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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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林氏不歡而散的第二日,江輕堯便過來賠罪了。
那時阮意綿還病著,盧彩梅正是心疼兒子、憎恨江家的時候,自然是沒給他好臉色,最後滿臉怒容地將人趕了出去。
江輕堯生得俊美,卻不是個好親近的人,神色中總透著一點兒疏離,待人也是禮貌有餘,熱情不足,村裡人都不大敢同他搭話。
那會兒他無事時總往阮家跑,對阮意綿的態度很不一般,盧彩梅便猜到他心儀自家兒子了。
他每次過來都會帶許多吃食藥材,都是些補身體的好東西,雖是藉著答謝阮意文的名義,但明眼人都能瞧出來那些東西是給誰的。
盧彩梅去村裡老郎中那裡問了一下,果不其然,阮意綿吃著極合適。
一個富家公子,每次過來都幫阮意綿幹農活,阮意綿煮飯,他就笨手笨腳的幫人家燒火,阮意綿想要點兒什麼,他比人家哥哥還上心。
漸漸的,盧彩梅對他便沒那麼拘謹了,她暗暗覺得這後生不錯,待他家綿哥兒也算是有心了。
後來江輕堯表明了自己對阮意綿的情意,又請了媒婆過來提親。
他送的聘禮,還有對阮家人的態度,樣樣都能看出他對阮意綿的愛重。
盧彩梅對江輕堯是“丈母孃看兒婿,越看越歡喜”,已然是拿他當半個兒子看了,這回還是第一次對他撂臉子。
江輕堯被趕出去時,阮德賢並未攔著,他想看看阮意綿,也被他們拒絕了。
江輕堯看他們夫妻二人的面色,便知道他娘這次是把阮家得罪徹底了。
林氏那日離開時鬧的動靜還挺大的。
江輕堯準備的聘禮多了些,一輛馬車又要拉聘禮,又要坐人,便有些坐不下了。出了阮家的大門,林氏又指使阿才去村裡打聽一下,再僱一輛馬車過來。
朝廷不許私販馬匹,山榴村哪有用得起馬的人家,阿才去了許久,才尋了一個牛車過來。等阿才回來這功夫,已經有不少眼尖的人瞧見他們馬車上的東西了。
村裡沒什麼秘密,林氏罵罵咧咧地離開,江家送的聘禮被林氏帶回去的訊息很快便在村裡傳了個遍。
眾人心裡都在嘀咕,是不是阮意綿被退婚了?
阮家和江家的家世迥異,阮意綿又是個病秧子哥兒,江輕堯這年紀正是熱血上頭的時候,他不在意這些,他爹孃可不一定,江家反悔倒也正常。
後頭阮意文去請郎中也被人瞧見了,村裡又有了綿哥兒受不住退婚的打擊病倒了的傳言。
不過那些人也只敢在背後嚼舌根子,斷不敢去阮家人面前說三道四的。
阮家雖然窮苦,但他們家在村裡地位不低,阮德賢和阮意文都是有能耐的,尤其是阮意文,脾氣臭得很,又是個秀才,村長都對他客客氣氣的,村裡人哪裡敢招惹他?
當日下午山榴村的村長還有和阮家交好的人都過去看阮意綿了,那會兒阮意綿已經睡下了,過來探望的婦人安慰盧彩梅,村長便和阮德賢去堂屋裡說話了。
山榴村算是個大村子,因為村裡後山上長了一大片山榴花而得名。村裡有兩百多戶人家,這其中又屬姓霍的最多,是個大家族。
山榴村的村長便姓霍,因為在兄弟裡頭排行老五,阮意綿他們這輩兒的便叫他一聲“五爺爺”。
這位村長處事公正,對村裡的事兒很上心,在村裡也有些威信。
他聽說了村裡的流言,便多問了幾句。
“我聽說綿哥兒被江家退婚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前頭不是聘禮都送過來了嗎?”
知道村長是關心,而且親事取消的事兒也瞞不住,阮德賢便沒瞞著他,不過也沒說得太明白。
“親事確實取消了,但不是江家退親,是我們綿哥兒不肯嫁了。那林氏傲慢無禮,不好相與,綿哥兒嫁過去日子怕是不好過,我和他娘商量了一下,夫家窮點兒沒事,不能讓孩子受委屈,所以同江家退了親。”
竟是這麼回事兒,村長吸了口旱菸,沉思一會兒又道:“那江家夫妻張揚得很,去他們村裡做工的人回來說他們家祖輩都是做官的,你們退親沒同人結怨吧?這樣的人咱們怕是惹不起啊!”
阮德賢望著空中,冷聲道:“他們家送過來的聘禮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們了,也沒耽誤他們什麼,綿哥兒的性子五叔你是知道的,若不是江家過分了,他是絕對做不出悔婚的事兒的。”
他頓了頓,又道:“顧忌著孩子,我和他娘對那林氏也一忍再忍了,若是這樣那江家還要記怪,那即便現在不結怨,後頭綿哥兒嫁過去也會結怨。我們家不惹事兒,但也不怕事,斷不會讓人家欺負我們的小哥兒。”
村長聞言點了點頭,這阮家一家人確實都不是胡攪蠻纏的人,綿哥兒也是他看著長大的,性子純良,膽子又小,不是那能作妖的,既然阮德賢這樣說,那定然是江家過分了。
村長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回去後又跟家裡人交待了一聲,讓他們別跟著外頭的人瞎說,壞了人家哥兒的名聲,這親事是阮家主動退的。
被人退婚說出去不好聽,盧彩梅怕村裡人在背後編排阮意綿,也把今日的事兒略同過來探望的人說了說。
儘管阮家夫妻兩個一口咬定是阮意綿不要那江秀才的,但村裡還是有些人不信,不過等第二日江輕堯過來後,他們便不得不信了。
江輕堯過來時帶了一車禮物不說,還在阮家吃了個閉門羹,被趕出門後也沒急著走,又去村裡的吳大夫那裡問了阮意綿的情況後才離開。
後頭幾日,他也日日往山榴村跑,即便盧彩梅和阮德賢壓根不讓他進門,他仍是堅持不懈地過來。
他這態度,怎麼看也不像是要悔婚、拋棄阮意綿的呀!村裡人這下終於信了阮家的說法了。
外頭議論紛紛,盧彩梅和阮德賢其實也有些憂心,他們不僅擔心阮意綿的身體,還擔心他的婚事。
村裡像他們這般年紀的人,許多孫子都滿地爬了。他們家兩個兒子,哥哥都二十四了,還不肯說親;弟弟十七了,好不容易訂了親,又生了變故。好在朝廷前些年取消了官配製度,不然這兩人一個都逃不了。
阮意文還好,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到底是個秀才,不愁找不到媳婦兒。
阮意綿可就難啦!哥兒本就沒姑娘受歡迎,他又幹不了什麼活,還得用藥養著,如今身上又背了條退婚的“汙名”,這下附近幾個村加起來,只怕也沒幾個敢娶他的了。
阮意文看他爹孃憂心忡忡地商量他們老了綿哥兒要怎麼辦,心裡不以為意,他劍眉微挑:“爹,娘,你們別瞎操心了,綿哥兒他還有個哥哥呢!我念了這麼多書,即便考不上舉人,做不了官,也能去做個夫子收些束宥養活他。”
“而且,誰說他會嫁不出去了?說不定他能嫁個比江輕堯更好的呢!”
*
阮意綿徹底清醒過來時,他哥哥已經回鎮上唸書了。
他娘在屋子裡守著他,看他醒來,連忙放下手裡的繡活,幾步邁到床邊:“綿哥兒醒了?渴不渴,沒有哪裡不舒服了吧?”
她倒了杯溫水遞給阮意綿:“你這次可把娘嚇壞了,若不是吳大夫說你沒啥大事,只是沒休息好又受了涼,娘都要急死了!”
阮意綿喝了兩口水,捧著杯子一臉歉疚地看著他娘:“娘,對不起,我又讓你們擔心了。”
盧彩梅摸了摸他的臉,又幫他把身前的被子掖了掖:“傻孩子,以後可得仔細注意著自己身子!”
阮意綿點了點頭,盧彩梅又叮囑了幾句,便去廚房給他端吃的了。
阮德賢今日在家裡做木工活兒,聽說兒子醒了,急忙過來看了看。
阮意綿見他爹關心完他也不走,還一臉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心裡十分疑惑:“爹,有啥事兒嗎?”
“咳,那個……”
盧彩梅端著粥回來,看到她男人杵在阮意綿屋裡,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孩子剛醒,肚子還餓著呢!你去幫他把藥熱一熱,別杵在這兒耽誤他吃飯。”
阮德賢聞言便老老實實地去給兒子熱藥了。
他一走,盧彩梅又變了副臉色,阮意綿喝完粥發現他娘一直看著他,面色中隱隱透出些擔憂,便問道:“娘,到底什麼事兒,你直接同我說吧。”
盧彩梅猶豫了一會兒,又幽幽地嘆了口氣,終於把江輕堯這幾日日日過來,還說等阮意綿醒了要帶他娘過來賠罪的事兒說了。
林氏上次那麼欺負阮意綿,盧彩梅和阮德賢心裡都記得,他們是不願意接受江家的道歉的,但又怕兒子心軟。
這畢竟是阮意綿的終身大事兒,還得讓他自己拿主意。
“娘,既然已經退親了,那我們和江家便沒什麼關係了。”
阮意綿聲音軟糯,語氣卻十分堅定,雖沒說怎麼做,但有他這句話盧彩梅便明白了,以後江輕堯再過來,他們直接將人打發走就是了。
阮意綿情竇初開,盧彩梅和阮德賢就擔心他放不下,看他面色這麼平靜,一點兒難過的跡象都沒有,盧彩梅便放心了。
心裡鬆快些後,盧彩梅也有心思打趣兒子了:“你哥哥說你八成能找個更好的,實在找不著,還有他養活你,你以後可得好好督促你哥哥讀書,等他當了大官,你就能享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