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御山朝燈自閉了整整十分鐘才鼓起勇氣面對人生,哪怕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其實非常合理,辭職之前有仇報仇,這分明是全世界公認的真理……

可物件是降谷零的話,他還是會產生那麼一點點心虛。

但只有一點點!

御山朝燈推開廁所隔間的門,非常有氣勢地走了出去,剛邁出一步,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了某個非常顯眼的淺金色頭髮的男人,完全沒有任何猶豫的,他以近光速回到了剛剛的隔間,完全錯過了若有所感看向這邊的那個人的視線。

鎖好門,御山朝燈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但他就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等等再走好了……我再休息一下下。”

……

御山朝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

前一天晚上剛對沢田綱吉說過要去義大利探望對方,第二天下午的時候,他人就已經在機場了。

只收拾了兩件替換的衣物,拿了證件輕裝上陣。御山朝燈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並不自信,他只是想在那個時刻到來前見自己的好友最後一面,並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臨終時的狼狽樣子,所以還提前訂好了兩天後的機票,準備藉口工作說再見。

御山朝燈坐在候機室裡,端起面前的咖啡,擋住了自己的表情。

他沒見過自己的父母,監護人性格也很微妙,在他能生活自理後就是半消失狀態了,成年後徹底消失不見。

錢倒是一個月兩筆的定時打過來,在他成年後也是。御山朝燈在成為公安後,也有去查過給他轉賬的人的身份,只是就連用官方的手段都沒有結果。

御山朝燈這些年來都是獨自生活的,只有從幼稚園就認識的沢田綱吉一個朋友。

所以,這次見過好友後,他人生最後的心願應該也……

“打擾一下,那邊的小哥~”

御山朝燈的思緒被一聲輕快的搭訕打斷,他朝著聲音來源看過去,是坐在他隔壁的青年。

見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個青年站起身坐到了他這邊的桌子旁,樣貌英俊,嘴角掛著溫和的笑容,一看就是歐洲那邊的人。

那個男人有著白色的短髮,因為自己也是白髮,御山朝燈很輕易地判斷出對方的髮色並沒有使用過染髮劑,而是和他一樣的天生白髮。

光是這一點就很親切了,而且他一向喜歡看別人的笑容,御山朝燈難免的對這個笑眯眯的男人產生了些好感。但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罹患絕症的事情。

要是他沒事的話,說不定真的會鼓起勇氣和對方交朋友試試看……現在的話,還是少給別人增加負擔了。

御山朝燈的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的冷靜樣子,望向了那個男人紫水晶般的眼瞳,低聲回應了一句:“您是在叫我嗎?”

“沒錯哦!”白髮的青年彎起了眼睛,左眼下有著一個倒山字型的紋身,但在他身上只是增加親和感的道具罷了,他非常自然地走到了御山朝燈的身邊,將自己手中的手機伸到了他的面前,將備忘錄展示給他看,“我在日本旅遊了一段時間,打算今天回國。剛剛才想起來朋友託我帶些免稅店的東西,但是上面的都是日語呢……”

他露出了苦惱的表情,御山朝燈心想這個男人大概很適合當詐騙犯,說話都帶著一種哄誘蠱惑的味道。

御山朝燈接過他的手機,習慣性地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黑色封面的筆記本,開啟了新的一頁,用別在本子上的筆在上面記著什麼。

“日語說得不錯,但是看不懂文字嗎?說一下名字和……抱歉。”大概是因為這個場面太像工作,御山朝燈條件反射地以公安的方式來處理面前的事情了。

主要是,這個男人身上有種御山朝燈經常會在審訊室裡見到的,不太像好人的氣場。

白髮的男人單手握拳抵在唇邊,非常輕鬆地笑出了聲,肩膀一聳一聳,頭髮也在微顫,就像是一大朵白色的棉花糖。

“你的話,直接叫我白蘭好了,警察小哥。”白蘭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抬手想拍一下御山朝燈的肩膀。

御山朝燈躲了一下,他不習慣和陌生人有身體接觸,只是這時候表現出來就有些不禮貌了。

“白蘭先生……”大概是覺得尷尬,御山朝燈的表情顯得更冷淡了,襯得他精緻的眉目非常好看。

“唔,雖然很想繼續和你聊下去,但你是不是要準備登機了?”白蘭毫不在意地打斷了他的道歉,舉手放在耳邊做了一個傾聽的動作。

御山朝燈同樣側耳傾聽,果然聽到了他的航班準備登機的廣播。

他還記得白蘭要他幫忙的事,但白蘭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機,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把戲,重新出現在他手中的是一朵沾著露水的白色玫瑰。

白蘭將那朵玫瑰花插在了御山朝燈西裝左側胸口的口袋,又對他露出了讓御山朝燈產生好感的微笑:“那,先再見了。你的眼睛很漂亮,警察先生。”

御山朝燈低頭看著別在胸口的玫瑰花,再抬起頭的時候,白蘭已經走到了坐在另一邊的一位女士身邊尋求幫助。

注意到御山朝燈的視線,白蘭笑著指了指登機口的方向。

廣播也播到第二遍了,御山朝燈拿起自己的小行李箱,朝著登機口的位置跑去。他沒遲到,恰好趕上了登機,跟著空姐找自己的位置時,御山朝燈忍不住又想起了白蘭。

他人還怪好的。

*

總算上了飛機,御山朝燈感覺自己的心事了卻了大半,他將預計到達的時間發給了幼馴染,只要飛機不失事,他的人生願望就一定能達成。

當然失事了也只是提前幾天迎接死亡,御山朝燈並不擔心。

比起機率很低的飛機失事,他現在更憂慮的是從日本飛到義大利的這十四個小時的旅程該怎麼過。

他買票的時候只剩下商務座了,間隔比經濟艙要大些,但是比不上頭等艙睡得舒服。而且……

御山朝燈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座位排列是三人一排,分為了兩人座和單人座,他的位置是靠外的雙人座。

在兩個陌生人的中間,他怎麼睡得著啊!

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的御山朝燈拿起了掛在前面的平板,提前開始選片,暗自下了看一路電影的決心。

他確實也有幾部一直沒時間看的片子,這麼一想,沒買到頭等艙的票,又是件不錯的事了。

很容易開心起來的前·公安先生用手指滑動著螢幕,不斷地將感興趣的電影放進播放列表,這時空姐又領來了一個人,坐在了他右手邊的單人座位。

御山朝燈非常在意自己的身邊坐的是什麼人,他比較希望不要是女孩子,兩輩子他都不太會和女孩子說話……

他微微偏頭,看到了一雙男士短靴,從腳掌的長度判斷,這個人的身高應該超過一米九。

御山朝燈不動神色地繼續抬頭,看到了那人穿著黑色的長風衣,質感非常帥氣,像是電影裡007會穿的那種大衣。這種衣服要是身材不好的話,穿起來會很邋遢,但御山朝燈想了想剛剛預估的這個男人的身高,覺得對方應該沒有這方面的擔憂。

男人的手上戴著黑色的手套,單手扶著座位的扶手,從手肘和腰間的空隙,露出了白色的柔順長髮。

御山朝燈:“!!!”

御山朝燈抬起頭瞪大了眼睛,蹙著眉頭的男人心情很差地瞥了他一眼,綠色的瞳仁非常小,像是野獸的眼睛。

這是御山朝燈今天遇見的第二個白髮男人,和白蘭那種一見面就讓他感到親切的男人不同,御山朝燈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心臟差點也給他交辭呈。

去掉幾乎每集都會出場的小黑,面前這個男人是御山朝燈唯二記得的原作人物之一。柯南是因為有名所以他印象深刻,哪怕一集動畫沒看過仔細想想也能叫出柯南的名字。

這個男人就是童年陰影了,無論是第一集的那一悶棍,還是之後他每次出場的BGM還有恐怖氣場,御山朝燈都難以忘懷。

琴……是琴酒啊!

御山朝燈對他的印象之深,當初收到降谷零的訊息裡看到琴酒的名字時,就想起了這位童年陰影,還在心裡感慨了一下事情的巧合。

今年初才因為江戶川柯南發現就是本人。

“你看什麼?”琴酒的聲音有些低沉,盯著御山朝燈開口道,帶著一絲涼颼颼的威脅之意。

御山朝燈則是越緊張越冷酷的型別,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琴酒一眼,趕緊移開了視線。

只是在琴酒的眼中,他的表情顯示出來的是充滿高傲的不屑。

畢竟這個白頭髮的青年直接偏向了另一邊的座位,一副根本不願意再搭理他的樣子。

……算了。

琴酒的眼睛在御山朝燈能輕易看到的上半身逡巡了一圈,展示出來的衣服價格不菲,估計只是個被家裡寵壞了的小鬼。

琴酒不打算與他計較,雙手抱胸靠在了飛機座椅上。

他這次的任務很重要,這種無關的小事,琴酒不想惹是生非。組織裡甚至沒派他習慣搭檔的伏特加,大概是認為對方的能力不如他這次的搭檔。

而琴酒這次的搭檔……琴酒其實不怎麼喜歡那傢伙,從貝爾摩德開始,琴酒就非常討厭他們情報組的謎語人,有時候他真的很想朝著那傢伙大聲喊‘謎語人滾出組織’!

雖然他從沒喊過,畢竟這不符合他的性格。但那傢伙每次出現的時候,琴酒還是會多瞪他幾眼的,哪怕這次他們是搭檔出來做任務。

琴酒眯起了眼,盯著走過來的那個青年。

青年穿著深色的馬甲,領結是看起來很活潑的波洛領結,白襯衣的袖口挽到了小臂處,露出了較深的膚色手腕。再前端是一雙白手套,掛著讓人不爽微笑的那個男人,向著空姐道了謝,終於坐在了隔了一個位置的座位上。

他們買票的時候有些晚,只剩下這最後三個座位。兩人就此達成了未說出口的共識,路人也好,絕對不想和那傢伙坐在一起飛十四個小時!

波本的視線落在了他們中間的那個白色頭髮的青年身上,眼神有些不對勁。琴酒換了個姿勢,單手支撐著下頜。

被嬌慣壞的這沒禮貌的傢伙樣貌確實不錯,波本喜歡這種型別?

琴酒冷笑了一聲,準備開口嘲諷一句那惹人煩的同事,那句話卻被突然轉過身來的白髮青年堵了回去。

被琴酒下了任性和沒禮貌的考評的青年半個身體都朝向了琴酒,他有雙漂亮的像是貓一樣的金色眸子,淺色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看向琴酒。

青年的樣貌非常精緻,冷淡的表情就顯得有些傲慢,一瞬間讓琴酒也產生了某種警惕感,暫且收回了‘任性’的評價。

琴酒的坐姿放鬆,但渾身都緊繃著,只要對方做出任何一個舉動,他都能第一時間制服他。

白髮青年張了張嘴,身體朝著琴酒這邊微微靠了靠,像是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

琴酒又開始不太確定了,難道說這個人也是組織派來的?從剛剛的表現,倒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的身體也微微前傾,做出了等待傾聽的姿勢,白髮青年的眼睛裡閃過說不清楚的情緒,只是沒等琴酒分析出來,他已經開了口。

聲音和長相非常搭配的清冷,第一個字似乎有些顫抖,但之後又恢復了正常,帶上了冰冷的氣息:

“您……方便問一下,您平日怎麼護理頭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