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過大半個月,雖說是日夜兼程,但好在一路有云州府接風打點,牛壯不但不覺勞累,反而因為一路吃好喝好,被人伺候得好,顯得紅光滿面。

但另一邊,林溪雪和白晴間稍稍緩和的氣氛,卻因為此前林溪雪反覆追問,又多了幾分隔閡。

自上次白晴被她的追問惹得不悅以後,每每說到到關鍵資訊,便總要三緘其口,生怕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林溪雪對此雖頗為無奈,但卻也能理解。

這日,馬車照常前行,穿過一片沒有樹皮的枯樹林,抵達一處不知名的小村落。

村頭臨時搭起的大紅戲臺還未撤下,只是臺上卻並無戲班,臺下也無觀眾。

村中張燈結綵,不少人家門前都掛著紅燈籠,但燈籠卻未點亮,明明是大白天,但門戶卻又緊閉著。

“白姐姐,這村裡在幹什麼啊,看著怪兮兮的,真瘮人。”許芷逸透過窗戶看到村中情景,縮著脖子打了個寒戰。

“看這搭戲臺,掛燈籠,想來應該是村中有大戶辦紅事,不是做壽便是娶親,只不過......”白晴說到這裡,忽然望了望林溪雪,說到一半的話題卻又是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只不過什麼?”許芷逸既害怕又好奇的追問道。

“哼,還是不說了,免得某些人又要問個沒完,總之這村子很麻煩,我們還是儘快離開為妙。”白晴說完,又對馬車外的車伕吩咐道:“讓馬兒跑快些,儘快離開這個村子。”

“是!”牛壯聽到白晴這般吩咐,當即猛揮了幾下鞭子,馬車驟然提速,快速駛出了這村子的範圍。

畢竟他雖然憨,但他可不傻,白仙師吩咐自己快速離開這村子,簡直就是明說這村子有古怪。

他一邊驅車,不時回望,見到那村子終於消失不見,他終於鬆了口氣,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將馬車速度降下來。

畢竟,若是馬兒跑得太快,耐力消耗太多,只怕跑不到下一座城鎮,便要撂挑子不走了,到時候白仙師怪罪下來,自己哪裡擔待得起。

繼續向前行進了盞茶的功夫,牛壯又看到前方有一座山村映入眼簾。

隨著馬車繼續向前,這山村在眼前越來越清晰,看到村口無人的戲臺,牛壯的雙腿突然開始發顫,驚恐道:“白仙師,村子......剛剛那座村子!”

“也罷,既然躲不過那便進去吧,說不定你還能再吃頓席。”白晴言辭間並未帶著什麼慌亂,只是隱約透著些不耐煩。

但牛壯有了上次遇到狼女的經歷,自然不可能從容,哭喪著臉道:“仙師,俺不吃席了,您神通廣大,還是想個辦法帶俺們離開這裡吧!”

“強行離開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太費時間了,既然村中有人邀請我們,進去坐坐也是無妨。”白晴說著便下了馬車,向村中走去。

林溪雪並不十分害怕,畢竟她穿越後已然是見識了太多詭異的事物,神經早已經被磨礪得十分大條。但她卻看出許芷逸有些害怕,只得牽著她的手,試圖給她些安全感。

牛壯本想留在車上,但他隨即想到白仙師身邊也許才是最安全的,也只得悻悻地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逐漸深入村子,卻見到家家戶戶緊閉房門,整個村子就像是沒有生氣的死村一般,極遠處傳來悲涼的嗩吶聲。

嗩吶聲時大時小,音調忽高忽低,似喊冤幽咽,又似高聲叫屈,許芷逸將林溪雪的胳膊抱得更緊了。

不多時,四人便從村子巷陌步入村內廣場,廣場中一處紅色的高牆,卻是臨時蒙上了一層白布,白布後的紅色繡球都沒來得及摘下來,“囍”剪紙也沒撕乾淨,依稀還可以見到牆上零星點著漿糊。

這是一處由喜堂臨時改成的靈堂,靈堂前只是稀稀拉拉地圍了幾個村民,身上纏著白色的麻布,火盆中的黃紙化作飛灰飄散了漫天。

然而,靈堂前卻不見方才那嗩吶聲,更不見吹嗩吶的人。

靈堂前還擺著一桌酒席,酒席的碗筷不多不少,正好依照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擺了四副碗筷。

桌上的好酒好菜都還未動過,就好像是專門為林溪雪一行四人擺設的一般。

幾位村民見他們四人到來,齊刷刷地回頭,木訥而僵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牛壯見到此情此景,背後冷汗如雨,若非害怕被白晴一劍斬了,她恨不得也像許芷逸那樣,上前抱住白晴的胳膊。

跪在地上燒著黃紙的老嫗,盯著她們看來半晌,這才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也許是跪得久了,腿有些麻木,所以半天也沒能站起來,還是左右兩名年輕些的男子將她架起來的。

兩名男子架著老嫗向四人走來,或者說也不該走,因為老嫗的腿被架了起來,所以是懸空狀態,也許該叫“飄”過來才更為恰當。

老嫗的眼眶深陷,還有著嚴重的白內障,幾乎已經看不到眼仁,牙齦中七零八落的爆出幾顆殘缺的牙齒。

“幾位貴客......還請入席......招待不周......萬望海涵。”老嫗的聲音也顯得極為喑啞。

白晴倒也沒推辭什麼,只是對著老嫗點了點頭,真的挽起裙襬入席了。

林溪雪和許芷逸雖不知道白晴為何這麼坦然地就入座了,但照著做總不會有錯,於是也跟著入座。只不過許芷逸畢竟還是有些害怕,於是搬起凳子,坐在了白晴和林溪雪中間。

牛壯卻是繞著桌子踱來踱去,臉都嚇成了青色。

“白仙師......真要吃啊?”

“吃,當然要吃,不光要吃,吃不完的還要打包,總之這些都是你的,儘量全吃完。”

牛壯吞了吞口水,沒了往日吃飯時的粗放,只是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粒花生米,放在嘴裡嚼了半天也不敢嚥下去。

幾位披麻的村民,將四人招呼入座之後,便繼續回到靈堂前燒紙,並無招待之意。

便在這時,桌上的酒壺突然自己懸浮了起來,將牛壯身前的酒杯斟滿,牛壯“呀”的一聲跳起來,膝蓋險些將桌子頂翻了,才倒好的美酒流得滿桌都是。

“讓你吃你就吃,有我在自可護你周全。”白晴雙手交疊,安放在身前,儀態顯得端莊而得體。

“白仙師,可這酒,它......”

“此地主人見你只吃下酒菜,以為你要吃酒,所以便幫你斟酒咯,這有什麼奇怪的?既然為你斟酒,你喝了便是,莫要辜負人家的一片美意。”

白晴說完,酒壺又是自行浮起,重新為牛壯斟酒。

牛壯顫巍巍地舉起酒杯,閉上眼睛,一飲而盡,彷彿不是在飲酒,而是要慷慨赴死。明明是清澈的美酒,但不知為何,卻比平時渾濁發酸的酒水還要難以下嚥。

“好了,菜也吃了,酒也飲了,尋我所謂何事,自可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