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雪在原地觀察了片刻,確定宏衍子真的離開了之後,幾乎是跑著逃離了水潭。

她對這種長腿多足的蟲子實在是沒有抵抗力。

直到聽不到水潭的滴水聲音,她這才停下腳步,整個人倚靠在巖洞的牆壁上。

她仰起頭,用脊背感受著石壁的冰冷。

或許只有這涼意能讓她稍微冷靜些。

穿越後的經歷宛如噩夢,但包裹著黑布的瓶子中傳來的輕微震顫時刻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屍傀蟲。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找個地方把這蟲子埋起來,但是宏衍子回來發現自己沒有照他的吩咐辦事,自己就死定了。

她握緊手中的控蟲哨,腦中回憶起宏衍子吹響的那怪異音調。

這音調雖然怪異無比,彼此之間也沒什麼韻律可言,但她吸收了月華露之後,記憶力變得極強,強行將其記下自然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問題在於,宏衍子問我記不記得回去的路,卻不問我有沒有記住這怪異的音節?

宏衍子應該並不清楚我的記憶力這麼強,為什麼他會確定我只聽一遍這種怪異音節就能記得住?

更奇怪的是,宏衍子為什麼會突然心血來潮,收我為徒的?

她可不會真的相信宏衍子那套因為欣賞,所以要收自己為徒的說辭。

可是,到底為什麼呢?

前身是尋常商賈之女,兵變前生活雖然還算富足,但的確是如假包換的凡人家族。

有什麼理由讓這老瘋子對自己另眼相看?

她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繼續想了。

沒有關鍵資訊的推理不叫推理,只能算作瞎猜。

與其在這裡瞎猜,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宏衍子交代的事情要做,洞內的地形也要探。

而且,吃飯睡覺的問題也亟待解決。

她現在又渴又餓,整個人都因為低血糖產生了一種暈眩感。

種下屍傀蟲和找東西吃,都需要回到原先關押奴隸的地方。

她三兩步追上了那塊在空中漂浮的石頭,一路跟隨,來到了一處懸崖邊上。

懸崖下就是關押著一眾奴隸的地方了,也是自己剛剛和羅四爆發衝突的地方。

也不知剛剛那險些被羅四凌辱的,沒有任何反應的古怪少女後來怎麼樣了。

她將夜明珠的光投向懸崖下,光線很快就耗散在黑暗中。

懸崖深不見底,四周石壁也沒什麼能夠發力著手的地方,想要徒手爬下去根本不可能,只能使用從那天尊像處學會的所謂“飛天遁地”的神通。

“廏旊櫞栫,陞顚亹。”

這是她第二次念出這些音節。

這些音節一個比一個怪,根本不是人類該發出的聲音。

但如此古怪的音調,她卻覺得無比熟悉,就像自己本來就會說這種語言一般。

林溪雪忽然覺得這古怪音節和那控蟲哨吹的音調有些相似之處,但具體哪裡像她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來。

音節唸完,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白色的雪花狀白點,耳邊的空氣發出尖銳的嘶鳴。

就好像是老式電視機收不到訊號的故障一樣。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因為低血糖產生的暈眩感似乎更強烈了。

溫熱的液體從鼻腔中湧出,在空中形成一個個球狀液滴。

前世她在影片中看過這種景象,空間站失重環境下的液體就是這樣的。

只不過此刻的液體是自己的鼻血罷了。

在天尊像前自己念出這些音節的時候,自己並沒有流鼻血。

也不知道這次身體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但無論如何,這肯定不是什麼好徵兆,以後這詭異神通還是少用為妙。

此刻,她能夠感受到空氣彷彿變成了液體,她可以在空氣中“游泳”了。

她用袖子抹了抹殘餘的鼻血,揮動胳臂,整個人便緩慢懸浮了起來。

雖說飛起來了,但速度和宏衍子的御空飛行實在是沒得比。

看來宏衍子能夠快速飛行還有其他門道。

她擺動身體向懸崖下方游去,沒用多久就看到了地面。

一眾奴隸察覺到天上有人影下來,爭先恐後地躲藏進狹小的巖縫中,生怕自己被選中帶走。

有人鑽進巖縫後,又被人活生生地扯出來。

“你給我出來,讓老子進去!”

“憑什麼讓給你,我先進來的。”

“你們兩個蠢貨都給我閉嘴,喊這麼大聲是怕人發現不了嗎?”

奴隸們先是亂成了一鍋粥,但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又不約而同地噤聲,偌大的巖洞中竟是沒有了任何聲響。

林溪雪去堆放食物的地方拿了幾隻窩頭,又將兩隻裝滿的水囊掛在腰間。

忽然,她聽到一陣啜泣。

啜泣聲在一片死寂中顯得尤為刺耳。

“嗚嗚——孃親,我餓......”

“斐兒乖,不出聲啊,孃親等會就去給你找吃的,不出聲,咱們不出聲啊......”

母親還在故作堅強地安慰孩子,但聲音中已然帶出哭腔。

林溪雪嘆了口氣,又抓起幾隻窩頭,循著聲音在一處石縫中找到了母子二人。

夜明珠的白光照亮了石縫中母親的半邊臉。

年輕母親畏縮著將頭探出石縫,臉上露出了絕望和哀求。

“我跟你走,求求你放過斐兒,他還太小......”

林溪雪張了張嘴,但忽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很想辯解自己並不是什麼壞人,但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按照宏衍子的吩咐處理這屍傀蟲,便覺得這說辭顯得蒼白了。

這屍傀蟲可以種在活人身上也可以種在死人身上,林溪雪自然也沒打算找活人動手。

畢竟,把活人練成傀儡這種事情林溪雪實在是覺得過於噁心。

但就算是死人,就算自己也是被逼無奈,但總歸,自己客觀上已經成了宏衍子的幫兇了......

她終於只是擠出了一絲苦笑,然後將幾隻窩頭塞進年輕母親的手中,轉身離開了。

年輕的母親呆坐在原地,怔怔地望著林溪雪遠去。

林溪雪回到先前與羅四發生衝突的地方,先前的古怪少女已然沒了蹤影,也不知去哪裡了。

算了,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哪還有空關心別人。

還是先找具屍體種下屍傀蟲吧。

這關押奴隸的洞裡什麼都缺,唯獨不缺死人。

林溪雪在洞內轉了不到半圈,便發現了一具身著粗布短打的男子屍首。

看他額角淤青,手臂反折,顯然死前也受了不少痛苦。

林溪雪幫他理好遺容,在他腰間發現一隻香囊,香囊上繡著一個纖巧的“何”字,看樣式並不像男子之物。

也許是心上人送給他的定情信物吧。

只是不知道送他香囊的人此刻在不在洞裡。

林溪雪收起香囊,心中默唸:“無意冒犯,只是形勢所迫,日後若能找到送你香囊之人,或許還能幫你帶句話。”

她闔上男子的眼睛,掰開他的嘴巴,拿出裝著屍傀蟲的瓶子,深吸了一口氣。

得罪了......

她撥開瓶塞,口含竹哨,將屍傀蟲送入男子口中。

屍傀蟲起初還有些抗拒,在屍體口中盤臥著不肯下去,但隨著林溪雪吹響竹哨,最終還是鑽了進去。

男子的屍身隨即異變,皮下青筋條條軋起,骨骼快速膨大刺破了面板,迸射出惡臭的黑色粘液。

一根根骨刺覆滿體表,彷彿一隻畸形的刺蝟。

林溪雪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沒有先吃飯喝水,否則此刻不得全部嘔出來。

林溪雪正兀自覺得反胃,下一刻,一把長劍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