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武是跟江月白認識最久的人之一,當年一起在花溪谷中當學徒。

都是五靈根,都是六歲入道。

二十多年過去,江月白已經結丹,石小武還困在練氣巔峰,第一次築基失敗,到現在也沒敢開始第二次築基。

實際上,他這樣的情況,才是九成九五靈根修士的常態。

江月白想到自己,若是沒有陸行雲的饋贈,大道的洗禮,爺爺的功法,師父教授五行輪轉之法和這麼多年不睡覺的努力修煉,或許此時也像石小武一樣,蹉跎二十多年才能走到築基門前。

若順利築基,再掙扎五六十年,運氣好在壽元將盡時結成金丹,逆天得生,運氣不好,就此到頭。

可修為並不代表石小武廢,他在算數一道上確實比自己厲害,這一點早在當年花溪谷做賬冊時就有所顯露。

這些年來,花溪谷包括天哭峰的賬冊,都是石小武做的,從未出現過任何問題。

聽齊明說石小武在黎九川那裡,江月白直接衝到天哭峰頂,黎九川住的大殿裡。

“師父!我回來了!”

江月白快步走進去,看到石小武渾身緊繃,半邊屁股挨在凳子上,坐在自家師父面前拿著毛筆和算盤驗算什麼,桌上鋪滿紙張,上面全是各種算式。

“師父你找我有事嗎?”

黎九川放下毛筆,江月白從進門到此刻,根本都沒看他一眼,眼睛全盯在石小武身上。

“今日多謝你相助,你且回去休息,明日本君帶你去見太上長老。”

石小武誠惶誠恐的從椅子上彈起來,在郭振面前啥都敢說的人,此刻面對黎九川,整個人緊張得像個殭屍,僵硬的拜謝,無措的轉身,同手同腳的走出去。

江月白不住的給石小武使眼色,小聲道:“等我,我一會找你去。”

“他今日算了不少東西,讓他好生休息,明日再說。”

自家師父這麼說,江月白只好作罷,讓石小武回去休息。

對上江月白,石小武才稍微放鬆些,不好意思的撓頭一笑,快步離開。

若不是江月白那一道題,讓黎九川發現石小武驚人的算力,或許石小武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花溪谷的賬房了。

石小武走後,江月白走到桌前去拿他們剛才算的東西,黎九川一揮手,所有的紙張自行堆疊,被黎九川壓在掌下。

黎九川難得威嚴的問道,“白天的事,還有兩年前的事,你就沒什麼要跟為師解釋的嗎?”

來了!

果然沒有能混過去的錯!

江月白笑臉一收,態度端正的站起來,對著黎九川拱手大拜。

“對不起師父,天劍峰的事是我錯了!我明日就上天劍峰去給光寒劍君賠禮道歉。”

“為師若是不提,你打算何時去道歉?”

江月白咬了下嘴唇,沒吭聲。

黎九川語重心長道,“你如今已是金丹真人,天哭峰的大師姐,宗門的表率,下面多少弟子以你為榜樣,你若行不正坐不端,下面的弟子如何能走上正途?”

“道理和對錯,你心裡比誰都清楚,蒼火混不吝,你也跟著胡鬧。劍道能修到高處的人,都是至純至性之人,這跟他們修習劍道過程中只認一劍破萬法有關係,所以心性多少都會被影響,做事簡單直接。”

“他們不是敗給你那些歪門邪道,是敗給他們對於劍道的堅持!方欲行那裡我已經跟他說明,兩年之後,等你修為穩固下來,同他光明正大打一場,了結這樁恩怨。此後你若再如此行事,休怪為師罰你!”

江月白垂著頭,沒有不服,確實是有點羞愧。

“可我要是把方欲行打哭了,光寒劍君不會面上無光嗎?”

黎九川認真道,“不會,對於劍修來說,最開心的事不是無敵於天下,而是棋逢對手,他只會為方欲行感到高興!”

“好,那就兩年後打一場,另外……”

江月白抬起頭,滿眼好奇。

“蒼火真君和光寒劍君到底什麼仇,這麼多年還解不開?蒼火真君天天憋著壞呢,今日還讓人喊我去天雄峰,我都沒去。”

黎九川拎起茶壺,下巴點點椅子示意江月白坐下。

江月白趕忙接過黎九川手裡的茶壺幫他倒上熱茶遞過去,這才端正坐下。

黎九川喝了一口道,“此事你自己知道便好,別在蒼火真君面前表露。”

江月白忙不迭的點頭,“放心,我嘴最嚴了。”

“蒼火和凌光寒當年是一起入宗的,兩人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一人習劍一人鑄劍,生死患難,凌光寒當年可是個個性張揚意氣風發的少年,跟謝景山還有幾分相似。他們結丹期時,蒼火愛慕宗內的妙音真人,便想在妙音面前表現一番,結果……”

“凌光寒那時是金丹期戰榜第一,蒼火本想讓凌光寒當著妙音的面輸給他,以顯其威,但修劍之人一旦開戰就容易上頭,最後凌光寒不小心贏了蒼火,妙音又對凌光寒芳心暗許。”

江月白雙眼明亮,“原來是這樣啊,那後來呢?他們真的因為這位妙音真人反目成仇了?妙音真人現在在哪?我怎麼沒在宗裡聽過她的名字?”

黎九川嘆氣,“還是冥海鬼潮那次,那一年整個地靈界真的死了太多人。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們三個後來相處和睦,時常一起出入,但是那次去冥海深處執行任務,最後卻只有重傷的凌光寒帶著瀕死的蒼火回來。”

“自此之後,凌光寒就變成現在這樣,低調內斂,甚少說話,切磋殺敵都是一招能解決絕不出第二招,再沒有爭名奪利之心,實際上他若是全力出手,未必不能贏拂衣,拿下天衍宗元嬰第一。”

江月白仔細想了想,“原來如此,可我怎麼覺得蒼火真君記仇的點並不是妙音真人的死,而是光寒劍君當眾贏他那次,反倒是光寒劍君像是因情而傷轉了性子。”

“說不準蒼火真君其實是想開解光寒劍君,但是因為光寒劍君臭臉,所以就變成了故意欺負?”

黎九川頷首認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沒有深仇大恨,更像是賭氣,所以他們之間的事情你不要攪進去,讓他們自己解決便好。”

江月白點頭,蒼火真君和光寒劍君就跟打情罵俏一樣,她若加進去把打情罵俏結成仇,那這疙瘩就真解不開了。

“師父,我這回真的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攪進任何人的恩怨中,我明天就去天劍峰道歉,以後做人做事都光明磊落。”

黎九川露出寬慰神色,“光明磊落是對自己人,對敵人使些手段也無妨,你自己分得清便好。”

江月白繼續點頭,目光落在黎九川手邊那一沓紙上,伸手捏住邊邊往外扯。

“師父,現在能讓我看看這些了嗎?”

黎九川失笑搖頭,抬起壓紙的手肘,讓江月白將那些算式都拿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