第四百五十七章 問罪

何道人和水月大師來的很快。

還沒等田不易幾人商量出對策，他們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山洞之外。

田不易心頭一緊，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張小凡一眼，隨即便快步迎上，道：“何師兄，水月師姐，你們來了。”

兩人各自回禮，那何道人進入洞中，看著跪在地上的張小凡，嘴角帶上了一絲淺笑，道：“張師侄這是……”

“他一時湖塗，犯下了些許罪過，不易正罰他呢……”蘇茹道。

“一時湖塗，我瞧著未必。”

何道人笑眯眯的道：“我倒是聽昊兒說了，似乎是張師侄與魔教女子有舊吧，喲，這便是那女子的屍身吧，嘖嘖嘖，當真是極深的感情啊，連她的屍身也都不願意破壞。”

他看著碧瑤的屍身嘖嘖稱奇，聽在田不易耳中卻是莫大的嘲諷。

水月看清楚碧瑤的身體，眉頭忽然一緊，道：“田師弟，若我沒看錯的話，似乎這一具屍骸，便是方才施展魔教厲血咒法，救了鬼王宗主的那名女子留下的，是也不是？”

田不易無奈的點了點頭，道：“是。”

“還真是，倒是老道疏忽了！”

何道人故作驚色，道：“我可是聽得，這女子施展那惡毒咒法之前，可是喚鬼王宗主爹爹的，她是鬼王宗主的女兒！”

“可如此身份，竟然與張師侄有舊，這……”

他面露疑難之色，似是頗為不解，不過隨後又道：“或許是張師侄一時把持不住，少年人慕色方艾，被這妖女有意蠱惑了，田師弟，還是要給年輕人犯錯誤的機會的。”

“你……”

田不易氣的臉色漲紅起來，盯著何道人的目光恨不得將他轟出去。

青雲門規，可從沒有從輕發落的說法，一是一，二是二，勾結魔教之人，輕則廢除修為，逐出山門，重則要了性命！

而眼前的水月大師，恰恰正是青雲門刑堂執掌之人！

“鬼王宗主的女兒？！”

果不其然，水月大師眉頭皺的越發深了，她冷冷的看著張小凡道：“張師侄，你與這魔教妖女到底是何干系，速速從實說來，此番我等被埋伏，可有你參與其中？！”

“師伯明鑑，小師弟與這妖女絕無干系！”

田靈兒愛惜張小凡，解釋道：“只是小師弟方才大戰時靈力消耗過巨，昏迷在場上，隨後這妖女的身子不知如何砸到了他身上，兩人從無勾結。”

“我等正欲將這妖女屍身拿去焚燒，大夥都可以作證！”

宋大仁等人聽了這話，都是醒悟，七嘴八舌的說道：

“對，我等全都可以作證！”

“小師弟正準備去燒呢！”

“對對對，我們正準備幫小師弟抬去。”

……

“都住嘴！”

水月大師冷喝一聲，打斷了眾人的話茬，她道：“張師侄，你自己說！”

糟了！

田靈兒心中暗道不妙，以她瞭解的張小凡的性子，哪裡會開口服軟，當下正準備再替張小凡說話，那水月大師卻是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道：“靈兒，此事事關重大，與你沒關係，便不要摻和裡面了！”

正魔兩道誓不兩立，今夜若非莫離趕到的湊巧，只怕正道弟子便要盡數覆滅，水月大師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與魔教有勾結的弟子，須知，正道各派弟子受傷身死的，可為數不少呢！

張小凡的性子，讓他開口，豈不是事情要遭？

莫離情知不能讓事情鬧大，當下道：“水月師伯，可否聽弟子一言？”

作為太清境的存在，哪怕是莫離只是年輕一輩的弟子，可在青雲門的地位亦是極為特殊。

這一點，從道玄真人都要將掌教之人拱手相讓可以看出來。

從擊敗雲易嵐，到今日力挽狂瀾，青雲門上上下下弟子心中對於莫離都有一個明確的定位，此子，必然是又一個青葉祖師，這等人物，便是水月大師這如今青雲門掌門之下第一人亦要重視，不能等閒視之。

當下水月道：“莫師侄，莫非此事與你有幾分干係？”

莫離笑道：“倒還真與我有些許聯絡。”

何道人心中一喜，這一位若是也犯些差錯，那是再好不過，這些年讓田不易這死胖子出盡了風頭，兩名得意弟子接連受罰，看他當如何！

水月大師不免鄭重了起來，張小凡這等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犯錯是一回事，莫離這等英傑天驕犯錯，又是另外一回事。

前者可以認打認罰，後者則是關乎青雲的根基！

她道：“莫師侄可不能為了袒護師弟，信口開河。”

莫離澹澹一笑，道：“此事，還得從他們前往空桑山說起……”

當下他便將張小凡在空桑上時，被黑水玄蛇打傷困住，卻被碧瑤所救之事說去，其間隱去了當時張小凡執意要從他劍下救人之事。

末了道：“此事，陸雪琪陸師妹也有見證，師伯若是不信，可回去再問陸師妹。”

張小凡有些感激的看了莫離一眼，情知對方是為了護他才故意漏掉了其中的一部分。

“雪琪？”

水月大師這才想起，這幾人前去空桑山歷練之事。

莫離道：“張師弟只是想好生安葬這女子罷了，人家救他一命，如今身故，張師弟為她處理後事亦是應有之義，此舉，想來是不違反門規的。”

何道人見狀急了，道：“莫師侄，你讓張師侄自己說，他們兩人真這般單純？”

據齊昊所言，為這妖女屍體，當時張小凡和田靈兒還吵了起來，分明便是與這妖女有幾絲情愫，如今卻被莫離一推四五六，一個與魔教妖女勾結的弟子，變成了知恩圖報，為恩人處理後事的典型，你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哦？怎麼，何師伯難道親眼見過，有什麼其他證據嗎？”

莫離冷冷一笑，道：“還是說，你因著七脈會武龍首峰未曾得到魁首之位，心中對這張師弟懷有怨氣，想要栽贓嫁禍？”

“你……”

這下子倒是搞得何道人不自在了，他固然沒什麼證據，而且也確實心存怨氣，但這豈可拿出來說？

而對方年紀雖輕，卻是太清境的存在，也不是他可以輕辱的，當下氣的咬了咬牙，喝道：“田師弟，你教的好徒弟！”

田不易還是極為護短的，他本就因著七脈會武和今晚龍首峰之前的刁難看何道人不爽利，豈會給臉？

遂語氣冷澹的道：“我大竹峰怎麼教弟子，還輪不到何師兄插手，若是待得不爽利，還請自便！”

“你……你們……”

何道人無法，大竹峰如今正如日中天，今夜師徒二人大顯神威，動手他絕不是對手，只能氣的跺了跺腳，轉身氣沖沖的朝外而去。

轟隆！轟隆！

不巧的是，空中忽然雷霆交鳴，積蓄了半晚上的烏雲，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勢愈發的大了。

而那風雨之中，響了半晚上的厲嘯之聲，亦是越來越近。

水月大師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莫離，又看了看張小凡，出於直覺，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對勁。

不過，刑堂之主再是鐵面無私，也要給兩尊太清境幾分薄面。

況且，她知道大竹峰弟子，絕不會有意做出損害青雲門之事，若真的有所勾結，今日他師徒二人何必費盡力氣，將眾人救出？

她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說什麼了，只是希望諸位記住了，魔教之人，與我正道，與我青雲乃是死仇，斷不可有任何私情，否則，門規之下，一視同仁！”

眾人見她說的嚴厲，都是齊聲應是。

水月大師沖田不易點了點頭，道：“那我便先告辭了，諸位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大早，咱們再啟程回青雲。”

一番激戰下，誰都是心力交瘁，況且今夜大雨，自然要稍加休息再走。

望著她的身影離開此地，田不易這才冷冷的瞪了一眼張小凡，道：“滾出去跪著！”

他是知曉張小凡在莫離劍下救這妖女一事，見得碧瑤身死，張小凡還這幅模樣，自然看張小凡便心中有氣。

張小凡不發一言，安安靜靜的抱著碧瑤的屍身便欲出去，只是看著外邊的大雨，又看著手中的少女屍身，卻是頓足在洞口，面帶央求之色的看向了莫離。

莫離面帶微笑，走到他身前，抬手凌空摹畫，一道玄奧符篆隨即成型，沒入了碧瑤體內，隨後道：“去吧。”

張小凡隨即朝外邊而去，雨勢極大，噼裡啪啦落下，很快便將張小凡渾身都侵溼了，然而，他抱著的碧瑤身上卻散發一陣澹澹青光，任憑風雨如何之大，卻動搖不得這層青光分毫。

他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宛如凋塑木偶。

透過夜色，莫離能看見他眼神裡的傷悲。

這傻小子，當真是愛上了碧瑤了……

莫離嘆了口氣，不知說什麼好，碧瑤魂魄離體，精血放空，如今雖是活著，卻也不過是一具空殼罷了，而整個誅仙世界，根本沒有拯救碧瑤的靈藥。

此世畢竟是低階仙俠位面，根本觸及不到輪迴，招魂之術，不成體系。

可嘆，誰料到碧瑤仍舊走上老路了？

莫離心中煩悶，卻是想起了自己的任務，碧瑤的心願，人都死了，還怎麼了結她的心願？

“莫公子！”

一道呼喚聲傳來，將莫離自思緒中驚醒，他看了過去，出聲之人，卻是他帶回來的週一仙祖孫二人。

這一老一少方才大戰之際，也不知道躲到了那裡，卻是毫髮無傷，隨著他們一同回到了洞中。

不過方才忙著調息靈力，統計戰損，莫離卻是無暇顧及他們。

莫離壓下心中情緒，溫聲說道：“怎麼了，老前輩，可是有什麼要吩咐的？”

“你可聽見外邊的尖嘯了？”週一仙神色鄭重道。

“聽見了。”

莫離道：“老前輩說過，魔教大舉出動，乃是為了上古靈獸夔牛，想必這尖嘯之聲，便是夔牛將要出世登島。”

週一仙本欲賣弄一番，聞聽莫離如此說，忽然記起自己之前與他說過，當下便覺得一陣無趣。

他不服氣的道：“你可知，這魔教為何想要擒拿這夔牛？”

莫離這下知道，也只能裝作不知道了，他搖了搖頭，恭敬道：“還請老先生賜教。”

週一仙見他低頭請教模樣，想到方才其人大殺四方，以玄火鑑之力，硬生生擊潰數百名魔教弟子組成的大陣，如此人物卻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莫名的便覺得一陣舒服。

他輕撫長鬚，道：“本來，老道也弄不明白，不過見了那鬼王宗的伏龍鼎，卻是有了個猜測。”

“上古之時，有一陣法，喚做四靈血陣，傳說，只要以伏龍鼎為根基，擒拿四隻上古靈獸，組成四靈血陣，便可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而這一頭夔牛，便是四靈血陣裡四隻上古靈獸之一！”

這老道人，天機之道確實有一手，至少，整個誅仙世界裡，少有秘密能瞞得過他。

莫離心中愈發堅定了拉他入夥的心思。

他敬佩的道：“原是四靈血陣，只不過，想來現在魔教之人，卻是沒有心思再管這一頭夔牛了。”

“都是莫公子和田首座道行高深的緣故。”

週一仙想到方才莫離和田不易展露的道行，加上那一件焚香谷鎮穀神器玄火鑑，心中仍然是忍不住升騰起了幾分驚色。

旁人不知，他還看不清楚嗎，這師徒二人，俱都臻入了太清境界，倘若再算上那位號稱天下第一人的道玄，今時今日的青雲門，太清境界的強者竟然有三人，當真是前所未有的鼎盛！

若是再加上那玄火鑑和誅仙劍，如此深厚的底蘊，什麼樣的劫難渡不過去？！

況且，此子還如此年輕……

週一仙道：“莫公子，不知道你之前說的話，是否還有效？”

我說的話？

莫離心中一驚，帶著幾分欣喜道：“可是前輩願意……”

忽然傳來一陣長嘯，一下子將他的聲音打斷，這一次的聲音，卻遠非這晚前面的嘯聲可以相比，如龍吟一般，直上九天，聲動四野！

更有隱隱雷聲，隆隆傳來，但那聲音，竟彷彿是來自大海深處。

週一仙霍然扭頭看向外邊，道：“是夔牛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