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十點鐘,下山的時候出了點太陽,樹梢上的水都還沒有幹,臉頰上已經有陽光。

青草香氣蓬勃,很奇妙的感覺。

幾個大人走在前面,郎洋洋和莊碩走在後面,莊碩本身已經幫忙提了很多東西,見郎洋洋不舒服,又把他手裡的籃子拿過來跨在胳膊上,上半身掛滿了東西,有些滑稽。

郎洋洋看他黑黑壯壯的模樣,又醜又帥,就笑了一下。

郎洋洋:“你們現在要去哪裡?”

莊碩:“要去我太公那邊,還挺遠的,你什麼時候回長溪市?”

他想著來接郎洋洋。

郎洋洋說:“拜完太奶奶和太公,中午就回,悠悠和曉雯都請假了,店裡需要人。”

莊碩:“回去記得測一下體溫,買藥吃。”

郎洋洋:“好。”

很快走到山腳下,莊碩和謝阿姨幫忙把他們的東西都裝進車裡,兩家人告別,一前一後的開到鎮上,再往不同的方向走。

太公太奶奶的墳墓近一些,位置也不偏僻,有堂叔他們在打理,郎洋洋就在一旁擺放東西就好。

正蹲在山神的旁邊插香,郎青雨過來了。

“小叔。”

“嗯?”

“你是gay嗎?”

“……”

郎青雨蹭過來,手裡拿著一疊紙,壓著聲音說:“我聽我媽她們說的,你是吧。”

郎洋洋轉頭看她:“幹什麼?”

郎青雨很少這樣諂媚,她笑著問:“那你交男朋友是怎麼相處的?同性戀怎麼相處的?你還跟女孩子玩嗎?”

郎洋洋笑出聲,轉頭繼續插香。

“小叔——”郎青雨著急地搖晃他的胳膊。

郎洋洋:“你幾年級了?”

郎青雨:“初一。”

剛要問關鍵問題的時候,堂叔過來了,拎了半隻雞,兩人對話被打斷。

這裡確實也不是說話的地方,總不能來掃墓,還在祖宗墳前唸叨,讓祖宗知道現在家裡小輩全是同性戀。

堂姐叫郎青雨過去幫忙,郎洋洋說:“有時間你來店裡找我吧,給做好吃的。”

人多手快,不到十二點就祭拜完回到鎮上了,郎洋洋店裡還有事情,和二姑媽先開車回市裡面。

郎洋洋直接回了店裡,路上接到悠悠的訊息,她去掃墓把腳給崴了,說要先去醫院今天沒辦法上班了。

那今天店裡就只要郎洋洋一個人。

還好今天不是週末,人也不多。

郎洋洋剛開門就來了兩桌客人,其中一桌是過來拍照的,點了東西上二樓。

點的東西不少,郎洋洋來回送了兩趟才送完。

做完最後一杯馥芮白,郎洋洋終於能在吧檯裡的高腳凳上坐一下。

“呼——”

郎洋洋用手背探自己的體溫,感覺燙了起來,症狀還是頭暈無力,但也沒有到不能工作的地步。

好在凌晨的時候已經把東西做好了,下午就只需要做點簡單的咖啡。

平時不覺得工作日客人多,現在一個人在店裡,忙前忙後的,一個下午十幾個客人都忙不過來,再加上一些外賣單子,忙得郎洋洋是暈頭轉向,有個外賣單子還裝錯了東西,好在是裝多了,沒有被投訴。

下午六點左右,客人多了起來,都是來排對面火鍋店的號的。

等號的客人大多點飲料,郎洋洋是主做甜品的,手忙腳亂地點單做飲料。

他甚至不知道店裡什麼時候上了這麼多果汁系列,暴打檸檬的時候感覺反作用力在暴打他一團漿糊的腦袋。

皺著眉頭幹活的郎洋洋聽到門口的風鈴響了,眼神沒有離開手上的工作,嘴裡喊了一句:“歡迎光臨~”

受涼發燒的症狀已經體現出來,連聲音都沙啞虛浮了一些。

剛進門的客人站到吧檯前面,郎洋洋這才抬頭:“請問想喝點……你怎麼來了?”

莊碩衣服都還沒換,風塵僕僕地出現,張嘴就說:“你肯定發燒了。”

郎洋洋終於不再嘴硬,嘆口氣:“好像是的。”

“今天你說店員都請假,我想著你肯定很忙過來看看。”他看郎洋洋沒有力氣還要用力捶檸檬,又說:“我能幫上忙嗎?”

郎洋洋拿搗棒的手都有點發抖,但是莊碩不會做飲料,自己都有些生疏,莊碩來做要是不好喝那是砸自己的招牌。

在店裡的客人等著,時不時抬頭看吧檯,看自己的飲料做好了沒有。

莊碩看他猶豫,“你在旁邊指導,放什麼料你來掌控,我就負責做體力活,相信我。”

“那麻煩了。”郎洋洋說。

欠莊碩人情固然讓他有負擔感,但讓客人不滿意更讓人難受。

郎洋洋不喜歡職場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他是這樣的人,他認真負責,從不懈怠自己手上的工作。

但這種人在職場上反而混不開,他碰到好的領導升了職,帶著團隊,卻比手底下的人還要累,當時的同事戲稱他,沒見過哪個經理像你這樣的。

郎洋洋不認為自己對工作負責,對同事對客戶坦誠相待是錯的,只是現在環境如此,認真工作不如搞人際關係。

所以他逃離了。

郎洋洋找了一個圍裙給莊碩圍上。

“把這個穿上。”

畢竟是做食品的要注意衛生,莊碩拿過來就往身上穿,店裡買的是可以擋全身的那種,莊碩身高193cm,平時店裡三個人都可以穿的圍裙,穿到莊碩身上,奇怪得像在搞變態的cosplay。

“……挺好的。”

郎洋洋偶爾也說一點違心話。

沒有全身鏡,莊碩也不在意這個,戴上手套和口罩就過去了:“要怎麼做。”

郎洋洋看看待做列表:“切六顆檸檬,還有這一框金桔,火龍果也切一下。”

“好。”

“對了,能先幫我把這個檸檬暴打一下嗎?”

莊碩看著郎洋洋懇切的眼神,很開心,說了聲好就拿起搗棒哐嘰哐嘰開始搗檸檬。

沒有時間去感受這一份甜蜜,郎洋洋忙拿出杯子開始配料。

雖然莊碩看起來像笨拙的大塊頭,但幹起活來很靈泛,郎洋洋說的每句話他都能立馬領會到,然後幹得漂漂亮亮的。

一開始郎洋洋還有些驚訝,他對做飲料怎麼會這麼順手,後來想想,他一個能開農場,養殖種植農家樂全都能做的人,怎麼會手笨。

忙到晚上八點多,店裡總算是沒有新的客人了,還剩下三桌人在店裡吃著甜點小聲聊天。

郎洋洋靠在吧檯邊,肌肉都痠軟了。

“去旁邊坐坐。”莊碩過來說。

郎洋洋沒有拒絕,實在是身體有些累,已經很久沒有生病了,沒想到這爬個山受個涼能發燒。

莊碩看出來他看待工作比看待自己身體重要,所以之前沒有強求他休息,現在有時間,讓他坐下休息之後自己出門,找個藥店買了藥和溫度計。

店裡隨機放到了一首歌,范曉萱的《Youdon'ttrustmeatall》,店裡燈光昏暗,郎洋洋也昏沉,差點就要睡過去的時候莊碩回來了。

他在郎洋洋身邊坐下:“洋洋?”

郎洋洋想笑,但是沒有笑出來,因為莊碩叫“洋洋”這兩個字的時候,語調上揚自帶焦急效果。

這是莊碩第一次叫他洋洋。

郎洋洋撐著胳膊抬起頭來:“嗯。”

莊碩手裡在拆溫度計,是那種水銀溫度計,他用力甩甩,遞給郎洋洋:“測一下溫度,看看需不需要去醫院。”

“好。”郎洋洋的聲音已經變了,帶著沙啞。

他坐直之後接過體溫計,左手拉著毛衣領口把溫度計放到腋下。

郎洋洋累得迷糊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領口拉得過大露出小片胸膛,更沒有注意到莊碩躲閃的眼神。

39度整,高燒了。

郎洋洋不是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的人,他要是倒下,店裡都開不了門。

等最後三桌客人走了之後,郎洋洋穿上外套和莊碩一起出門,去診所掛個水。

晚上氣溫低,郎洋洋又發著熱,出門的時候咳嗽了兩下,差點被踩空臺階。

“小心!”莊碩伸手扶他。

郎洋洋明明也是個正常身高體重的成年男人,被莊碩雙手抓住胳膊的時候,像一直小狗被拎起來。

他轉頭看莊碩:“謝謝,我沒事。”

雖然這麼說,但莊碩還是不放心,乾脆就直接扶著他上車。

到了最近的診所,郎洋洋非要自己去付錢拿藥。

莊碩跟在身後,開始明白了這個人,這個相親物件,他看起來溫柔可愛,實則是個及其要強的倔驢。

瞭解郎洋洋的過程讓莊碩感到過甜蜜,對這種微澀的心酸時刻也不抗拒。

他很清楚自己對郎洋洋有好感,這樣的小性格,只讓人覺得心疼。

弄好之後終於坐下開始打點滴,莊碩把外套脫了給郎洋洋墊手,弄的時候莊碩不小心碰到郎洋洋的手,慌張著閃開,郎洋洋抬眼看莊碩,沒說什麼,很溫柔的笑了一下。

還沒有弄好,面前路過一個人。

“郎洋洋!?你還真的回來了啊!”是個穿著牛仔外套的矮個子男人。

郎洋洋和莊碩同時抬頭看,郎洋洋沒什麼表情:“嗯,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