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迫切的需要一個管家。”】

“在這裡?”

昏黑的巷子前,亂步停下腳步。

這是個行人罕至的街道死角,兩排高聳的房屋遮蔽光亮,連日的陰雨滋生出的腐敗氣息,如果在平時,他是不會走這樣的路的,因為越是昏暗的角落越是容易滋生危險,而且小櫻花也不會帶他走這樣的路。

憑藉著高空飛翔的優勢,小櫻花能敏銳地察覺到四周的危險,然後帶他繞離過於危險的區域——在此之前,他每次單獨出門都會帶上小櫻花,但不幸的是,今天走丟了。

稀薄的陽光穿過雲層,在房屋間隙投下一片光與影,三花貓蹲立在陰影下,平靜地和他對視著。

“真是的,”亂步無奈地嘆氣,“先說,我只答應您看一看,太過危險的事情不能做,不然真晝會很生氣的。”

說著,他邁過光影的交接,向著昏黑的巷子走去,沒走兩步霎時頓住,在他的前方,一個七八歲大的衣衫襤褸的金髮小孩,正躲在腐朽的排水鐵管後面,用驚恐無措的目光警惕地看著他。

腥甜的氣息混雜在腐朽裡,讓人忍不住皺眉。

小孩更緊張了。

“你——”亂步歪著頭,“是誰?”

突然響起的聲音打破靜謐的空氣,把精神緊繃到極致的小孩嚇了一跳,他止不住後退了一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甜腥氣更濃了,鮮紅的血液滲透髒兮兮的衣服浮現出來,陌生的小孩很想轉身跑,但剛出人販子手中逃出來他已經疲憊地完全邁不開手腳了,他竭力的瑟縮,就在這時,一聲貓叫聲響起。

小孩愣了一下,抬起頭。

“小花,真的是你!”

三花貓又喵了一聲。

剛剛還很警惕的小孩子轉瞬就天真的笑了出來,一人一寵湊到一起嘀嘀咕咕了一會兒,小孩從髒兮兮的衣服內側掏出一顆糖羞澀地遞到亂步面前。

“這是我爸爸媽媽留給我的最後一顆糖,大哥哥,謝謝你來救我!”

空氣安靜下來,亂步頂著小孩子看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收下糖,“你的名字?先說,我不是專門來的,是那個老爺子拜託我我才過來看看的。”

“我的名字是野原正一”,小孩揚起大大的笑臉回答後,隨即疑惑,“老爺子?”

“……你不認識那隻貓嗎?”

“小花嗎?認識!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我每天都會給他喂小魚乾,但是爸爸媽媽死掉之後,叔叔來到了家裡,他就不讓我餵了,說是很浪費錢——我之前還以為小花會餓死,現在看到它沒事真是太好了!”

亂步砸了咂嘴,把糖丟進嘴裡,然後領著小孩踏出昏暗的陰影,餘光裡那漂亮的三花貓已經不見了蹤影。

“真是的,”亂步抱怨起來,“我只是答應老爺子把你帶出去,作為交換你得送我回家!”

“嗯!”年僅八歲的野原正一開心地點頭,“我會把大哥哥好好的送回家,然後再自己回家!”

亂步腳步一頓,困惑地歪著頭:“回家?可是你已經沒有家了啊,你叔叔就是為了搶佔你爸媽給你留的財產才把你賣給人販子的啊。”

人來人往的街頭,在這一瞬間,變得十分沉寂。

野原正一呆愣在原地,黑色的眼睛全都是不可置信。

*

槍火的轟擊籠罩了街頭巷尾,這片不受庇護的地區,灰暗破損的牆體,隨處可見的水坑,破敗的氣息下,竭力躲藏的人們除了恐懼就只剩下麻木。

血腥的對沖越演越烈,在壓制性的武力洗禮下,最後以一個算不上組織的小團伙變成屍體擺件作為結果,血液將土地都染成紅色。

在這座無序之城的陰暗面,在規則的關輝照耀不到的角落,這樣的事情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簡單的搜刮物質後,犯罪團伙囂張地來,留下一地彈殼後,又囂張地離開。

短暫的沉寂之後,壓抑的哭聲也隨之而來。

距離此處不遠,一棟廢棄的二層小樓上,兩個半大的少年迎風而立,漠然而無聲的看著一切發生。

“井上社,一個勉強算得上老牌的組織,早些年在港口黑手黨的絕對武力壓制下收緊尾巴,而今港口黑手黨墮入遲暮,它仗著收入手中的異能者,便又張牙舞爪起來了。”

風雪帽壓垂髮絲,俄羅斯少年——費奧多爾優雅如同大提琴一樣的聲音傳了出來。

一個殘暴的惡勢力組織,在被同行壓制到低谷,再靠著異能者再度飛速崛起,它理所當然的囂張無度,且尤其擅長打壓同類,蠶食實力比不過他們的小型組織,近段時間,橫濱市內的一半火力衝突都是有他們引起,剩下一半是港口黑手黨在發瘋。

那位號稱‘黑夜的暴君’的港口黑手黨BOSS,自然無法接受曾經的敗犬登堂入室的局面,於是普通的槍火對沖漸漸升級成以異能者為主導的追擊與反追擊。

太宰臉上是不感興趣的冷淡表情,這樣簡單的情報,在他踏足橫濱之時就已經全盤瞭解了,甚至,就連井上社近兩個月著手販賣人口牟取暴利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所以說,就不能交換一點有價值的情報嗎,比如,那個能讓井上社煥發新春的異能者背後不可不說的二三事?

真是的,早知道還不如回家陪檀真晝睡個遲到的午覺……

與此同時,遠離街區的海岸線上。

樹林沉默而璀璨的在春天裡煥發生機,奔湧的海浪衝擊岩石發出規律的響動,還有遠處的貨輪鳴笛,檀真晝枕著雙臂躺在崖邊檢視手機。

手機的介面還是那個殺手暗網。

長風穿過海面又呼嘯升向空中,高空之下,烏雲開始密佈,新一輪的春雨即將到來。

“還是出任務中,嘶——也太忙了吧織田作之助!這樣的你是怎麼在未來變得如此貧窮的?”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後來的織田作還是因為缺錢才加入港口黑手黨成為炮灰底層人員。

“難道是因為養小孩太多?啊,不對,他是加入黑手黨之後才收養了孩子,但話又說回來,養崽有這麼花錢嗎?”檀真晝想到了太宰,想到了他近一年來給太宰的開銷,“……好吧,好像確實是挺花錢的。”

但,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對,他的行為應該不叫花錢養崽,養太宰花的錢能叫花錢嗎?

雖然絕大多數時候,太宰都比他能賺錢。

無論是合法的還是不合法的。

想到這裡,檀真晝沒忍住,嘆了一口氣,繼續看手機。

一百萬,堪堪能買動織田作的底線。

這個數目看著多,但相比於其他人,比如堪稱咒術殺手的伏黑甚爾,又少的很可憐,大概是吃了年紀的虧吧,也可能是業務不對口,但凡織田作也參加咒靈獵殺,那現在肯定不止這個價。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他開始獵殺咒靈,那咒術界那群眼高於頂的渣滓就得開始暗殺他了。

檀真晝一邊想著一邊擺弄著手裡僅剩的銀行卡,這是購置組織領地後,他僅剩的最後一點私房錢——在他們三個當中,他並不是管錢的那個。

按照松田陣平的說法,他是管不住錢的,因為無論有多少錢,只要他有,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塞給太宰當零花。當然,亂步也不行,他的金錢概念只比檀真晝好一點點。

所以這麼久以來,他們這麼大一個家,一直都只能靠太宰不情不願地管著。

“迫切的需要一個管家,尤其是組織建立在即……”

檀真晝更憂鬱了。

臨海的烏雲越來越低,連帶著風也急促起來。

“嘛,算了,急也急不來,畢竟安吾都還不知道在哪裡給人當社畜呢。”檀真晝拍拍褲子站了起來,“先去看看阿治有沒有空,有空的話,可以一起吃個下午茶,就選那家快倒閉的咖啡館吧,希望老闆的麵包做的好吃一點……啊,對了,也不知道小櫻花找到亂步沒有。”

他邁開步子閃瞬間出現在森林之外。

天空徹底被烏雲覆蓋,街道來人行去匆匆,喧囂再次傳入耳中,檀真晝卻敏銳地察覺到不對,此時才是下午,距離天黑還有好一段時間,但街上一個小孩都沒有,甚至連大一點的少年都不見蹤影。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進耳朵。

“打擾了。”

檀真晝側過頭,一個銀白頭髮穿著和服戴著圍巾的有點熟悉的中年男人出現在眼前——說有點熟悉是因為,他見過這人,在上輩子的漫畫上——銀狼劍客,未來的偵探社社長。

“啊,下午好。”檀真晝道。

銀狼劍客頓了一下,出於禮節,也回了一句下午好,“是這樣,少年你見過這個孩子嗎?”

他掏出一張照片遞到檀真晝面前,照片裡是一個陌生的金髮的小孩,七八歲大,揹著一個裝滿糖的小挎包,不諳世事的笑純粹而天然,一看就被人保護的很好。

“沒見過,”檀真晝搖了搖頭,“冒昧一問,您為什麼會想到來問我呢?”

也許想表達自己的友善,銀狼劍客垂下了眼眸,但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嚴肅,是那種能止小兒夜啼的程度。

“少年,如你所見,我是一個保鏢,這個孩子是我的保護物件,但他前天失蹤了,而我想到詢問你的原因是,這條街上只有你一個孩子。”

檀真晝順著他的視線遠望,喧鬧的街道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安靜,忙碌的人們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整齊劃一地正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