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暮目露讚賞,連連點頭:“不錯,我和王顯的確是從下面礦工挖的密道脫身的,只是可惜,那些礦工並沒有將密道真正挖通,我們在下面發現了許多礦工的屍身,而前頭水匪們發現的那塊巨石,正是李勝設計讓我和王顯掉下一個陷阱後留下的,推開那個巨石,就能出去了,王顯他們從下面那條密道鑽進陷阱後,也就能離開了,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已經走出去了,推開巨石後,又正好可以擋住那處陷阱,掩蓋下面還有一條密道的事情。”

姚杳清凌凌的笑了,馬屁拍得山響:“大人算無遺策,卑職佩服。”

韓長暮莞爾一笑:“這話,我怎麼聽著這麼言不由衷呢?”

姚杳嘁了一聲,遠遠的看到水匪們已經停了下來,便知道他們已經到地方了,索性不再跟韓長暮扯些個有的沒的,飛身追了過去。

趙浮生原本正領著一幫水匪盯著巨石打轉,商量如何儘快推到這塊巨石,又不會傷到自己人,轉眼看到姚杳趕到近前,他忙殷勤笑道:“師姑祖,這塊石頭雖然大,但是咱們這些人都是開山架橋的老手了,師姑祖放心,一會兒就能把石頭推開了,師姑祖離遠一些,免得被上頭的碎石傷到了。”

姚杳看著石頭嘆了口氣,難怪韓長暮要引著水匪走這條路,這麼大一塊巨石,沒個百八十人是推不開的,搞不好還要砸到自己。

這個老奸巨猾的閻王,果然只有他算計別人的,沒有別人算計他的,從來都不做虧本的買賣。

這些年青雲寨生財有道,而也因山上肉管飽酒管夠,天冷有棉衣棉被天熱有冷淘冰水而名聲四起,引得周圍幾個村鎮的漢子們跟瘋了似的,打破頭往山上擠。

上山投奔的人太多,甚至於要經過篩選才能留下一部分,青雲寨自有一套選人的標準。

拖家帶口的不要,多了幾張嘴養不起。

沒有一技之長的不要,這擺明了就是來吃閒飯的。

有過作奸犯科經歷的不要,朝廷的話都敢不聽,那青雲寨的話不就是放屁嗎。

繞是如此苛刻不講理的篩選條件,青雲寨還是以每年翻倍的人數在增長著,可見民生多艱,吃不上飯的人有多多。

人越來越多,青雲寨的地方也就不夠住了,年年都要開山建房,架橋修路,水匪們除了打家劫舍,竟然還成了別的行當裡的熟手。

平日裡水匪們相互打趣,他日不做水匪了,還可以靠這門手藝混口飯吃。

開一座山建一座山寨都沒有耗費太長的時間,那麼這麼多人推開這樣一塊攔路的巨石自然更是不費吹灰之力了。

《基因大時代》

水匪們雖然是倉促離開的青雲寨,但都心知肚明自己是去逃命的,只帶了最值錢的金銀細軟,和平日裡自己用的最趁手的傢伙什兒。

一聲高過一聲的吶喊聲在礦洞裡盤旋,刀劈斧砍的聲音叮叮噹噹,震得整個礦洞都在劇烈的顫動。

水匪們紛紛脫了上衣,露出遒勁有力的古銅色的臂膀,十幾個壯

碩的水匪站在巨石下,齊齊大喝了一聲。

便有數名水匪嫻熟的爬到這些水匪的身上,站在了他們的肩頭,正好可以摸到巨石的最高處。

巨石的頂上,堆積的全是頭顱大的碎石,細碎的風便是從這些碎石縫隙中穿透進來的。

水匪們高高舉起刀斧,奮力的劈砍在堆砌在巨石上的那些碎石上。

巨響聲中,火星四濺,每一刀都在石頭上留下了極深的,發白的刀痕。

剛剛砍了幾下,最上頭的碎石便有了鬆動的跡象。

水匪們不敢再砍,怕碎石跌落下來砸傷眾人,改用手掏,小心翼翼的掏開一塊碎石扔了下去,隨後齊齊動手重重一推。

“嘩啦啦”幾聲巨響,堆積在巨石上的碎石應聲掉落到了外頭,只有一些灰塵砂礫灑落了水匪一頭,髒是髒了些,但並沒有傷到人。

碎石掉落之後,巨石的上頭露出參差不齊的縫隙,風捲著灰塵砂礫吹過來,眼前滿是灰濛濛的一片。

趙浮生捂著嘴咳嗽了半晌,灰塵散盡後,他眯著眼大喊了一聲:“兄弟們再加把勁兒,就快推倒了,咱們就快走出去了!加把勁兒!!”

水匪們都有把子力氣,又是事關性命的大事,沒有誰會在這種事情上偷奸耍滑,落在後頭的人也紛紛趕了上來,不過片刻的功夫,那塊讓韓長暮和王顯束手無策的巨石終於有了鬆動。

“轟隆隆”的巨響過後,一整塊巨石完整的朝外側倒塌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那經年累月積累的厚厚塵土被砸的四散飛揚。

遮天蔽日的灰塵在礦道中狂湧盤旋,久久不散,一股清冽的草香慢慢滲透到了汙濁的風裡。

重重的咳嗽聲此起彼伏,眾人一手捂著嘴,一手拼命的扇著風,想讓這股子灰塵儘快散去。

片刻之後,塵土散盡,韓長暮點燃了最後一個火把,一束明亮的火光照亮了礦道的前方。

巨石倒塌下來的地方,留下厚厚的一層碎石和塵土,礦道中雖然仍舊黑暗不見前路,但無聲無息的微風漸漸的有了嗚嗚嗚的聲響,

而方才李勝和王友挖的那個陷阱正好被倒下來的巨石蓋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邊上幾雙凌亂的腳印。

其中一雙,韓長暮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韓長雲穿的那雙騷包的鎏金鞋底留下的。

他慢慢的鬆了口氣,看來王顯他們一行人已經順利的走出去了。

一見路通了,水匪們都高興的跳了起來,七手八腳的爬到巨石上,一邊清理巨石上散亂的石塊,一邊往前走去。

水匪們艱難的翻越過巨石,剛往前衝了兩步,就聽見一聲受了驚嚇的慘呼:“哎呀娘誒!有死人!嚇死人了,娘誒,有死人!”

話音方落,幾個水匪便一臉倉皇的跑了回來,連滾帶爬的,還被石頭絆得摔了一跤,聲音都變了掉,聽起來沒有人聲了:“大,大公子,有,有死人,前頭,有死人。”

韓長暮心裡咯噔一下,頓生不祥,

和姚杳對視了一眼,身手利落的翻過巨石,齊齊往前頭跑去。

前頭不遠處,水匪們對著一堵石壁,擠擠挨挨的圍成了個圈兒,正朝著石壁指指點點的,沒有了起初見到死人時的驚懼,反倒看熱鬧看的興奮異常。

韓長暮三人撥開眾人,走到最前頭一看,皆是無比的驚詫。

看到那人的裝束打扮並不屬於王顯他們那幾人中的任何一個,韓長暮沒了起初聽到“死人”兩個字時的心驚肉跳。

一個男子靠坐在石壁下,頭耷拉著,髮髻散落下來遮住了臉龐,看不清楚長相,一身街市上最尋常的玄青色長衫,腰上束一條織錦腰帶,蒼白的雙手露出衣袖搭在蜷起來的雙腿上,粗糙的手指尖隱隱有些發黑發青。

姚杳疾步上前,手擱在男子的脖頸上試了試,眉頭一皺,揚聲道:“大人,還有氣兒。”

韓長暮點頭:“看看是誰?”

姚杳趕忙把男子散落下來的頭髮撩起來,把他低垂的臉扶正,看了一眼,驚詫道:“大人,你看!”

這個人臉色發青,臉上還籠罩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淡淡的黑氣,這明顯是中了毒的跡象,只是不知道中了什麼毒。

而且這個人的臉格外的熟悉,是她和韓長暮打過許多次交道,熟的不能再熟的李勝了。

韓長暮也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他滿心的疑惑,李勝一直和王友在一起,後來王友到懸崖下找輿圖,被吊在了懸崖下,李勝卻始終沒有露出蹤跡。

他一直以為李勝應該是藏在什麼地方,像一隻沉寂而機敏的兇獸,盯著在明處的他們,伺機而動。

誰知道李勝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是這樣一幅命不久矣的模樣。

他心裡打了個突,李勝的功夫他也是知道的,這樣的場景,怎麼看怎麼透著些詭異。

不待韓長暮說話,趙浮生卻突然跟見了鬼一樣,眼珠子瞪得溜圓,結結巴巴的嚷出了聲:“這,這,這不是,李大叔嗎?他,他不是早就下山了嗎,怎麼會在這?”

韓長暮和姚杳齊齊出聲:“你認識他?”

趙浮生點頭,正要說話,卻被韓長暮抬手製止了。

韓長暮看了眼烏泱泱圍過來的水匪,又看了眼男子發青的臉色,淡淡道:“時間緊迫,先離開這裡,出去再說。”

趙浮生回過神來,趕忙招呼一個水匪過來,背起李勝就往外走去。

此後的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一段路,就是韓長暮之前跟著李勝他們走過的那條路了,和來時一樣,走的順暢,沒起任何波瀾。

眾人走的飛快,走出洞口時,一股清透乾淨的山風撲面而至。

礦道中潮溼憋悶,呆的久了,人都有窒息的感覺,而此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長舒了一口氣。

可算是走出來了,這下有活路了。

洞口外頭已經離青雲寨所在的那片山頭極遠了,甚至都遠離了羽林軍現在暫且休息的地方,是個比較安全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