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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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廣德用自己御史的身份想要逼退身後的追兵,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在喊話的時候提到了南京城裡城外駐紮的京營衛所。
以振武營一支部隊的戰力,要想擊敗眾多的其他衛所,自然是痴人說夢。
此刻把這話點出來,就是想讓那些士卒清醒點,他們和朝廷之間的力量對比,別圖自己一時高興壞了性命。
而魏廣德在面對著對面衝來計程車卒大喝時,也暗中偷偷拽過韁繩,調轉馬頭,隨時準備驅馬逃命,他可不打算把命丟在這裡,若不是對胯下戰馬有信心,他是絕對幹不出這事兒的。
此時,振武營的人雖然還處於亢奮之中,特別是他們當中不少人已經看到了黃懋官被打死後的屍體。
三品官,說殺就殺了,其他的還怕什麼?
沒有多想,現在振武營士卒腦海裡想的都是勞資天下第一,其他的衛所還有誰,還有誰像他們這麼牛逼。
大明朝軍戶苦,別看軍戶人家端著朝廷的鐵飯碗,可是到了現在,這個鐵飯碗不僅不香了,反而成為一個累贅。
大明朝建國之初一直是執行以實物計價,不管是官員還是士卒,俸祿都是按照米糧多少給付。
只是到了永樂年間,明成祖朱棣大肆營建北京城,還有數次北征導致朝廷揹負了巨大的財政壓力,於是有聰明人想出了折色的方式發放俸祿,還有用諸如香料、象牙等海外珍品抵扣俸祿等方法,這些操作實際上就是變相壓縮俸祿支出。
但是不管怎麼變,以實物計量的方式都沒有變,只是稍微變通一下。
軍戶的待遇,在開國之初是很好的,並不存在吃不飽飯的問題,待遇甚至超過民戶。
只是在經過二百年天下承平後,國內經濟高速發展,時過境遷自然就變得不一樣了。
明朝的俸祿在這二百年時間裡沒有絲毫變化,開國給多少米糧,到現在還是給多少米糧。
若是一直以實物給付,軍戶的生活水平雖然不會提高,但至少不會倒退太多。
可是在俸祿折色這一政策下,士卒的俸祿不僅沒有增加反而減少。
到了現在,不說農戶的收入,就是那些在城裡務工的普通人,每年的收入在繳納賦役後還能剩下三、四兩銀子。
而軍戶呢,不管是軍餉還是補給的其他實物,不管是米糧還是棉花和鐵料等,全都折色後全年收入也很難超過二兩銀子。
所以呢,在這年頭當兵,還不如進城裡賣把子力氣賺得多。
苦日子過久了,現在忽然發現如果這樣,好像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特別是之前被他們圍在院子裡的魏國公徐鵬舉,還有兵部尚書張鏊被他們嚇得臉色蒼白的樣子。
還有那個往日裡在他們軍營中趾高氣昂,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黃懋官,或許翻牆時摔傷了腿,被趕來計程車卒很快就抓到。
一開始黃懋官還擺出官架子,可是在恨急計程車卒一陣圍毆後很快就改了一副嘴臉,大聲哭喊求饒。
其實,黃懋官還有機會不死的,只是在有人從黃懋官公房裡發現他正在寫的奏疏,雖然士卒不識字的居多,可也有認得些字的。
認字計程車卒看著那份奏疏,連蒙帶猜也很快知道了奏疏的內容,頓時又是氣極,大罵黃懋官這個狗官不是東西。
奏疏中,黃懋官或許就是想要報復振武營,居然上奏請求革除有妻小之糧,也就是不管士卒有無家室,士卒都按每月六鬥給糧發餉。
訊息傳來後,圍住黃懋官計程車卒頓時下了死手,不理會黃懋官的求饒,把黃懋官圍毆而死。
即便如此,士卒也覺得不解氣,又拖曳著黃懋官的屍體打算遊街示眾。
這樣的舉動,自然被南京城裡各家派出來的探子看到,等看清楚黃懋官的屍首都是大駭,誰也沒想到這些士卒居然真的把朝廷堂堂三品大員打死,還裸屍示眾。
只不過這會兒的魏廣德還沒有得到訊息,他還勒馬堵住振武營軍士前進的道路上。
他剛才的大喝聲自然被對面計程車卒聽到了,此時前面計程車卒心中無不大駭。
要說不怕是假的,先前激動之餘忘記他們正在做的是什麼事兒,現在被對面那個官員一提醒,眾軍士都反應過來了,他們剛才乾的是殺官造反的事兒,之前還在戶部公署的院子裡威逼脅迫過魏國公徐鵬舉和兵部尚書張鏊。
前面計程車卒驚嚇之餘不由得都停下腳步,而後面計程車卒沒有聽到魏廣德的喊話,可是前面的人停下來他們自然被阻擋在後。
魏廣德說的話,很快就透過前面士卒之口快速往後傳遞開來,後面幾個領頭計程車卒很快也知道了前方發生的事兒,其實他們這個時候也有人意識到危險,他們乾的事兒在黃懋官被打死以後就已經失控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們也沒有辦法,畢竟就是一個小兵,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解決辦法。
所以他們一邊分配了兩個人回軍營找他們的上官,一邊分散人手招呼住振武營計程車卒,儘量控制事態。
剛才他們才得到訊息,在知道亂兵打死了黃懋官後,那些先回軍營的軍將已經集體逃離了軍營不知去向。
顯然,是不願也不敢和他們接觸了,他們現在亂兵的身份,在這些軍將看來已經被坐實,接下來就是等朝廷大軍至,然後被摧枯拉朽消滅掉。
現在這裡的幾個人鑽一起商議一陣後就跑到前面,士卒自覺的都左右讓出一條道來。
魏廣德此時心情忐忑,擔心士卒會一擁而上抓住他,那他做人質和朝廷談判,所以一直防備著,隨時準備跑路,這也是他不讓其他人跟著的原因,他們都沒馬,還不如他跑得快。
上過戰場的魏廣德,這一刻使勁的散發自己自以為的王八之氣希望能鎮住這夥亂兵,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到底有沒有那股子殺氣。
忽然,魏廣德看到對面人群一陣騷動,隨後左右分開,走出幾個身穿普通明軍戰襖計程車卒,就是眉頭微皺,隨即又快速舒展開,他已經猜到對面是誰了。
幾個人上前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向魏廣德抱拳道:“大人,我等被姓黃的狗官剋扣軍餉不說,還肆意拖欠軍餉,我們都是要養家湖口的人,今日也是實在無法才會行此下策,還望大人見諒。”
先前徐勝已經說了,好像黃懋官被亂兵打死,此時魏廣德就想問個清楚,於是開口道:“那黃大人呢?”
他話音剛落,就發現對面幾人臉色都是微變,其中一個面相稍微忠厚些的人開口道:“黃大人翻牆時摔傷了腿,後來,後來......”
說話聲中,魏廣德發覺那幾人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心知黃懋官八成真被他們打死了,這事兒不好辦了,而眼前如何脫身也是麻煩。
不過魏廣德眼珠子一轉,隨即沒等那忠厚士兵說出詳情就大聲接話道:“本官知道了,黃大人翻牆時一時不慎,摔死了,這自然和爾等無關,你們速速返回軍營去吧,等朝廷的命令,無令不準上街鬧事。”
沒想到對面的狗官這麼說話,那幾個士卒都是齊齊一愣,不過隨即都是一陣狂喜。
終於找到辦法了,這是朝廷裡的官員說的,他們正好拿來做藉口瞞過此節,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湖弄人的把戲。
“對對對。”
“大人說的是。”
在一陣附和過後,其中一人開口說道:“請魏大人為我等做主,我們這就返回軍營等待訊息,還請大人務必向上官反應,我們的軍餉再拿不到,家裡就要餓死人了。”
思路客
這人在說話前,已經和另外幾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也不算是他擅自答應下來。
之前雖然在戶部公署裡,他們曾經威脅過徐鵬舉和張鏊,要他們補償十萬兩銀子的軍餉給振武營,可那是在黃懋官還沒有被殺之前。
等聽到人說黃懋官被不知道那個狗曰的打死了,他們急匆匆趕到現場,說什麼都晚了。
而徐鵬舉、張鏊也趁機會從公署裡跑掉,會和剛到小校場的李庭竹一起逃命。
而他麼這些人在聽聞此事後都是心急,一邊要急著收攏人手,避免振武營的人馬走散了出去鬧出更大的事端,一邊派人去追徐鵬舉等人,想要拿住他們作為人質,所以才有了這次的遭遇。
沒想到,對面的魏廣德大人給他們找到了理由,嗯,他說的太對了,黃懋官是自己摔死的,和他們沒有關係。
他們只是找到黃懋官屍體後打了幾拳踢了幾腳出氣,他們本意只是找黃懋官理論拖欠軍餉一事,不想鬧出這樣的誤會。
又說了幾句後,在幾個軍頭的呼喝聲中,振武營計程車卒轉身緩緩退去,返回他們的軍營。
魏廣德到這個時候才長出一口氣,這關算是過去了。
而在小校場附近的幾條大街上,此時也正發生著和魏廣德類似的事兒。
誠意伯劉世延也收到了黃懋官的求救紙條,畢竟劉世延和徐鵬舉、李庭竹一樣,是南京城裡少數幾個有兵權的統兵將領,對士卒來說,對這樣的人天生就有點恐懼,知道要服從命令。
面對著對面街頭湧來的振武營士卒,稍微反應慢了一點,劉世延的隊伍很快就被人堵住了,這時候想要轉身逃跑已經來不及。
劉世延也不愧是帶兵的將領,看到這樣的場面倒是不慌,別看對面都是披甲士卒,自己這邊的幾十個護衛也是不差,裝備還更加精良,所以他到了前面對著那些亂兵就喊道:“汝等反,反即殺我,大軍至,盡殺汝等!”
在劉世延咄咄逼人的氣勢下,居然成功嚇退了這股亂兵。
而此時的魏廣德,在成功逼退振武營亂兵後立刻撥馬往回跑,很快就回到南京守備府。
到了這裡,魏廣德就看見之前那些護衛們被分派到街頭警戒,守備府外停著好幾乘轎子,顯然除了徐鵬舉、張鏊和李庭竹外,還有南京官員被召集到這裡。
也是,魏國公府和守備府就處於南京城中心,緊挨著皇宮,周圍全都是達官顯貴和南京六部衙門,找人著實方便。
魏廣德下馬後邁步就往裡走,門口計程車卒也沒有人出面阻攔,畢竟魏廣德可是一身官服在身。
很快,魏廣德就到了守備大廳外,看到張吉跟在徐勝旁邊,自己的家丁也都在大廳外院子一角休息。
看到魏廣德進來,張吉這才鬆了口氣。
先前魏廣德要調轉馬頭回去,張吉就想要跟上,但是被魏廣德阻止,讓他先帶人跟著徐勝回來。
現在看到魏廣德全身而退,不由得驚喜不已。
魏廣德走近守備大廳就聽到裡面的徐鵬舉已經在大聲吩咐:“傳令京營各衛所立即出動,四面圍住小校場,勿要讓振武營的人衝出來.....”
魏廣德在外面聽到老丈人這話,不由得撇撇嘴,早幹嘛去了?
現在才下這樣的命令,估計其他衛所人馬都沒有整理齊備,再說,振武營的人已經被他叫回去了,想來今天不至於再鬧騰什麼。
不過想歸想,魏廣德還是很好奇,老丈人他們是怎麼跑出來的,不是都說他們被亂兵裹挾了嗎?
先前那陣子,魏廣德自然不可能問對面那幾個人,自家老丈人怎麼從你們手裡跑掉的,那是傻子才會幹出來的事兒。
守備大廳是南京守備處理公務,發號施令之所,魏廣德算欽差,可卻不是來南京公幹的欽差,所以也不能直接就走進去,而是對徐勝招招手,把人叫到一邊小聲詢問起來。
很快,魏廣德就知道了徐鵬舉和張鏊他們在戶部公署裡的遭遇,真的是被亂兵裹挾,在亂兵去追捕逃亡的黃懋官時,徐鵬舉還曾出面阻止,只是他的行動,換來的是一排槍頭。
更有一個亂兵用槍桿敲擊他頭上的烏紗,隨即用長槍頂住他的烏紗強行逼退,在徐鵬舉眼見形勢不利,選擇息事寧人之時,那軍卒嘴裡更是輕佻的罵道:“草包。”
徐勝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在那個當頭,是不能和那些亂兵起衝突的,畢竟他們人少。
就算魏國公府的護衛個個武藝高強,可面對有戰陣訓練計程車卒,真打起來是要吃大虧的。
不過“草包”二字聽到魏廣德耳中,依稀記得自己老丈人好像後世還有點名氣,不過那是粘了嶽鵬舉的光,還有就是“草包將軍”的頭銜。
不會這個外號就來自與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