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沒有嚴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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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緩緩來到二月底,京城會試的成績也即將揭曉。
前一日,魏廣德給裕王、殷士譫告了假,晚上就前往九江會館,和趕考的舉子們一起等待會試結果,一起的自然還有勞堪、歐陽一敬等人。
歐陽一敬已經從蕭山知縣任上被魏廣德運作回到京城,安插進六科,現任刑科給事中一職。
“聽說三省的父親也參加這次會試?”
坐在席間,勞堪忽然開口問道。
他口中的三省是曾省吾,現任富春知縣,說起來也有意思,曾省吾在嘉靖三十五年就進士登科,其父親卻參加四十一年的會試。
“之前收到三省的信,前些日子我去湖廣會館看了他。”
魏廣德笑著點點頭道,雖然現在增加落籍在湖廣安陸,可畢竟是彭澤曾家的分支。
彭澤曾家這些年,本家沒出幾個人才,全落在安陸那一支上了。
“他們家也是厲害,三代人都是舉人,到是最小的三省先登科。”
魏廣德想到知道的情況,笑著對勞堪等人說道,“也不知道這次曾伯父能不能過的了會試。”
“元述他們還在拼鄉試,要是知道了怕又要羞愧難當了。”
這時候,歐陽一敬忽然插話進來道。
“能過院試其實就已經說明水平到了,後面的鄉試、會試,更多的還是運氣,就好比我,也就是鄉試的時候閃了次腰,之後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魏廣德笑呵呵說道。
他說這話雖是實情,可也是為了寬一寬勞悳、張道他們的心,都是第一次參加科舉的人,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也就是朱世隆、段孟賢這些考過數次會試的,心理素質也鍛煉出來了,這次中與不中貌似都能接受。
魏廣德自嘲的話,引起勞堪、朱世隆等人一陣鬨笑。
魏廣德的水平他們當然知道,可正如魏廣德所言,運氣來了,最後還被皇帝欽點了個傳臚,這找誰說理去,按說他一個三甲的人,怎麼著也不可能混到二甲第一名去。
還有嘉靖三十五年,這年翰林院根本就沒有選庶吉士的打算,也是被嘉靖皇帝硬插進去的。
“看時辰,該出結果了吧。”
勞堪看著外面昏暗的光線,心裡大概估算了下說道。
“該是你的,就跑不了。”
魏廣德只是嬉皮笑臉說道。
這樣的日子,三年才一次,現在陪著大家,魏廣德倒是很懷念當初的日子,內心忐忑又充滿希望的等待。
“上一屆我們中了兩位?”
湖口張道忽然開口問道。
魏廣德沒回答,伸手指指旁邊的歐陽一敬說道:“你問他。”
歐陽一敬就是上屆僥倖過關的人,問道他們那一科的情況自然最有發言權。
點點頭,歐陽一敬笑道:“是有兩個,幸好託了善貸,任之他們的福,在他們之前,我們九江府可是好幾科都無人上榜。”
“別緊張,學學朱公子,你看他多澹定。”
魏廣德看到張道有些緊張起來,急忙笑著勸慰道。
不多時,外面開始喧鬧起來,有吹打鼓樂之聲傳來,魏廣德他們就知道,有人已經從貢院裡傳出今科會試考生的名字,開始送喜報了。
這還是魏廣德第二次參加這樣的活動,上一屆的時候他還有點小緊張,現在已經完全泰然處之了。
外面街道上一陣喧鬧過後,也不知道有多少隊報喜的報子過去,就在眾人心中逐漸升起失望感覺的時候,終於有一隊人進了九江會館,這也代表著九江府這次參加會試的考生有人過了會試。
“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會試捷報,恭喜江西九江府湖口縣段孟賢段老爺榮登甲榜二百一十一名,京報連登黃甲。”
二百一十一名,三甲的命,不過位置在三甲中還是靠前的很。
魏廣德等人急忙起身向段孟賢抱拳恭喜,然後是和他一樣的今科考生,最後才是會館角落處的九江府在京商人們。
他們雖然財雄勢大,可是在這裡,依舊是低位最低的一群人。
魏廣德和他們熟識,也不過是一開始過去說了兩句話,這還是看他們都是年紀和他爹有一拼的情況下過去的,否則還真不用理會他們。
而在段孟賢想喜報後,就再也沒有人進入九江會館。
朱世隆、勞悳、張道等應試舉子此時眼中已經充滿絕望,收到喜報的段孟賢這會兒也沒有先前意氣風發的樣子,也是安靜的坐在那裡。
“好了,金科不中就等下一科,大家還年輕,來,讓我們滿飲此杯,下科必中。”
魏廣德這時候已經起身端起身前的酒杯向著幾桌人舉舉說道。
會試結果已經出來了,雖然略微有些失望,可也聊勝於無,總算有人上榜,沒讓大傢伙在這裡枯坐一晚。
在京的其他人當然沒什麼,不過對於應試舉子們來說,這時候也只能強裝笑臉,紛紛舉杯和魏廣德互敬,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嘉靖四十一年二月辛己,禮部會試,中式舉人王錫爵等三百名。
會試已過,不過段孟賢還要準備殿試,魏廣德他們等天微亮就各自返家休息,今日他已經請假,倒是不用去裕王府當差。
】
他回來的時辰尚早,進家門直接就進了後院,在徐江蘭的服侍下美美的睡了一覺,畢竟是熬了一個通宵,這會兒瞌睡是真來了。
或許,也只有段孟賢這些上榜的貢士這會兒會激動的毫無睡意,他們應該已經動身前往貢院等著發榜,當初魏廣德就是這麼過來的。
到下午的時候,魏廣德才從夢中醒來,起身洗漱,美美的泡了個澡,這才覺得渾身舒坦了。
“老爺,南京家裡來信了。”
在魏廣德吃飯的時候,徐江蘭款步而來,手裡還拿著一封未開封的書信。
魏廣德這會兒右手拿著快子,左手拿著一個饅頭正在吃飯,瞟了眼那信就說道:“家裡來的,怎麼沒拆開看看是什麼事兒。”
“說這信要你親自起開,我也就懶得看了。”
徐江蘭把信放在桌上,坐在一邊空位上看著魏廣德狼吞虎嚥的吃飯。
平日裡白天可是很難見到魏廣德在家裡用飯的,畢竟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在裕王府裡。
魏廣德只是抬頭衝她笑笑,三口兩口吃掉手裡的饅頭,隨即拿起桌上的信封,他已經預感到,這份信裡可能和上次他派人送回去的訊息有關。
旁邊的侍女在徐江蘭的指示下開始收拾碗快,魏廣德則是直接拿著書信去了書房。
拆開,看清楚信上的內容,魏廣德心裡暗暗吃驚。
南京那邊居然要調十萬兩銀子到京城來作為活動經費,只是這錢是放在某個在京城的商號裡,魏廣德需要的時候可以直接去取。
而信中也直接點出要他拜訪的人家,包括內閣兩位閣老和兵部的大人。
摸摸已經毛茸茸的下巴,魏廣德尋思著這麼多銀子,那裡用的了。
不管是徐階還是袁煒那裡,送三五千兩銀子就頂天了,至於兵部那邊就是一兩千兩就夠了,真搞不懂老丈人是怎麼想的,居然弄這麼多銀子到京城來。
看樣子,他們經營的那條商道是真的賺錢。
對於沿長江販賣私鹽的活計,其實還是幾年前鬧倭亂的時候才逐漸發展起來的。
從倭寇手裡搶回來的私鹽,直接被張富貴拉出去販賣了,由此初步建立一張銷售網路。
而之後,商家則不斷詢問他們手裡是否還能弄到私鹽,也因此才有了南京方面和總理鹽政鄢懋卿的接觸,直接販賣四大鹽場餘鹽盈利。
這樣的生意,普通人當然做不了,以前能做餘鹽生意的要麼就是大鹽商,願意花大把銀子多方打點,不過他們能拿到的鹽引畢竟有限,更多的還是直接透過私鹽進行販賣。
畢竟,買鹽引的銀子是要交京城的,私下裡販賣私鹽根本就不用上賬,銀子過手就可以分掉。
至於說這麼多鹽有沒有市場,這隻能說官府就有這麼操蛋。
大明朝建立之初進行天下人口普查,朱元章親自主抓此事,在此基礎上編制了《賦役黃冊》,以戶為單位進行戶籍登記,內容包括家庭成員的姓名、性別、年齡、職業、住址、丁口、土地、房產和戶級。
此次行動,有天子監督,又派出大量的監察御史參與和監督了此次普查,因此資料真實性很高,當時普查人口為接近六千萬。
因送給戶部的一冊,封面用黃紙,故稱黃冊。
按規定,黃冊十年一造,每冊一式四份,分別上報中央戶部及省、府、縣戶房存檔。
不過就魏廣德所能查到的資料,明朝貌似人口最多的是在永樂元年,黃冊記載人口達到一千一百萬戶,六千六百餘萬口。
天下承平百年,十年前最新的黃冊顯然,大明朝人口為六千三百餘萬,較永樂時期居然少了三百萬人。
因為大明人口百餘年來變化不大,自然各大鹽場產鹽也有定數,透過控制鹽引穩定鹽價。
魏廣德當初還在崩山堡的時候就知道,老家那邊就有隱戶,他們無產無業不記錄在黃冊之上,這樣的現象自然不會只在自家才有,全國各省皆然。
沒人知道這時候的大明朝到底有多少人口,但是官方黃冊上始終就是六千餘萬人。
在魏廣德不知道的後世,滿清入關奪取天下之時,接收明朝戶部管理的黃冊,居然有人從這堆大明最重要的文件中發現了崇禎二十四年賦役黃冊。
至於崇禎年間黃冊上的人戶姓名居然和洪武年間的一模一樣,自然也就不足為奇了。
隱藏的人口,自然也有巨大的食鹽需求,這就是私鹽盛銷的原因,官鹽根本不夠賣。
至於大明一年只有一百多萬兩銀子的鹽稅,自然也沒人有意見,鹽稅當然要和人口掛鉤,沒有人口鹽稅哪裡能漲上去。
當初聽張富貴的,跑一次鹽就可以賺幾萬兩銀子,魏廣德也只當這生意肯定賺錢,但每年需求就那麼多,能跑幾趟,所以在科舉入仕,特別是進入翰林院之後他也就不往鹽政那邊去想了。
好像家裡,現在每年也就能從這條生意上賺萬把兩銀子的分紅,這已經是很龐大的一筆財富了,在過去是根本不敢想的。
可是這次,老丈人徐鵬舉的大手筆是真讓魏廣德心驚,他們能拿出這麼多銀子,只為保住那條黃金水道?
信裡說的清楚,讓他先送幾千兩銀子給徐階和袁煒試探下口氣,畢竟是要和權侵朝野的嚴嵩對話,銀子不給足,人家還真未必肯買賬,不過這也太多了。
稍微盤算一番,魏廣德就大概定下價碼,徐階那裡送三千兩銀子,袁煒那裡先給二千兩銀子,讓商號的人換成會票自己過去拿。
不過用什麼理由,魏廣德就感覺一陣煩躁。
南京的想法是好,可是現在兵部並未向南京下發公文,貌似時間早了點。
不過也不怪徐鵬舉那麼緊張,畢竟距離京城路途遙遠,就怕萬一皇帝被嚴嵩說動心,來個乾綱獨斷,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事兒有點難辦,銀子也不好送出去,魏廣德還在琢磨此事,時間悄然就過去了幾日。
“殷大人,魏大人,這是西苑剛剛傳出來的旨意。”
就在魏廣德在裕王府裡看書的時候,有內侍氣喘吁吁送進來一張條子。
魏廣德和殷士譫都放下書,魏廣德距離那內侍稍近些,伸手就接過條子看了看。
沒啥大不了的,年年殿試都如此。
條子上的內容很簡單,嘉靖皇帝對今科殿試派出讀卷官。
“就是讀卷官的旨意。”
魏廣德渾不在意的說道,伸手就把手裡的條子遞向殷士譫,不過在殷士譫伸手接過前魏廣德忽然警覺到什麼。
“不對。”
說話間,魏廣德已經把遞出去的條子收了回來,又仔細觀看起來。
魏廣德一驚一乍的樣子激起了殷士譫的好奇,“怎麼了。”
不等魏廣德再遞出條子,他已經站起來走到魏廣德身邊,視線落到那張條子上。
“沒有嚴閣老。”
耳中就聽到魏廣德的話,殷士譫心裡就是一驚,隨即看向那張紙條,仔細看起來。
“命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徐階、太子太保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袁煒、少保兼太子太保兵部尚書楊博......郭樸.....高燿.....蔡雲程......雷禮......潘恩......董份.....高拱.....萬採......裴宇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