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許恩多那裡得到了確定答案的鐘笙,心情大好,想到從小到大對葉豪的刁難,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決定請葉豪吃飯,彌補自己這些年對他造成的傷害。

但對於葉豪來說,一切矇在鼓裡。

鍾笙對他的刁難,他也後知後覺,甚至覺得鍾笙妹妹刁蠻等同於可愛。

如今,鍾笙妹妹請他吃飯,他也欣然前往。

因為,有鍾笙在的地方就有許恩多,葉豪已經摸出了規律,所以他又打扮一番,盛裝前往。

抵達約定地點:雅緻的餐廳裡坐著鍾笙一個人,並不見許恩多身影。

葉豪忍不住問:“許小姐怎麼沒有一起?”

“我陪你吃飯還不夠啊?真當自己太子爺啊?”鍾笙說著,將葉豪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不過,今天卻是人模人樣,不愧婦產科‘小王子’。”

鍾笙妹妹雖然言語奚落他,但總覺態度親暱了許多,不似過去,總感覺有點隔閡。

對於葉豪來說,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他遞過選單:“想吃什麼,隨便點,今天我請你。”

“說好了我做東。”

“也是,你才是真正的公主,家財萬貫,鍾家那麼大生意以後你可是掌舵人,買單花錢這種事我就不和你搶了,我只不過平平無奇一個小醫生而已,收入和鍾大小姐比起來,少得可憐。”

鍾笙認真翻著選單:“和我比什麼,我說到底是啃老族,多多才厲害呢,白手起家,知名網紅,年入千萬……”

“他們演藝圈人士收入就是高,不是咱們普通老百姓可以睥睨的。”葉豪的語氣一點都不酸。

鍾笙卻認真糾正他:“別說多多是演藝圈人士了,她早就退圈了,現在專心帶貨。”

“退圈?”葉豪區別不清演員、明星和網紅這些行當,在他看來都是靠臉吃飯的,比起醫生拿手術刀的技術,靠臉吃飯總歸容易,但又賺得多。

“為什麼?”這麼好的行當卻退圈,葉豪不理解。

“你不關注多多的新聞嗎?”鍾笙用奇怪的眼神看葉豪。

“我關注那玩意幹嘛?”葉豪認為,既然是明星,肯定有許多紛紛擾擾的負面新聞,真真假假,一頭霧水,還是不搜尋也罷。

“這樣好,不關注也罷。”鍾笙衝葉豪豎起大拇指,又向餐廳門口張望,問,“我哥怎麼還不來啊?”

葉豪說:“阿樓有個手術,還沒結束,估計咱們得等他一會兒。”

“那咱們先吃吧?你想吃什麼?我來幫你點。”鍾笙今天心情好,看葉豪特別順眼。

如果此刻鐘楚樓出現,看到兩顆腦袋湊在一起的點餐畫面,大概又想當媒人吧。

…………

秀真走出醫生辦公室,準備去查房,就看到鍾楚樓正站在一間病房門口發呆,不知道他從病房裡看到了什麼。

秀真走過去,也看向病房內,但見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正拿著拖把拖地,他的妻子抱著孩子坐在一旁椅子上餵奶。

這是二婚的小芳夫婦。

男人樂淘淘拖地,眼睛沒有離開妻兒。

小芳一邊餵奶,一邊抬頭看著她的丈夫,畫面很是溫馨。

男人同同病房的另一家產婦家人彙報說,自己昨兒個和老母親回了趟老家,去過世的先人墓前祭拜,告訴祖先,他們家添丁了,也向村裡人彙報了喜訊,大家都來恭賀他。

男人樂淘淘的,小芳也樂淘淘的,小芳懷裡的男嬰正酣暢地吃奶,畫面甚是溫馨。

“羨慕了?”

耳邊響起秀真的聲音,鍾楚樓扭頭看她,唇角勾出一個笑容,說了八個字:“人間煙火,天倫之樂。”

“下班了,還不走嗎?不走就留下來加班。”秀真話還沒說完,鍾楚樓就溜了。

秀真看著他的背影,不由一笑。

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是護士長王文英。

王文英朝著鍾楚樓的背影揚了揚下巴,問道:“住院總,什麼時候請咱們產科同仁喝你倆的喜酒啊?”

秀真用手肘捅了捅她,“你是護士長,帶頭胡說八道,回頭哪個護士還聽你的?”

“這麼說,不是鍾醫生的話,就是葉醫生咯?找葉醫生也行,雖然葉醫生不如鍾醫生敬業,但他畢竟是華主任的兒子,一旦開竅,前途大大的好,華主任的兒子才配得上院長家的千金啊!”

“越說越沒個正經了。”秀真是真的生氣了。

她討厭在單位裡被人提起自己的身份,她努力忘記自己的父親是這家醫院的副院長,她拼命努力工作,就是為了作為獨立個體,在產科立足。

可是,也許在很多人心中,她這個住院總並不是因為她的業務能力得來的,而是因為她副院長千金的身份。

這或許是她的悲哀吧。

還記得很多年前,她問過那個男人,如果她不是副院長的女兒,他還會和她交往嗎?

他當然告訴她,他愛的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身份。

就像沒有人相信她是靠自己的能力升職加薪,當上住院總的,她也庸俗地質疑他對她的愛,質疑是自己的身份換來了本不該屬於她的愛情。

但是終歸是這個身份,葬送了她的愛情,也葬送了一個男人的前途,還葬送了一個無辜女孩的生命。

婦產科裡,所有人都在傳她和鍾楚樓或者葉豪的八卦,彷彿她這個婦產科女醫生非嫁給婦產科男醫生似的,只有秀真自己心裡清楚,她這輩子嫁給什麼職業的人,都不可能嫁給婦產科男醫生了。

秀真落寞地走去護士站,喊林憐惜等人跟她一起去夜間查房。

看著她的背影,王文英有些狐疑:蔡醫生真的生氣了?蔡醫生不像這麼小氣的人哪!蔡醫生有心事?

秀真一旦走進病房就打起了精神,與護士長的不快話題也被拋諸腦後。

158床情緒不穩,正在病床上嗚嗚哭著,她的丈夫——一個瘦弱的男人正站在床邊安撫她。

見到秀真率領管床護士等人走進來,男人幽幽吐出一口氣。

“這是怎麼了?”秀真上前,和顏悅色地問。

她明明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可是面對啼哭的產婦,露出了老母親才有的慈祥。

“我不想治了,我不想活了,我想一走了之……”158床躺在床上,嗚嗚抱怨。

她的男人站在床邊臉色凝重。

秀真看了管床護士一眼,管床護士道:“已經欠了一萬多塊錢,再不補足欠款,藥房不肯拿藥了。”

“不能用藥的話,她就活不了,她會有生命危險的,”秀真回頭看向男人,深表同情,“所以還是要去籌錢。”

“我不想活了,”158床流下很多淚水,“我不治了……”

“別這樣說,你一定要留著命,如果你不活了,你的孩子怎麼辦?”秀真勸慰。

158床的孩子還在新生兒科搶救,每天住暖箱也要不少治療費。

老婆孩子都等著他給錢救命,男人感覺肩頭膽子沉甸甸,壓得他直不起腰來。

“我會回去籌錢的。”男人低聲說,可是沒有底氣,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借到錢。

窮人的親戚也沒幾個是有錢的。

“你今天晚上走了,要是不回來怎麼辦?明天的藥藥房就不肯給藥了……”管床護士也很為難。

秀真說:“我給她簽字,我給她擔保吧!”

“可要是他不回來呢?”管床護士不放心,這種逃費的事情無獨有偶。

秀真看著男人,平和的語氣,但態度堅定:“我相信他。”

男人一震,給了秀真一個感激的眼神。

這時,門外有人喊秀真,是新生兒科的護士顏小言。

“秀真姐,幫幫我,我出事了。”秀真一走到病房外,顏小言就帶著哭腔,向秀真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