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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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阮意綿和他爹孃又忙活開了。
阮德賢依舊下地幹活,盧彩梅這次沒讓兒子出門,自己獨自去山上採山榴花了。阮意綿留在家裡燒水,燙洗換來的棉布、清洗做綿胭脂的工具。
家裡用的水是阮德賢前一日晚上去村裡的公井裡打回來的,裝滿了兩個大水缸。
因為今日要用的水多,即便只是將水缸裡的水用小桶裝了倒入鍋裡,也將阮意綿累得不輕。
這幅身子實在太不中用了,阮意綿心裡暗暗感嘆。他不得不多提幾次,每次只提小半桶水,就這樣好不容易將那口大鍋裝滿水,人已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頭也有些發暈了。
打完水他又坐著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心裡攢錢治病的願望也更加迫切了。
等他將五張棉布洗完晾好,盧彩梅也回來了。
這次他們打算做五百張綿胭脂,一次賣不完也不打緊,反正這東西不會壞,也不佔地兒。
阮意荃若只帶兩三百張出去,那剩下的便留在家裡備著,免得下回又急急忙忙地趕工期。
現在是山榴花的花期,不緊著些採,花落下來掉在地上爛了便不能用了。
盧彩梅將竹筐裡的山榴花倒出來後,又回山上了。
上次一竹簍加一小籃山榴花做了一百零八張綿胭脂,這回要做五百張綿胭脂約莫要用五六簍山榴花。竹筐大一些,想來三筐便夠了。
盧彩梅走後,阮意綿將那兩筐山榴花用清水洗淨,用竹篩裝著晾在堂屋裡了。
這幾日天公作美,太陽很大,又有山風吹著,那幾張棉布下午些便幹了。
阮意綿裁剪棉布的時候,盧彩梅也回來了。除了一筐山榴花,還挑了小半筐竹筍和野菜回來。不過她面帶慍色,似乎有些不快。
“娘,怎麼了?”阮意綿有些擔心。
“曹春鳳那個長舌婦,到處說咱們家吃不起飯去山上採山榴花吃,還說咱們把後山的山榴花都摘完了,不給那些沒地的人留一點兒生路!今日我去挖野菜,正好遇到曹春鳳和她那幾個狗腿子,那幾人一見我就垮著臉問我,‘你採了那麼多山榴花還挖野菜,讓村裡其他人怎麼辦?’”
盧彩梅平時不願意跟兒子說這些糟心事兒的,這回似乎氣急了,沒瞞著阮意綿,將山上發生的事兒仔細同他說了一遍。
春日裡正是山上野菜瘋長的時候,蕨菜、薺菜、香椿還有大家最愛挖的竹筍都長出來了,村裡的婦人夫郎們,沒在地裡幹活的,都去山上挖野菜了。
山榴花能剩下那麼多,一來是因為它不是正經菜,沒那麼受歡迎;二來就是因為大夥兒忙著挖野菜野筍,抽不出身了。
阮家阮德賢要種地,阮意綿不能久蹲,挖不了野菜,只有盧彩梅一個人有空往山上跑。
可她花了那麼多時間摘山榴花,挖的野菜就少了,實際上並沒有比其他人多佔多少便宜。
而且做綿胭脂只能選顏色純正的紅花,剩餘的還有許多能吃的,盧彩梅都沒動。往年那些沒有被及時摘下的山榴花也是爛在山上,這次她多采了一些就被人這樣討伐,難免有些不忿。
責問盧彩梅的兩位夫郎、一位婦人,都與曹春鳳交好,他們自家條件不好,便巴著曹春鳳,指望從她手裡漏些好處給他們。曹春鳳享受別人的追捧,也樂得偶爾送些豬下水給他們做人情。
盧彩梅不是個軟包子,被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自然沒有忍氣吞聲的道理,她當即便罵回去了。
“我還沒問你們挖那麼多野菜,讓村裡其他人怎麼辦,你倒有臉來質問我了?你們家不是‘一天三頓肉’嗎?怎麼還來同我們這些吃不起飯的人搶野菜呢?”
盧彩梅雙手叉腰,對著曹春鳳她們恨聲道:“這後山是公山,不是你們傢俬山,輪不到你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婦人吵架聲音極大,很快附近挖野菜的人都被吸引過來了。
餘佩蘭過來後看到盧彩梅一個人同四個人對罵,趕緊上前幫忙了。
“怎麼的?你們幾個前些年折那麼多山榴花去鎮上賣的時候也沒人說你們吧?現在大夥兒都不缺這點兒花吃了,我大嫂多摘點兒還得徵求你們同意不成?”
曹春鳳很是不服:“她那是多摘了‘一點嗎’嗎?那片山榴花快被她薅完了!”
跟餘佩蘭一道兒過來的一位面色有些嚴肅的婦人淡淡道:“曹春鳳,你要是覺得盧阿姐不能摘那麼多山榴花,你便拿你那筐竹筍同她換,她要是不費功夫摘花,挖到的竹筍應當不比你筐裡的少。”
她這話一出口,旁邊瞧熱鬧的人便嘰嘰喳喳地議論開了。
“這法子不錯,還算公正。”
“那曹春鳳肯定不同意呀!筍子做成筍乾能拿去鎮上賣錢呢,山榴花可賣不上價!”
“曹春鳳說她家一日三頓肉呢,還用得著賣筍乾掙錢?”
“她旁的野菜都沒挖,就挖了竹筍,不就是看竹筍價貴嗎?”
“咋一日吃三頓肉的人,還過來挖竹筍了呢?”
……
曹春鳳握緊了手裡的竹筐,聽到那些暗暗諷刺她的話,心裡氣得不輕:“我挖點竹筍回去燜肉吃不行嗎?就許你們挖,不許我挖?”
見盧彩梅有了兩個伶牙利嘴的幫手,她討不著好了,她說完話這句話便帶著人氣咻咻地離開了。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阮意綿暗怪自己想得不夠周全。
村裡人多事多,他們拿公山上的山榴花做綿胭脂,現在小打小鬧還好,以後真將這買賣做大了,八成會招人眼紅。不如花點兒錢去冬角村買,或者找村裡人收,雖然成本多了些,但能遠離是非,落個清淨,還能讓他娘輕鬆點兒。
阮意綿將他的想法同盧彩梅說了一下,盧彩梅卻不大讚同。
“村裡後山就有的東西,咱們何必還要花銀子去買?人家能挖竹筍賣錢,咱們為啥不能摘山榴花掙錢?”
阮意綿又仔細同她解釋了一下:“娘,咱們以後不光要做綿胭脂,還要做更值錢的胭脂膏、胭脂粉、手膏,這些東西早晚都得花銀子買原料的。若全用後山的山榴花,怕是真會將花都摘完,現在只有曹嬸子有意見,若真將花摘完了,怕是還會有更多人有意見。而且綿胭脂便宜用山榴花可以,其餘的脂粉香膏賣得貴,自然得用更好的花。”
阮意綿這樣說,盧彩梅便明白了。
村裡有幾戶人家是前些年旱災時逃荒過來的,在這兒沒有田地,平日裡就靠到處做工、去後山挖野菜維生,往年他們挖完春筍、蕨菜那些,再來摘山榴花,也能趕上花期。把賣的上價的竹筍賣出去,將沒人買的野菜和山榴花曬乾了留著自己吃,能吃上很久。若是阮家將能做綿胭脂的花都摘了,他們的日子會難捱許多。
“那咱們確實不能老逮著後上的山榴花摘,不過咱們做那些脂粉香膏能賣得出去嗎?現在綿胭脂好賣是因為它便宜,你堂哥走商的那些地方的哥兒姐兒們,怕是買不起那些貴价的東西啊!”
這個問題阮意綿早就考慮過了,但光靠賣綿胭脂,他們很難攢夠他治病、他哥哥唸書,還有救林秋要用的銀子。
綿胭脂現在看著賺錢,但後頭就不一定了。村裡人閒錢不多,綿胭脂買個一兩張省著點兒用能用好幾回,這些人買了一次,怕是一年都不用再買了,等阮意荃將這附近的村子都賣一遍,以後再賣起來就慢了。
要靠賣胭脂賺大錢,還是得跟林秋一樣,做些胭脂粉、胭脂膏去鎮上或者縣城的胭脂鋪子裡賣。能用得起貴价胭脂的人,大部分還是城裡商戶和官家的子女,普通百姓少之又少。
但尋常人去胭脂鋪子裡賣胭脂,人家還真不一定會收。也不知道上輩子林秋是怎麼說服胭脂鋪的掌櫃收他的胭脂的,阮意綿這幾日一直在想這事兒,卻沒什麼頭緒。
不過大不了就靠賣綿胭脂慢慢攢錢,攢夠了去鎮上租個小鋪子,雖然慢了一些,但也是個法子。
盧彩梅聽說他還有開鋪子想法,一面覺得不可思議,一面又覺得也沒不是不可能的。鎮上一間小鋪子,便宜的一年七、八兩的租金便夠了,若是這次的五百張綿胭脂都能賣出去,他們便能攢下一兩多了,即便後頭賣得慢一些,攢個兩三年應當也夠了。
等開了鋪子掙了大錢,就能帶著兒子去縣城、府城求醫,將他的病治好了!盧彩梅心裡很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