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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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幾年,呂瑛又被他外祖拖到祠堂裡去罰跪了,這次就連最疼呂瑛的沐躍、老管家和薇媽媽都沒站呂瑛這邊。
這孩子太熊了,為了學祖奶奶飛天,喊跳崖就跳崖,還帶著朋友一起跳,哈死個人!
秋瑜不得不再次說出那句話:“這還有我的份啊!”
呂房面無表情,提著秋瑜的後領子,抬腳一踢,走你!
秋瑜也滾進了呂家祠堂。
等把祠堂大門關上,呂房和沐躍抱怨:“這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像誰了,明明我是這麼穩重的人,他卻無風要起三層浪。”
沐躍沒好意思回這個話,要說浪這個毛病不光她有,呂空也有,呂空的親哥更是浪到失聯,呂曉璇也成天不見人影,這麼一想,呂瑛也只是繼承了家族傳統罷了,他甚至不是這個家族中第一個浪上天的,硬要追溯的話,呂荷祖奶奶才是上天第一人!
不管是征服南海也好上,上天也罷,呂荷是一切的源頭。
秋瑜跪在蒲團上,問呂瑛:“你們家是從荷祖奶奶開始才能感應天氣的嗎?”
呂瑛回想著自己看的族譜和手札:“差不多吧,荷祖奶奶之前祖上偶爾也會出現力氣特別大的,還有對風雨敏感的,但這些異能都是從荷祖奶奶那一輩才穩定下來的,長壽倒是從族譜第一頁就開始了。”
他帶著秋瑜走到擺牌位的架子後邊,那兒豎著一塊非常古老、但保養得不錯的石板,呂瑛指著最上頭一排的名字,開始為秋瑜介紹。
荷祖奶奶的母親那邊姓季,祖上也是從中原遷過來的,族譜上的第一人叫季清蓮,終年壹佰貳拾陸歲。
清蓮爺爺出生的時候糖朝僖宗還在位,他死的那年,送朝與嫋國立了歲幣之約。
秋瑜嘴角一抽:“那我還蠻理解你家清蓮爺爺為何會在那一年的。”
歲幣之約就是送朝向獠國稱弟,從此以後每年都給哥哥國送歲幣的盟約,說白了就是漢人國家朝異族納貢。
清蓮爺爺出身的糖朝可是在快亡國的晚期都能爆錘周邊國家,走之前拖著好幾個鄰居一起昇天的巨人,經歷過晚糖最後一點光輝的清蓮爺爺看到歲幣這麼個騷操作,怕不是被活活氣死的。
總之從清蓮爺爺開始,他們家除了意外去世的,大多都能活到九十來歲吧,但這一家意外去世的人還不少。
據呂瑛所說,他家不少先輩脾氣都很暴躁,有種田的,有打鐵的,還有打獵的,脾氣上來了就提著鐮刀、鐵錘、弓箭和人打架,搶水搶田、徒手與野獸搏鬥、還有被倭賊殺了家人後提著油和火把去和對面同歸於盡的。
秋瑜:這幫人就很有一種“我可以死,但死之前必須把仇家也幹挺”的瘋批勁。
說起來,他上輩子一個雲南省的排球隊友說過,他老家的縣誌記錄,禹武宗親征南越時,順路還給雲南道的百姓分了田。
這說明當時禹武宗必定殺了不少大族,才有那麼多田可分,而且禹武宗死後沒多久,南越當時的皇室全員都被禹朝軍隊拖到武宗陛下的墓前殉了,所以禹武宗走後,南越皇室也換了個姓。
秦湛瑛這種“我走了也要帶幾個對手昇天”的精神,大概也是他家的傳承……
在呂姓劍客帶著他家傳的武功來到瓊崖島,並與厘家少女季海洋生下呂荷前,沒有武功全憑蠻力的季家人在打架時,一打十也是沒壓力的,等呂家劍客開始帶著後人們練功後,他們家在南海就徹底沒對手了。
天氣感應、天生神力從呂荷那一代開始成了這一家的顯性基因,從此呂荷的後代都生來就攜帶異能,呂空更是成年後就擊敗過當時的武林第一。
秋瑜震驚:“空爺爺贏過武林第一高手?”
呂瑛:“就是丐幫上一代幫主嘛,那個老叫花在世的時候偷過我太公公的燒雞,氣得我太公公給了他一拳,老叫花傻兮兮的以掌去接,結果骨頭被太公公捶斷了。”
秋瑜:……你太公公連五六百斤的幼年大象都可以隨便舉,他全力一拳過去,老叫花的骨頭沒碎成渣渣都是奇蹟。
開啟呂家神裔時代的荷祖奶奶大概也是人類進化時的一個小奇蹟,只是誰都沒想到,這份基因層面的奇蹟延續了沒幾代就斷掉了。
按理說跪祠堂時,望著那一排排牌位,難免會讓人覺著陰森,呂瑛卻無懼無畏,過了亥時,有奴僕偷偷過來送熱水,又有一個大木箱子,開啟一看,洗漱用具和被褥枕頭都齊全。
呂瑛洗臉漱口,對著鏡子將頭髮打散,用檀木梳子梳順,厚實柔順的黑髮髮質極好,又留得長,坐在地上時,有一截髮絲鋪在地上。
呂瑛撿起一捋髮絲:“要修一下了。”
秋瑜在一邊打地鋪,兩床被子一床墊一床蓋,淺青色的被褥是緞面的,摸起來光光滑滑,上面用銀線繡了鴿子圖案。
等呂瑛洗漱完,秋瑜去洗,呂瑛便提起一角被子:“來吧,分你一半。”
秋瑜:“你還能不分我嗎?小混蛋,我可是被你牽連進來的。”
呂瑛嘻嘻一笑,難得俏皮。
兩小朋友親親熱熱擠在一處,秋瑜不經意間碰到小孩的軀體,摸到纖柔的骨骼,心中一嘆。
如此單薄,真怕這孩子被那麼多重擔壓垮。
明明這孩子有那樣生機勃勃的靈魂,彷彿天生就自帶豐沛的好奇心、行動力和野心,上天卻為他搭了一副易碎的琉璃骨。
迷迷糊糊睡過去時,秋瑜卻聽到了風聲。
眼前掠過一角淺藍衣襬,他抬起頭,就看到有少女抓著滑翔翼一樣的大風箏,如飛鳥一般掠過長空,下方便是靜謐的海,而秋瑜正站在這片海域上。
她離海面很遠,看不清面孔,只知道頭髮很長,束成馬尾後長長搖曳在風中,髮尾與腳踝並齊,而那身影卻無比自由。
他們不經意間對視一眼,秋瑜就被驚醒了。
呂瑛還在睡,小身子均勻地一起一伏,秋瑜為
他掖了被角,走到那處也銘刻了呂荷名字的石碑前,盤腿坐下。
“若真是您在託夢的話,荷祖奶奶,您可得保佑瑛瑛今晚好夢……”秋瑜猶豫一陣,又改口,“讓他一夜無夢也行,他看起來懶,其實是精力不足導致的,他這人其實特有責任心,我真怕他做夢時也惦記工作。”
不過想起呂瑛恬靜的睡顏,他又有幾分心安,想來那孩子今夜起碼不會做噩夢。
就在此時,他聽到瑛瑛軟綿綿說了一句話。
“哥哥,要怎麼飛啊?”
秋瑜順口回道:“用飛機飛啊。”
回答完呂瑛的問題,秋瑜又搖頭一笑,這熊孩子,做夢了也惦記著上天。
寂靜長夜,院中已有蟬鳴,風有些沉,壓得人心口發緊,有老農睡不著起身,對老妻說:“也不知今年的颱風如何刮,呂家何時送信過來。”
清晨,呂瑛抱著枕頭坐在門檻上,腦門靠著門扉,秋瑜蹲在他後邊梳頭髮,就聽小孩說了一句。
“要下大雨了。”
秋瑜手指靈活,給小朋友髮間插了一支刻成小鴿子落梨花枝的羊脂玉簪。
“多大啊?”
呂瑛冷靜地注視著晴朗的天空:“很大,七天以內就會來了,不是颱風,而是暴雨,比湖湘決堤那一年的春汛大得多,按著時間算,暴雨之後就是很大的颱風。”
颱風已是兇猛的自然災害,再加個暴雨,老百姓真是不要活了。
秋瑜先是驚愕,隨機鎮定下來:“那我也不急著回家了,先留這幫你把這場災渡過去。”
呂瑛站起身,將自己的衣袖理整齊,柔柔道:“不,我開船送你回粵東道,順帶幫你看看那邊的天氣,這不光是瓊崖島的事了。”
呂瑛的禁閉還未結束,可當他走出祠堂時,呂房卻已等在那裡。
外表只有三十出頭的老家主有點欣慰,他蹲在呂瑛面前:“海飛奴,外祖要去巡瓊崖島,你居中坐鎮如何?”
呂瑛搖頭:“不好,讓外祖母留在這吧,我會派人通知呂家軍去遷徙山上的百姓,雨太大,山體滑坡的話,會死很多山民。”
他又對嵐溪說:“我在倉裡攢了足夠全島吃一個月的糧食藥材,這場災不會超過半個月,讓錢阿全、章樺他們準備好,就不會有人餓肚子。”
接著呂瑛又召集島內諸官員到瓊山城衙門,本地知府戰戰兢兢站在一邊,而文赦芸坐在下首,看呂瑛有條不紊的通知諸人,準備應對天災,薇媽媽、羊浪浪、吉葉子、紜娘等女官也紛紛在列。
呂瑛要求薇媽媽統管好這次抗災的人事,要羊浪浪帶慈育堂裡懂事的孩子去隨章樺、章芍的藥童們幫忙,要吉葉子、紜娘安撫島上女工,不要慌,該做什麼做什麼。
錢阿全和王曉意也趕了過來,被呂瑛加了任務——做好災後重建的計劃。
他如此冷靜,以至於大家心中也安定得不行,彷彿即將到來的暴雨和颱風都不算什麼了。
知府本來十分憎恨呂家,因為自從呂瑛徹底掌權後,他在島上就成了隱形人,官威已成空談,可此時他也不得不悲哀地發現,遇到天災時有呂瑛鎮在這兒,確實是最令人心安的。
到底是在世真神……
八水將裡的軍隊統領張清衣緊皺眉頭:“孫少爺,發動軍隊去救災是亙古未有之事,軍士可修防災工事,可若是讓他們去遷徙百姓、去救人,那還要防軍士劫掠百姓,百姓們也未必信任軍士。”
呂瑛淡淡道:“我知道,稍後我會召集全軍訊員到慈育堂的大堂中,告知他們救災時注意什麼,軍士也是百姓裡走出來的,他們這次要救的,是自己的父母妻兒,也是同僚的父母妻兒,若此時還有人劫掠,便將其罪行昭告全軍後再按軍規處置。”
說完這事,呂瑛請外祖父外祖母坐鎮,告知自己要出海,趁著災情來之前,巡視粵東道、閔福道、彎瓏島。
他說這話時,面上沒有惶恐和焦急,彷彿即將到來的天災對他而言,只是天空對他的低語,而他目中情緒接近慈悲,輕描淡寫地就這麼改變了自己往年只為瓊崖島示警的習慣,決心頂著風浪去巡視沿海。
幼龍巡岸,誰能說他是無心無善的怪物?
呂房聽到外孫的決定,在呂瑛安排完諸事後,便將孩子抱起,滿心驕傲道:“吾家有海飛奴,可再興旺幾十年。”
呂瑛涼涼懶懶應了一聲:“哦。”
呂房:……這熊孩子的調調到底是從哪學來的?怎麼如此令人生氣!
沐躍笑呵呵道:“等海飛奴這趟回家,就可以開始背咱們家的武功秘籍啦,海飛奴,婆婆師門傳承的《茲和秘典》可是一等一的功夫,只有西洛教的《天山經》才能媲美,呂家的《龍蛇變》僅次於這兩大神功,也是一流武功哩。”
秋瑜旁聽時,嘴角不由一抽。
瑛瑛啊,就你這個頂級武林秘籍隨便學的生長環境,難怪史書記載秦湛瑛你戰場上無人可敵。
他隨呂瑛踏上九幽時,港口邊已聚集了一批漁民。
一老漁民作為代表上前,詢問呂瑛:“孫少爺,大災將來,您不管瓊崖島了嗎?”
呂瑛溫和回道:“我只是出去警示其餘沿海的百姓,讓他們有個防備,放心,警示完了我就回來。”
另一個年輕的水手嘀咕:“他們又不是瓊崖島的人。”
呂瑛耐心地回道:“但他們也是人。”
流著紅色的、溫暖的血液,會為了秋瑜的相聲而笑出聲來的人,他們的生命也有份量,值得呂瑛為他們出海。
華美靜抱著一尊石蛙像,跟在呂瑛身後上了船,海風吹得呂瑛髮間的白鴿玉簪有點歪,秋瑜幫他扶了扶。
呂瑛對秋瑜淺笑,說:“謝謝。”
秋瑜:“不,應該是我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