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衍子察覺到林溪雪的視線盯著自己手臂,撩起袖子得意地展示起來。

“為師侍奉了天尊幾十年,也是一步步蛻變成這般模樣的;你也不必羨慕為師,你若是誠心侍奉,遲早也有機會。”

他這話本是鼓勵,但林溪雪聽了之後卻是如墜冰窟。

原來只是參拜天尊像就會變成這種怪物嗎?

那以後宏衍子每天帶著自己參拜,如果沒能及時逃出去,就算不死,遲早也會變成這種怪物。

一想到自己渾身長滿眼球的樣子,林溪雪就有些欲哭無淚。

為什麼只是拜一拜石頭雕像就會有這麼多怪事情?

這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覺得無助又疲憊,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沉沉地睡一覺。

但她還想活下去。

振作起來!自己還得繼續陪這老瘋子演戲!

她收斂了負面情緒,忙作惶恐狀道:“弟子福源淺薄,不敢奢求這等機會。”

宏衍子眯起眼睛,不置可否的乾笑了幾聲,轉身離開了。

也不知是不是緊張的時候看什麼都覺得有問題,但林溪雪始終覺得這笑容似乎意有所指。

但自己胡思亂想也是沒有用,現在情況太過被動,只能隨機應變了。

她站起身,也顧不得撣去腿上的灰塵,連忙捧著夜明珠追了上去。

洞內不見天日,林溪雪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只覺得這次走的路程明顯要比第一次遠得多。

她邊走邊感知周遭環境,在腦內畫出三維立體的洞穴地圖。

其實她原本空間想象能力和記憶力雖說不差,但絕無可能記住如此複雜的立體地圖。

但吸收了金手指獎勵的月華露之後,她驚訝地發現,即使是複雜到這種程度的立體地圖,記憶起來也沒有任何難度。

不過,這洞窟地形的複雜程度實在是遠超她的想象,單說她感知到的,納入記憶的區域,便已有十餘條岔路交錯穿插。

整個洞窟彷彿一個巨大的白蟻巢穴一般在地下空間中肆無忌憚地蔓延,摸不到邊界。

林溪雪越感知便越絕望。

她必須在身體發生異變之前找到逃生的辦法。

她必須和時間賽跑。

但以她現在的腳力,即便是宏衍子允許她自由探索洞窟,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探明這洞窟全貌。

她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有沒有可能直接殺了宏衍子。

想法剛剛產生,她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穿越過來還不到半天,她已經連續產生了兩次想要殺人的想法了。

自己可是個接受過良好道德教育和法制教育的現代人啊?

為什麼我會接連不斷地產生這種可怕的想法?

不過那羅四在洞內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顯然是死有餘辜。這宏衍子使得這一手點石成金的邪法,殺了他也當是為民除害。

稍作思想鬥爭後,她便成功說服了自己。

只是,她並沒有注意到眉心逐漸凝聚的,淡到近乎透明的一抹灰氣。

至於如何殺宏衍子,她一時半會兒並沒有什麼頭緒。

她對於宏衍子的瞭解還太少了,還不知道他究竟會哪些法術,又有哪些弱點。

就這麼走了不知道多久,宏衍子終於停下了腳步。

林溪雪稍作感知,發現前方是一個巨大的水潭。

但這水潭反出陣陣惡臭,她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宏衍子收回法鈴,掏出一根細長的竹哨,吹出些不堪入耳的怪異音調。

羅四的屍身突然倒地,開始劇烈的痙攣,手腳關節都扭到了不可思議的角度。

一隻黃黑相間的,長著數十條長腿的蟲子從羅四的口中爬了出來,然後快如閃電地躍入了汙水潭之中。

若非林溪雪持續用“神識”感知周遭,她甚至看不清這蟲子留下的殘影。

這蟲子,一直都潛伏在羅四體內?

羅四究竟是什麼時候被寄生的?

蟲卵下在了飯菜裡?還是被綁來這巖洞的昏迷期間,就已經被寄生了?

自己體內會不會也有這種蟲子?

宏衍子為什麼要將這蟲子送入人的體內?這蟲子有什麼用?

各種各樣的問題一瞬間湧入腦海,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背上也開始發癢了。

彷彿真的有蟲子在用觸角輕點自己的脊背。

她硬著頭皮用“神識”查探了後背。

還好,什麼都沒有......

她總算鬆了口氣,剛剛那一瞬間她幾乎要忍不住哭出來了。

她實在是太怕蟲子了,尤其是這種腿很多的蟲子。

這和勇氣無關,純粹就是基於生物本能的恐懼。

但她額前的冷汗還沒幹,宏衍子便甩動拂塵揚起一陣狂風,將羅四的屍身吹到了惡臭的水潭中。

“噼啪......噼啪......”

無數黃黑相間的蟲子躍出水面,瘋狂地啃噬起羅四身上的血肉。

幾個呼吸的功夫,羅四便只剩下一具白骨了。

接著便是細密的“嘎嘣”聲,不消片刻,便連白骨也化為無物。

林溪雪在一旁看得頭皮發麻,一口氣也不敢喘。

宏衍子掏出一隻琉璃瓶,並指為劍,對準水面上最大,最有活力的蟲子,提臂一引,指向琉璃瓶,這蟲子便被收進了瓶中。

蟲子在瓶中扭動,瘋狂地撞擊著內壁。

宏衍子轉過身,將細長竹哨連同那裝著蟲子的瓶子一併遞給林溪雪。

“這屍傀蟲便是為師送你的第二份禮物了。”

“你既已學會飛天遁地,便自行可回到你先前所在的洞內,隨便找個人奴種下屍傀蟲。”

“這蟲子顧名思義,操屍為傀,活著是你的奴隸,死了也是你的傀儡。”

林溪雪有些顫抖地接過琉璃瓶。

雖然隔著玻璃瓶,但她實在是不想接觸這麼嚇人的多足蟲子。

“乖徒兒,你抖什麼?”

林溪雪心頭一緊,連忙思考要如何敷衍過去,但宏衍子卻啞然失笑。

“呵呵,倒是我老糊塗了,忘了你畢竟是個女娃子,想我么女還活著的時候,對這些東西也都怕得很。”

他掏出一塊黑布,包在瓶外,道:“賊哈就關火咯!”

林溪雪懵了,宏衍子在說什麼?

不過無論如何,用黑布包上看不見後,心理壓力總算沒那麼大了。

她接過瓶子,用“神識”牢牢鎖定住瓶子,生怕這蟲子跑出來,而後才躬身行禮。

“謝師尊賜寶。”

“無妨,接下來我要外出和一眾道友論道,你自行去找個順眼的人種下屍傀蟲便是。”

“是。”

“還記得路吧?”

“弟子......只記得一部分。”

林溪雪故意裝傻,她當然全都記得,但如果能趁機騙到洞窟地圖,便是再好不過了。

“也是,洞內情況複雜,走一次就記住確實不大現實。”

宏衍子一抖道袍闊袖,一顆石頭便騰空而起,以緩慢而固定的速度向前飛去。

“去吧,這顆石頭會指引你方向的。”

“是。”

林溪雪有些失望,還以為會給自己一份地圖呢。

“乖徒兒,為師去也。”

話音剛落,宏衍子便化為一道青影破空而去。

惡臭的水潭旁只剩下林溪雪一人。

夜明珠的光輝搖曳不定,洞內靜得可怕,只有水珠“咚咚”的滴入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