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譚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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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從李大人的奏疏來看,張總督其實也是預判到倭寇可能攻打興化,只是.....”
魏廣德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都猜到倭寇動向,結果都能打成這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外面腳步聲響起,有小內侍站在門外低聲對屋裡喊道:“殿下,外面有條子進來。”
聽到屋外的話音,眾人眼神齊齊看向門外。
裕王身邊的太監李芳已經快步走過去,沒有出門,直接在門裡接過那人遞來的條子,轉身就回到裕王身側,隨即恭謹的把條子遞給裕王。
眾人的視線隨著李芳最終落到裕王身上,盯著他臉上的表情,想要知道條子上都寫了些什麼。
也不知道是裕王天生木訥還是城府極深,至少魏廣德是沒從裕王臉上看出什麼來。
等裕王看完條子上的內容後,隨手就遞給了殷士譫,隨後逐一傳閱。
“父皇罷免了遊震得,任命譚綸替之,又調派戚繼光率部再次入閩剿倭。”
看到紙條最後落到張居正手裡,幾人眾人都看過了,裕王這才開口說道:“孤記得,這個戚繼光很能打啊,最早擊敗張璉反賊的就是他率領的部下,之後也曾在福建剿倭,這才剛班師不久吧。”
“十一月了,往年這時候倭寇都退了,所以才讓他率兵返回浙江,好像他招的兵都是浙江人,畢竟要回家過年。”
張居正開口接話道。
“叔大對這個戚繼光很熟悉啊。”
魏廣德呵呵笑道。
在魏廣德的印象裡,後世好像就編排說,戚繼光向張居正行賄,還送海狗還是什麼,據說是壯陽大補之物。
這會兒聽到他都知道戚繼光在浙江招兵的事兒,魏廣德不由得打趣道。
“呵呵,就是看軍報,好像經常看到他的名字,所以找兵部的大人們閒聊時問起過,算不得熟悉。”
張居正捋須答話道。
“國難思良將,病篤思良醫。”
裕王笑道:“江南現在的倭患,急需一名能夠力挽狂瀾的將軍,希望這個戚繼光能夠不負父皇的期望吧。”
】
“記得前些年去浙江的時候,在杭州府外見到過戚繼光所練新軍,好像是從義烏那邊招募的礦工,之後我也注意過這支隊伍,好像戰績還不錯。”
魏廣德回憶道。
他當初去浙江監斬汪直時,戚繼光就領兵駐防在杭州府,不過那會兒戚家軍還沒有練到家,倒是不怎麼出戰,主要還是靠俞大猷在前面頂著。
不過戚繼光後世名氣大,所以那會兒魏廣德也多看了兩眼。
“新軍?”
裕王驚訝道:“他帶的是營兵?”
“是的殿下,戚繼光覺得衛所兵良莠不齊,不好統帥,所以向胡總督請的令,由他獨立招募的一支人馬,聽說因為他覺得礦工有一把子力氣,所以只需要練好戰陣就可以上戰場,專門挑選的人。”
魏廣德答道,“不過這些營兵和九邊營兵還是略有不同,那就是兵餉少一些,但是獎賞卻高得多,以金銀財帛刺激營兵的戰力。”
“好像九邊能戰之兵,大多也是營兵。”
不過,裕王卻是想到了邊鎮的營兵身上,有些好奇的問道:“善貸,難道營兵戰力真就比衛所兵強悍?”
“這個......還真不好說。”
魏廣德想想,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衛所兵不如營兵嗎?
這個貌似有點打臉,所謂的軍籍就是衛所兵,你要說衛所兵不如營兵,這話真開不了口。
衛所兵,是明初由稱帝后,開始對軍隊編制進行全面整頓後設定的,先是置武德、豹韜、飛熊、威武等十七衛親軍指揮司,以“衛”為單位規劃親軍,繼而在地方置千戶所守備地方,又有了“所“的編制。
在這個過程中,他對手下諸將所部兵員數量核實,統兵5000人者為指揮,統兵1000人者為千戶,100人為百戶,50人為總旗,10人為小旗。
一方面軍官地位的高低,主要據其所擁有軍隊的多寡;另一方面,以衛、所作為軍隊的基本編制,以指揮、千戶、百戶為各級軍官的官號,編制劃一,名實相副,部伍整齊,這就是所謂的“部伍法”也是大明衛所制度的基本內容。
在對全國兵馬進行整編後,終於在洪武七年形成了完備的明朝衛所制度,大抵以5600人為一衛,1120人為一千戶所,112人為一百戶所,50人為一總旗,10人為一小旗。
一衛轄五個千戶所,一個千戶所轄10個百戶所,一個百戶所轄兩個總旗,每個總旗設五個小旗。
全國軍隊均按此編制編入衛所,由小旗、總旗、百戶、千戶、衛指揮使逐級率領。
至此,衛所制度成為明軍的基本編制即成定製,無論是京、省駐軍,還是皇帝、藩王的親軍、護軍,均按衛所編制。
最早的營兵,其實在明初也有出現,那就是從各衛所抽調的中的精壯,臨時組合成戰時編制。
只不過,明初這種屬於臨時的軍事體制,不久便因邊患的日益加劇而改變,特別是明王朝的邊疆地區,臨時性的調兵遣將逐漸變成常規制度,營兵制也就因形勢需要而出現。
當然,這一時期的營兵,其實就是抽調的衛所兵中的精兵,依舊是軍戶從軍。
而在大明朝,除邊軍和京營外,其他地方的衛所兵很快就廢弛下來。
邊軍因常有戰事,還能勉強保留一定的戰力,且因此並沒有完全衛所化,更加接近鎮戍兵,因為他們只能把少量精力用於耕作,更多的還是作戰。
而京營則是有明王朝強大的財政作為支援,所以戰力下滑速度雖然比邊軍快一些,但相比其他衛所軍還算勉強夠看。
不過在土木堡之後,京營也徹底墮落了。
造成衛所制度崩壞的原因還是由於社會穩定,相對和平,衛所軍官開始侵佔軍田,剝削士兵,軍人生活水平及社會地位日漸低下,由此各地衛所中逃兵逐漸增加,軍備因此逐漸廢馳。
這麼看過來,自然營兵天生就比衛所兵戰力要高上不少。
不過也是因為挑選的是各衛所精銳,參與的也是戰陣中最危險的地方,所以給予的軍餉也更高一些。
因此一開始,營兵只是作為臨時作戰應對方式出現,並不常見。
衛所兵不堪為用,明政府遂不得不開始從民間招募兵士,與衛所軍不同,募兵不世襲,雖然為兵,但隸屬於民籍,或者說入營兵但是戶籍保持不變。
衛所兵以駐防為主,為解決軍糧問題,且耕且守,衛所軍士世居一地,但也因為衛所以屯種為業,其機動性和戰鬥力自然下降。
營兵的建立就是彌補衛所兵機動性和戰鬥力不足而組建,拿著比衛所兵高的兵餉,自然就要參與最危險的戰爭,戰力要說強於衛所兵,當然就不算錯。
不過想到本來兩者之間就完全不同,魏廣德干脆就直說道:“衛所兵既要耕種又要戰守,要想兩全其美自然難得,正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營兵專司戰陣,拿的餉也遠高於衛所兵,戰力若是不如,那還不如不募。”
裕王點點頭,也是認可魏廣德的話。
不過魏廣德也沒有就此打住,而是繼續說道:“其實,還有句老話,叫做‘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不管是衛所兵還是營兵,要發揮出戰力,主要還是看領兵的將領。
就好比大同軍,當初俞大猷在大同時,大同軍可以遠涉數百里深入大漠攻佔板升城,回程途中還可以擊敗俺答汗部派出的追兵。
可俞大猷調離大同後,大同總兵劉漢就連戰連敗,現在已經被解除了總兵官一職。”
“有道理,戚繼光部也就是這兩年才在東南沿海抗倭中發揮巨大作用,而在此以前,都是俞大猷率領明軍在作戰,而且現在倭寇的勢力也已經大不如前。”
殷士譫也是更看好俞大猷,實在是兩人之間戰績完全不對等。
殷士譫這會兒嗅出一點苗頭,好像張居正看重這個戚繼光,而魏廣德肯定看重的是俞大猷。
倒不是說兩人在裕王面前別冒頭,可是確實都是在說各自看好的將軍更加優秀。
至於他所說俞大猷和戚繼光兩人戰績不對等,主要還是從指揮部隊人數來說的。
俞大猷有指揮百人作戰的經驗,也有指揮萬人,數萬人大戰的經歷,而且大多都獲得了勝仗,而再看戚繼光,其指揮部隊作戰更多在數千人,貌似就沒有在上萬人的大規模戰場上表現過。
還有就是,俞大猷指揮抗倭的時候,倭寇中幾股主要的勢力,哪個不是擁兵上萬,而這些倭寇團伙都已經煙消雲散,留下的只有無數中、小勢力,有上千人的團伙都算是倭寇中勢力很強的隊伍了。
“大猷打仗更省錢。”
不知為什麼,裕王開口卻是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或許是裕王算了衛所兵和營兵之間軍資,故有此感慨,不過魏廣德可不敢說出實情。
大同那次,大軍外出搶奪的戰利品大多被參戰官兵直接分掉了,那是絕命一戰。
打贏了人財兩得,打輸了人財兩失。
而此次入閩剿賊,魏廣德更是在確定俞大猷調任後,給江西寫了十幾封書信找人託關係,就是擔心江西布政司和都司在錢糧問題上卡俞大猷的脖子。
他太知道那幫文官的尿性了,哪怕反賊兵臨城下,要調府庫的錢糧都要從中刮一層的主兒。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後世的戰爭經驗薰陶過的魏廣德自然懂得後勤的重要性。
要說俞大猷打仗比戚繼光省錢,魏廣德還真不敢厚顏無恥的苟同。
“對了,這個譚綸你們熟悉嗎?”
說了這麼多,裕王終於想起這次皇帝旨意中最重要的內容了,那就是更換福建巡撫。
魏廣德搖搖頭,“我去浙江那會兒,譚大人應該是在哪個府擔任知府吧。”
譚綸這個人,魏廣德印象不深,自然也不會怎麼注意,更何況是一個根本就沒見到過的人。
看向殷士譫和張居正,發現二人都是和他一樣的搖頭。
不過張居正隨即似乎想起什麼,就說道:“這個譚綸,我印象裡好像看過浙江奏報,他擔任台州知府時,曾經在治下編練鄉勇對抗倭寇,戰力也是不俗,這隊鄉勇後來編入戚繼光的部下。”
“那他還是頗有韜略之人,怪不得這個時候派往福建。”
張居正的話,倒是讓眾人對譚綸有了一個初步印象,那就是他是一個軍事文官,未來最高的官職可以做到一任總督或者兵部尚書。
“巡撫福建,可惜他此前官職低微,這次調任也會可比趙炳然低一些。”
殷士譫開口說道。
“他不是都察院的人,巡撫福建,可能最後聖旨上還會擢升一個僉都御史銜,若他是僉都御史的話,這次調往福建,怎麼也會加副都御使銜。”
張居正可惜道。
在大明朝,總督、巡撫都是沒有固定品級的,要看加什麼銜,才能獲得對應品級,而最重的自然是都察院的職銜。
像譚綸被嘉靖皇帝直接啟用,直入都察院後能夠得到的最高官職也就是都察院僉都御史,正四品巡撫。
也因為是巡撫,可以不用掛兵部侍郎銜,這樣他這個巡撫的品級就只有四品了。
“也不知道他要花多長時間收復興化府?”
裕王對譚綸可能被授予的官職並不關心,或許這就是身為帝子的緣故,他們只看重大臣辦事能力,至於品級,其實對實權來說都是次要的。
不管你是掛尚書銜的巡撫還是掛僉都御史銜的巡撫,二品和四品其實沒有本質區別,都是行使一樣的權力。
不過,不得不說嘉靖皇帝這次罷免遊震得的命令堪稱果斷,就在聖旨傳出前,已經有無數御史、給事中準備上奏彈劾了,而且目標可不止是遊震得,就連新上任的閩粵總督也在他們彈劾的範圍內。
不過,在嘉靖皇帝直接下旨後,這些彈劾奏疏的風向就一致對準了遊震得,或許是時近年底的緣故,許多沒有完成彈劾指標的御史是卯足幹勁彈劾他的無能。
也是因為這道罷免聖旨,讓京城中可能形成的一股彈劾風暴消弭於無形。
所有京官的視線都盯向了福建興化府,等待譚綸收復興化府的時間,若是稍有挫折,怕是他就會成為第二個遊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