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執拗
章節報錯
這年頭沒什麼高精尖的美容方法,大家保養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好吃好睡經常健身。
比如說武林裡有些高手,只要沒受過什麼損傷元氣的大傷,即使到了六七十歲,外表看起來也就四五十歲,像沐躍那種心態格外好的,哪怕本人都七十多歲了,看著也就三十多。
今年不過六十多歲的藍阿盤,也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阿姨,和藍阿蘿站在一起更像是姐妹,她面上沒有妝容,也不佩戴銀飾,只坐在木屋裡養自己的蠱。
才一看到雪家姐妹,藍阿盤就笑出聲來。
呂瑛心想,要是秋瑜在這的話,他一定會給藍阿盤配個音——數年不見,姐幾個這麼拉了?
雪家姐妹到底比藍阿盤多活了二十來年,臉皮更厚,此時都平靜無比,讓藍阿盤面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幾個女人在空曠的房屋中對視著,敵意明顯得下一刻就能當柴燒。
呂瑛想起雪樟提起幾十年前,她聽聞苗疆有一苗女上了江湖美人榜前十,便特地前去拜訪,見到了當時還年輕的藍阿盤。
雪樟一看,當即嘴賤:“這就是排名第五的美人?也不過如此,牙口不周正,面板也粗糙了些,還不如我呢。”
然後她在藍阿盤發飆前將人摁著打了一頓,跑了。
第二年,雪臨的弟子游歷至苗疆,被藍阿盤扣住,雪臨親自去救人,把藍阿盤又摁著揍了一頓,帶著徒弟揚長而去。
從那以後,雪山宗和鳳血教不共戴天。
呂瑛聽完這段陳年往事,心想你們美女事兒好多哦。
好在他臉皮也厚,對藍阿盤道明來意,懇請藍阿盤為雪家姐妹解蠱。
藍阿盤當即回道:“想得美,我巴不得她們的生機被血飲之毒吸乾。”
這回答也不出呂瑛所料,他和藍阿蘿對視一眼,禮貌點頭,上前請藍阿盤與他單獨一敘,二人便入了內室。
見呂瑛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沐染唏噓:“他定是能得償所願的了,夫君和這樣的人對上,除非是程家自行剝皮削骨,否則是不能有善終了。”
雪臨看她一眼,不說話,雪樟卻嘲諷道:“若說大師兄好色,最終死於色字,雪臨痴迷算學,我喜愛美人,所作所為皆是利己,情有可原,你的一生就連我也看不懂了。”
雪山宗所有弟子都為自己活,怎麼就獨獨一個沐染執迷不悟?
“那程家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蠱,讓你不惜算計我們,也要把那些人帶上吐蕃,搶奪雪山宗經營多年的權柄?你還記得是雪山宗教你武功嗎?你還記得師恩未報嗎?”
沐染面無表情:“因為我只有這樣才能贏沐躍,你們又怎知我的執迷不悟不是出自己心。”
“她比我小,卻什麼都比我強,武學天賦比我好,腦子比我聰明,也比我討師傅和同門的喜歡,便是後來遠走南海,也得到了南海第一美男子的傾慕,成了一國太子妃,我總要有個地方贏她,所以我要我的孩子比她的孩子更有權,更有錢,更美麗聰明……”
“我夫君是閣老之尊,我們一起孕育兩子兩女,我比她能生。”
沐染嘆息:“可是瓊崖島呂家到底非凡人,也許他們真是神的後裔,她一個後人,就壓了我所有的後人。”
雪臨簡潔地評價道:“蠢。”
雪樟說話就毒一些:“這一路呂瑛帶著我們,我也看了他一路,你們程家傳播痘瘡,即使呂瑛用牛痘化解,但他肯定會把那些因痘瘡死了的人算在你和程家頭上,你們完蛋了。”
八十多年到底不是白活的,雪樟已摸出一點呂瑛的性子,那小子冒充雨神神女傳播牛痘時,就明確禁止信徒人祭,不說愛民如子,起碼把人命當命看,是極有明君相的。
程家踩了呂瑛太多底線,呂瑛必容不得這樣的世家在自己的王土之上作威作福。
她們看沐染的眼中同時露
出憐憫的神色,還有深深的不解。
沐染也是人中龍鳳,本可活得灑脫自在,卻硬是把自己束縛在妹妹的陰影中,一輩子汲汲營營,不擇手段,最終還是要落得個不得善終。
這又是何必呢?你好好的家財萬貫武功高強的美女,怎麼就和一個熱愛浪跡天涯的妹妹過不去呢?
沐染何嘗沒看出來這點?她先前提出讓程家送女給呂瑛做妾,全家臣服,想以程家數年積累換取一條活路,可呂瑛不肯答應,就是絕不肯放過此事的意思。
若她的孫女中有媚骨天成的美人能蠱惑呂瑛也好,可只要想一想都知道,呂瑛只要多照照鏡子,就沒人能對他使美人計。
雪臨嘆息:“早知你會入這魔障,早些年我就不該允你和大師兄成親,而是該把你帶回家好好管教。”
雪家和沐家是表親,雪臨是大姐,卻沒能管教好這個小妹妹。
雪樟毫不留情地說:“你就是蠢,從古至今,你可見過哪個能將政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人會為了私情妨礙正事。”
雪臨吐槽:“真要讓那種為了情情愛愛就枉顧百姓性命的人去做皇帝,只怕是蒼生之劫了。”
過了一陣,呂瑛和藍阿盤出來,藍阿盤面上居然還帶著喜悅,和呂瑛有說有笑,言談間很是感謝呂瑛給她女兒封爵。
“往後鳳血教幾千好兒女,便都聽小殿下號令了,願一統大業早日達成,我苗疆各族必尊殿下為主。”
呂瑛和藍阿盤說:“我只想帶大家一起把日子過好,如今瓊崖島已有三成人脫盲,且讓大部分人都能吃飽穿暖,小一輩入學的效率達九成,我希望可以將這樣的生活,也傳遞給苗疆的朋友們。”
藍阿盤:“說朋友就外道了,以後便是一家人!”
呂瑛許了藍阿盤一個伯爵爵位,以及一些對雙方都有利的利益置換,換取了藍阿盤的鬆口。
顯然比起自己的私怨,這位老教主更希望能在晚年,為自己的族人們找到一條更光明的前路。
&nb
sp;雪樟指著藍阿盤,對沐染說:“看到沒,這些能統領一方的人都是這副為了大業可放下私事的德行。”
呂瑛看三姐妹一眼,微笑一下:“既是藍教主這邊說好了,你們接下來便專心解蠱,我也要喝藥調理身子骨,免得太多功力灌過來,留下什麼暗傷。”
那夢中的秦湛瑛便是在倉促之下從外祖父那裡接了畢生功力,後來便留了暗疾,一到生病時,便覺胸口劇痛。
雪樟:“我們可還沒應呢!”
呂瑛眨巴眼睛:“哦,忘了這事。”
他從自己的揹包裡翻了翻,拿出一本冊子,交給雪臨:“這是我的好友給我的一本算學書,我閒來沒事將題都做了,你也可以試著做一做,挺有意思的,若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雪臨早知道這少年算學造詣極高,翻開這本封皮有“高中數學題冊鰍魚哥編”的書看了看,就對呂瑛點頭。
“我有八十年功力,能給你一半,再多就不成了,不然會折我的壽數。”
呂瑛這邊至少要一甲子的功力,即六十年,雪臨肯給四十年已是解決了大半。
他又越過雪樟,走到沐染面前,淡淡道:“你家可以有三個活口,限定是你的後代,十歲以下,只能是女子。”
沐染輕笑一聲:“為何只能是我的後代?”
呂瑛沉默一陣,回道:“我殺粵西道裴家的時候,念及他們的當家夫人曾在災年施粥,承諾讓她在自己的孩子裡選一個活下來,且不波及出嫁女,她只有兩個女兒,一個出嫁,一個待字閨中,可她為了延續裴家香火,選了一個小妾的兒子。”
不要問呂瑛在管理政務、打粵西道、給各處掃盲時遇到過多少奇葩事,只要知道瑛哥至今依然有低血壓的毛病,就知道他的情緒控制能力多強了。
沐染大受震撼:“我有三個孫女,一個外孫女,多給一個,我可將
畢生功力都給你。”
呂瑛:“行。”
最後他走到雪樟面前:“我不可能一直駐守吐蕃管那,臨婆婆以後要進澤國慈育堂做數學老師,吐蕃只能找其他人管,我會給這個人都護府正三品巡檢將軍與澤國兵部侍郎的官銜,就看你幹不幹了。”
雪樟睜大眼睛,知道自己不出血,好處是絕對拿不到手的,她沉思片刻,一咬牙:“我也可以給你一半功力。”
呂瑛回頭看藍阿盤,藍阿盤點頭:“我會給她們下蠱,事成後再解。”
雪臨冷聲道:“我向來說話算話。”
雪樟:“不錯,你既然要用我,就得信我!否則我何必為你辦事!”
她的武功極高,只要隨便找個方向遁逃,就能逍遙自在,呂瑛也不能困著她幹活。
呂瑛茫然:“說什麼呢?我天性如此,對家裡人也是這樣,你們和我無親無故,我下個蠱又怎麼啦?”
此話讓現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合著你多疑還有理啦?
好在呂瑛到底是成功把一甲子功力湊齊了,不僅齊了,還多出來許多,這也是呂瑛覺著親孃很快就要回家了,呂家下一代只有他一個人撐著,不把武力疊得高一些,他怕自己小小年紀,壓不住局面。
鳳血教也是兩百多年的門派,家底厚實,藍阿盤和藍阿蘿又都是蠱醫裡的佼佼者,她們聯手為呂瑛配了藥,從藥膳到藥浴,只恨不得將呂瑛整個人泡在藥罐子裡。
這些藥自然不是什麼香甜好聞的,有些藥浴泡起來,渾身都火燒火燎的,呂瑛也不吭聲,默默將一切苦都咽回肚子裡。
他還是會做夢,只是夢裡沒有別人,只有一片寂靜的海。
直到這晚月圓,呂瑛靠在吊腳竹樓的窗邊望月,身上披著毯子,夏末秋初的暖風吹得他昏昏欲睡,真閉上了眼睛,他卻看到了許久不見的秦湛瑛。
青年的身影已接近透明,赤腳站在波浪中,白衣飄飄,黑髮用一條雪白絲絛捆著,神情悠遠。
呂瑛走了幾步,才發現自己與對方穿著一樣的衣物。
秦湛瑛回頭,靜靜凝視著他,沒有說話。
呂瑛和他對視著,終於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
“我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是前世今生?還是過去未來?”
秦湛瑛微笑了一下,走到他面前,點了點少年的鼻尖:“我和你是天賜奇蹟,從此了無遺憾。”
第二日,藍阿盤在紅玉造的浴池中放了大量奇珍異草熬製的藥水,池面水汽蒸騰。
雪臨、雪樟、沐染都被解了穴道,盤腿端坐於水面,呂瑛走近,那沐染突然出手,朝他襲來,雪臨和雪樟出手如電,默契的將她阻攔下來,藍阿盤催動蠱蟲,呂瑛則手持細劍往前一刺,正中她的心口。
沐染軟軟倒下,嗆咳著血液。
呂瑛垂眸,憐憫道:“看來你是不想要活口了?”
沐染輕笑一聲:“我、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體內流的血,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所以我……咳咳!我不會讓你從我身上得到半分好處。”
她漸漸沒了生息。
呂瑛對雪臨說:“看來雪山宗門人果然都是為自己而活的,沐夫人為了己心,也可棄程家與血脈不顧。”
雪臨低垂眼眸:“我倒寧肯她能想開些,她分明不笨,學什麼會什麼,只是太過執拗,若她換個執念,許是能有更大的成就。”
雪樟嗤笑:“她都七十多了,也活夠了,不是要灌頂嗎?開始吧,不然這小子就趕不上武林大會了。”
藍阿蘿親自將沐染的屍首拖了出去,呂瑛走入池水之中,將照月珠捧到眉心,閉上雙眼。
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從出生起便一直籠罩在他頭頂的陰雲,便能散開了。,新m....大家收藏後就在新開啟,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