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回 四美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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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勝自問對這個親侄子沒什麼虧欠的地方,更沒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沒必要對他痛下殺手,除非是有人指使。
杜風與謝良覿年紀相差不大,主僕情分深厚,對謝良覿更是忠心耿耿,他這個親叔叔說的話也不及謝良覿這個主子說的話。
若說有誰能指使的動杜風,也就只有謝良覿了。
而且他也是給李勝下毒最好的人選,李勝從未對他有過防備之心。
韓長暮擰眉,仔細回憶起李勝清醒後所說的一番話。
青雲寨這些年蒐羅來的姑娘都送進了京,供給謝良覿練那長生不死的邪術。
至於是什麼邪術,李勝說不知道,韓長暮也沒有細問。
他從來就不信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
長生不死,這就是個笑話,即便是能活千年的王八,那最後也是要死的。
李勝覺得就是因為他極力反對謝良覿的這等做法,幾次違抗頂撞謝良覿的吩咐,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現在的謝良覿已非十六年前那個無知小兒了,他羽翼漸豐,心思縝密,手段狠辣,早就不再需要李勝這塊功高蓋主又事事掣肘的絆腳石了。
能忍到現在才一腳踢開這塊絆腳石,已經是他有容人的雅量了。
但是韓長暮卻對李勝的話將信將疑。
雖然李勝說竇威岐乃是謝良覿的人,特意安插在青雲寨中的,可是看竇威岐的行事,並不像是完全想著謝良覿的。
一則是送出去的姑娘數目對不上,據李勝所說,每年送給謝良覿的姑娘有一百來人,都是打著採買婢女得名義送進京的,可青雲寨每年蒐羅的姑娘足有二三百人,那剩下的這一半姑娘都去哪了?
二則竇威岐像是知道羽林軍要炸山的時間的,那麼他又是從何得知的,羽林軍要滅掉青雲寨這件事情,連李勝都不得而知。
三則那些羽林軍突然要滅了青雲寨,當然是為了殺人滅口,將青雲寨這五年來的所作所為統統埋葬在坍塌的定雲山中,可是,韓長暮不認為一個如同喪家之犬般在外頭藏了這麼多年的廢帝,能夠驅使的了羽林軍。
看來這其中的蹊蹺,只能嚴審了竇威岐和薛綬,還有從分舵裡抓到的那些人,才能查清楚了。
這次李勝一口氣供出了謝良覿在京城的十九個分舵,韓長暮的收穫不可謂不豐,而謝良覿的損失不可謂不慘烈,在京城苦心經營了十餘年的局面,經此一招,被打了個七零八落,再想重整旗鼓,只怕局勢艱難了。
可想而知,謝良覿該有多恨!不知道他急怒之下,會不會想到死了的是杜風,出賣他的是李勝。
韓長暮心頭一動,放出李勝還活著的訊息,或許會有更大的收穫。
看到韓長暮的臉色陰晴不定,李長明心裡七上八下的,唯恐是自己哪句話說壞了,得罪了韓長暮。
靜了半晌,韓長暮才淡淡道:“竇威岐上山時,你們沒有查過他的來歷嗎,還讓他做了山寨的第三把交椅?”
趙應榮和李長明對視了一眼,尷尬的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他們青雲寨的聲勢造得再大,也只是一窩水匪,只要前來落草為寇的人不是官兵,哪怕是辭了官的朝臣,他們也是收的,哪裡還會仔細查問來歷背景。
就算是想問,也沒那個本事刨根問底,辨明真偽。
最後,還是趙浮生上前一步,欠著身子道:“竇威岐上山的時候,自稱家裡是在涼州開武館的,因得罪了人,家破人亡,他又沒有了身份戶籍,走投無路了,才上山落草為寇,他實在是言辭懇切,不求其他,只求一個容身之地,爹和二叔心一軟,又看他能識文斷字,還有一身的好功夫,這才將他收下了,他上山之後,也的確是安分守己,又屢立奇功,這才做了寨子的三當家。”
韓長暮也知道讓一幫烏合之眾去細查一個刻意隱瞞了來歷之人是難了些,便沒再追問,事情已經這樣了,再問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其實趙應榮和李長明作為水匪頭子還是稱職的,把個青雲寨經營的蒸蒸日上,人丁興旺,還惠及了山下的村民,還定下了攔路打劫的規矩,不騷擾清官,讀書人和尋常百姓商人,不過說是盜亦有道,但到底是盜,犯了律法,就必須受到懲罰。
韓長暮抬眼看了看略帶驚恐的趙應榮和李長明二人,溫和了態度,頗有幾分循循善誘:“以後用人辦事,二位可要仔細甄別。”
趙應榮和李長明心知這是韓長暮這是在指點他們,畢竟以後他們是內衛司的暗樁,若是行差踏錯,差事上出了紕漏,可不是小事情。
二人心頭一凜,齊聲稱是。
看到韓長暮將此事揭過不提,趙浮生臉上有些尷尬,磕磕巴巴道:“司使大人,這五年來,每回送姑娘進京,小人都派了人暗中跟著。”
話未完,趙應榮就跳了起來,指著趙浮生道:“浮生,你!”
趙浮生也知道自己理虧,訕訕道:“父親。”
趙應榮嘆了口氣,從前不知道薛綬有問題,趙浮生這樣貿貿然的派人跟著他,被人發現了,難免會引起那朝中之人的不滿,可現在,卻又覺得幸而趙浮生多了個心眼兒,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啊!”
韓長暮看著趙浮生道:“你接著說。”
趙浮生應了聲是:“每年寨子蒐羅齊了姑娘,京城裡便會派個人牙子過來,在山下交接,然後由這個人牙子帶著車隊進城,小人派去盯梢的人回來說,送姑娘進京的車隊在山下就會分成兩隊,一隊啟夏門進城,一隊卻繞過了曲江,從延慶門進城,小人原以為是姑娘太多了,一起進城太扎眼了,才刻意這樣分開走的,但現下仔細想來,事情卻有些蹊蹺,這些姑娘都是簽了賣身契的,送進京的車隊也是正經的牙行的車隊,根本是不懼盤查的,這些姑娘放到外頭數量驚人,可是和每年往京城裡送人的牙行相比,卻是不足為奇的,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分開走,除非是,除非是這些姑娘原本就是沒打算送到同一個地方去的。”
韓長暮微微點了點頭,只有這樣解釋,才最為合理。
他想了想,拿過長安城的輿圖,一手提著筆,一手按著輿圖的一角,抬頭問趙浮生:“你是說一隊車隊是從啟夏門進城,一隊是從延慶門進城?”
趙浮生點頭道:“是。”
“每年都是如此?”韓長暮又問。
趙浮生道:“是,每年都是如此。”
韓長暮皺著眉頭,在輿圖上巡弋了一眼,最後落筆,在兩處畫了兩個圈兒:“可知道車隊進了城之後,又去了何處?”
趙浮生搖了搖頭,支支吾吾道:“寨子裡,多半,多半都,有些,不敢進城。”
他說的語焉不詳,韓長暮卻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哪個身家清白的願意上山落草為寇啊,誰身上不是背了點見不得人的事兒,保不齊連個正經戶籍文書都是沒有的,當然進不得京城的門。
韓長暮想了想,將啟夏門和延慶門附近的幾個裡坊都做了標記,繼而抬頭問道:“可知道每年前來交接姑娘的是哪個牙行的人?”
趙浮生望向了趙應榮。
趙應榮一臉茫然,顯然是一無所知的。
趙浮生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小人不知。”
韓長暮凝神片刻,換了個問法:“每年前來交接姑娘的人牙子都是同一個人嗎?”
趙應榮急忙道:“不是,頭兩年是小人和浮生一起下山料理的此事,頭一年和第二年前來交接的人牙子並不是同一人。”
這件事情趙浮生也很清楚,上前一步道:“後頭兩年是小人送姑娘下的山,每年也都是不同的人前來交接的。”
韓長暮又沉聲道:“每回都不是同一人前來交接,那麼你們又是如何確認來人的身份的?”
趙浮生恍然大悟:“是有信物的。”他慌忙解下腰間的佩囊,翻開來,露出裡頭的半朵梅花花樣道:“就是這個,每年來人都要拿一個雕了這個花樣的物什,有時候是個玉佩,有時候是條帕子,但只要有這個花樣,且能與這一半拼成完整的一朵花,便能確定了身份。”
韓長暮一眼看到這半朵梅花,臉色便微微一變,這半朵梅花,他在許多地方見過,赫然正是從前四聖宗內眾人甄別身份所用的標記。
他看著這半朵梅花,只覺心裡生出一種古怪來。
按道理說,有了這半朵梅花,幾乎就能確定此事與謝良覿有關,可是他心裡卻越發的不踏實了。
處處都有謝良覿插手過的明顯痕跡,反倒格外的欲蓋彌彰,就像是有人刻意為之,刻意將他的目光引向謝良覿,從而掩蓋事情的真相,掩蓋真正的幕後之人。
他捏著那隻佩囊凝神片刻:“此物先放在我這裡。”
這是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趙浮生自然無有不應。
隨後,趙應榮三人又撿了要緊的事情一一說了,覺得再沒什麼遺漏了,才停了下來,看到韓長暮沒有挽留的意思,便齊齊告退了。
不知不覺,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色透窗而入,似水光華在帳幔上,錦被上,還有那個睡夢中都在掙扎的人身上,輕撫流淌。
房間裡一片死寂,安南郡王妃的呼吸凌亂極了,夾雜著驚恐痛苦的低呼呻吟。
姚杳輕巧的跳了下來,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走過那固若金湯的妝奩時,她連看都沒多看一眼,便撩開帳幔,徑直上了炕。
她偏著頭看著安南郡王妃,微微皺了皺眉。
看來安南郡王妃這二十年來過得十分艱難,連睡覺都睡不安穩。
也是,永安帝就像懸在頭上的那把刀,隨時都可能落下來,心得多大才能睡得好覺。
姚杳唏噓一陣,便按照安南郡王妃的做法,輕手輕腳的按動機括,抽出凸起後,手伸進孔洞,片刻之後,她從裡頭取了一幅畫軸,卷的細細的,邊緣已經發黃髮皺。
她慢慢的把畫軸展開,只見上頭四個盛裝美人,個個都是身材嬌小,體態風流,畫面倒是儲存完好。
這四個美人兩兩相對,露出面容的兩個美人柳眉入鬢,杏眼桃腮,如雲髮髻高高束起,鬢邊釵環精緻耀眼,都是十八九歲的新婦打扮。
而背對著畫面的兩個美人體態婀娜又不失娟秀,梳著垂鬟分肖髻,髮髻間只點綴了素雅的珠花,單看背影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只是不知容貌如何。
除此之外,圖上再沒有別的東西了,更沒有題字印章,不知是何人所作,又是因何所做。
姚杳回頭看了安南郡王妃一眼,她雖然在睡夢中也擰著眉,痛苦的掙扎,但睡得還算沉,並沒有短時間裡就會醒過來的跡象。
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幅畫,叫人摸不著頭腦。
但這幅畫藏得這樣深,必然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
姚杳嘆了口氣,只可惜再多的秘密,這個時候她也無法仔細研究,即便是能將表面的畫臨下來,無法參透畫中的隱秘也是無用。
她偏著頭凝神片刻,便不再猶豫了,從袖中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飛快的將這張畫卷描了下來,雖然沒有設色,只是簡單的勾勒了輪廓,但她還是將露出容貌的兩個美人畫的惟妙惟肖,然後將畫軸原樣卷好,放回孔洞,將一切恢復原狀。
離開之前,姚杳又看了安南郡王妃一眼,此時的她就像被團團迷霧所籠罩,讓人看不清楚。
姚杳心中生出一個念頭,留在安南郡王府反倒是件好事,她或許可以因禍得福,和這個滿身都是謎團的安南郡王妃聯起手來,互惠互利,互有所求,也互有所得。
不過,這種事情是急不得的,安南郡王妃跟永安帝看起來像是相愛相殺,這仇怨到底有多深還未可知,而她身邊的人,比如那個如玉,似乎也有些不妥當。
姚杳滿懷心事的回到東廂房,剛開啟門,冷臨江便一下子撲了過來,滿臉焦急的低聲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出了什麼事?”
冷臨江自然知道憑著姚杳的本身,夜探一個女子的房間根本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兩個多時辰過去了,藥力早就失了效,安南郡王妃早該甦醒過來了,她都還沒有回來,他怎麼能不擔心呢。
“啊,哦,沒事,沒事。”姚杳被重重撲過來的冷臨江撞了個趔趄,額頭被撞得生疼,回過神來,捂著發紅的額頭橫了冷臨江一眼:“看了一出活春宮,太震撼了,我正回味無窮呢,你就給我撞醒了。”
“哎喲我去,你怎麼不叫我呢!”冷臨江一臉遺憾的重重拍了下大腿,偏著頭看起來一本正經,可一開口就讓人噴飯:“很激烈嗎?”
姚杳臉不紅心不跳,朝著冷臨江身後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種事,你不得問孟歲隔嗎?”
孟歲隔茫然了一瞬,臉騰的一下便紅透了,尷尬的微微張著嘴,半晌才凶神惡煞的瞪著姚杳:“就你這還,還是姑娘家呢!”
姚杳鋒利英氣的長眉微微一挑,笑容狹促,語出揶揄:“孟總旗,你跟安南郡王妃朝夕相處的時間比我和少尹大人都長,知道的隱秘自然要比我們多一點了,安南郡王妃的事情得問你,這有什麼不對嗎?”
孟歲隔哽了一下,就像著了魔一樣,無意識的點了點頭,點完頭才反應過來,這事兒不對啊,太不對了!
什麼叫朝夕相處!什麼叫知道的隱秘多!
這一字一句聽起來怎麼就那麼齷齪不堪呢!
冷臨江嘿嘿嘿的笑了幾聲:“對對,你知道的隱秘肯定比我們多啊,來,說說看,你都發現了什麼,別藏著掖著了,互通有無嘛。”
“啥?”孟歲隔懵了,他們在說什麼,每個字他都聽懂了,可連起來是什麼意思?
他發現了什麼,他什麼也沒發現啊!
看到孟歲隔的臉色變了幾變,姚杳簡直要憋不住仰天大笑了,她才不忍著呢,想笑就笑,無聲的狂笑,臉上沒有半點無功而返的慚愧:“少尹大人,孟總旗,我太沒用了,什麼都沒發現,看來還是孟總旗有用,肯定是有所發現的。”
她刻意隱瞞了永安帝方才來過,也隱瞞了自己的發現,並非是不信任冷臨江,而是覺得時機不合適,貿然說出來,不但對此事什麼任何幫助,還有可能讓冷臨江陷入危險之中。
靠了這麼些年的大樹要是倒了,她上哪再去找像冷臨江這麼稱心如意的一片陰涼。
“......”孟歲隔無語朝天,翻了個白眼兒,這麼危險的境地都能找個樂子,人才啊。
冷臨江看孟歲隔一臉鬱悶,頓時笑的合不攏嘴,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我們當然有所發現了,你不知道那書房裡美男圖可是不少,各有各的美,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姚杳抿了抿唇,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對安南郡王妃素日的做派,有了些許恍然。
安南郡王妃行事荒誕囂張,把自己弄得聲名狼藉,何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呢。
她的名聲越是不堪,別人便越是不願與她來往走動,那麼她的秘密暴露的風險也就降到了最低,而永安帝對她的防備之心自然也就降到了最低。
安南郡王妃眼下甘於自汙實屬無奈之舉,但是她絕對不甘心一直這般屈辱的活下去。
只是不知道她要如何反擊,何時反擊,又有多少能力和手段來置之死地而後生。
或許她真的可以考慮考慮結個盟友了,單打獨鬥太容易被圍毆了。
姚杳一邊思量著這些,一邊笑道:“那些美男有沒有你認識的?”
冷臨江詫異的“啊”了一聲:“怎麼了?”
姚杳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冷臨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老冷,若是那些美男圖裡有你認識的,你不得提醒提醒人家啊,被安南郡王妃盯上了,還能有精氣神兒嗎?”
冷臨江恍然大悟的長長“哦”了一聲,看著孟歲隔,陰陽怪氣的嬉笑起來:“你說的對,還是你聰明,看看孟歲隔,這麼快就瘦成人乾兒了。”
“有嗎?沒有吧。”孟歲隔茫然的摸了摸臉。
姚杳挑眉,掏出個巴掌大的銅鏡,正對著孟歲隔的臉,揶揄道:“你自己看。”
孟歲隔不疑有他,當真照了照銅鏡,只見鏡中的那張臉果然又瘦又長,他愣了一下,抬眼看到姚杳和冷臨江揶揄戲謔的笑。
他頓時明白他被姚杳和冷臨江給戲弄了,不禁漲紅了臉,梗著脖頸,狠狠的錯著牙卻說不出話。
這倆人是給他下了個套兒啊,他又不是個傻透了的,怎麼可能直愣愣的就往裡鑽。
嗶嘀閣
可是這話實在沒法回啊。
他的臉色一會兒紫漲,一會兒青白,最後重重甩了下衣袖,拉開門落荒而逃了。
姚杳和冷臨江對視了一眼,壓低了聲音狂笑不止。
安南郡王妃是揚州人,或許是為了以解思鄉之情,郡王府裡到處都種著婀娜的垂柳。
這種樹容易養護,形態窈窕,鬱鬱蔥蔥的枝條隨風搖曳,鋪展開成片成片深綠淺翠的雲霞,也是頗為壯觀的。
而垂柳的枝丫格外柔軟,很難借力,樹冠也不高大茂盛,即便看起來鋪展如雲,但卻藏不住人,種在安南郡王府這種到處都是見不得人的隱秘的府邸中,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深沉的夜色中,千條萬條的碧綠枝條靜靜垂落著,偶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夜風吹過,這些枝條也紋絲不動。
驀然,緊鄰著高牆的一棵垂柳輕晃了兩下,一道黑漆漆的人影輕如微風般掠過夜空,落到了郡王府一隅不起眼的低矮房舍前。
人影身形窈窕,走到門前,推開了門,剛邁出一步,便停下了腳步,低著頭看著埋在灰塵裡的半截紙片。
人影愣了一下,一腳踩在了紙片上,目光警惕的掃了周圍兩眼,見左右無人,才慢慢的挪開腳,慢慢的彎下腰撿起那張紙片,展開來,看到紙片上點了兩個水滴狀的墨點,尖頭指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