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回 給夠加班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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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街面上掠地騰起熱氣,晌午的陽光毒辣,熱的厲害,少有人盯著大日頭在外面走動。
一隻灰白色的飛奴掠過晴空碧日,直如一團淺灰的暗影,倏然消失在街頭巷尾,無聲無息的衝進光德坊,落在一塊黑底描金字的牌匾上,「咕咕」叫了兩聲。
飛奴在牌匾上蹦跳了兩下,突然振翅高飛,越過高高的牌匾,飛到鱗次櫛比的房舍間,打了個轉,最後撲簌簌的落在了空曠的庭院裡。
飛奴在青磚地上來回打轉,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一個衙役聽到動靜,急匆匆的從耳房走出來,詫異的看了眼院子裡的飛奴,臉色一變,幫忙上前按住飛奴,抓住飛奴的腿看了看。
「少尹大人,玉華山有飛奴傳書。」衙役緊緊抓著飛奴,疾步走進簽押房,臉色凝重道。
「玉華山的飛奴傳書?」冷臨江驚詫的低呼一聲,神情微變,趕忙接過飛奴,取下那細長的竹筒,除去完好無損的火漆蠟印,取出裡頭卷的細細的一頁紙。
他仔仔細細的看了下來,臉色驚變,抬頭對衙役道:「去把何登樓叫過來。」
不多時,何登樓滿頭大汗的跑進簽押房,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飯菜的味道。
上晌的時候,他帶著人裝模作樣的又在東西二市搜了半晌,方才才剛剛趕回來,正端著碗用午食,聽到傳話的衙役說少尹大人的臉色不對,是看了從玉華山回來的飛奴傳書才變了臉的,他立馬撂下了碗,連嘴都沒來得及擦一下,便跑了過來。
「少尹大人,何事?」何登樓束手而立,看到冷臨江果然臉色陰沉,又看到冷臨江手上的飛奴,他也不敢嬉皮笑臉的了,一張臉繃得緊緊的。
冷臨江定睛望著何登樓。
在這個京兆府衙署裡,他最信任的人便是姚杳和何登樓了。
但是方才看了韓長暮的傳信,他看誰都覺得不可信了。
冷臨江的審視的目光太過嚴肅冷然,看的何登樓毛骨悚然,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並沒有什麼不妥,唇角囁嚅道:「大人,怎麼了?」
冷臨江回過神來,沉聲問道:「這兩日,可還有別的飛奴回來?」
何登樓眉頭緊蹙,凝神片刻,搖了搖頭:「飛奴,沒有啊。咱們衙署裡總共就養了四隻飛奴,全都帶去了玉華山,」他垂了垂眼,看著冷臨江手上灰白色的一團:「大人手上這只是唯一一隻。」
冷臨江慢慢的透了一口氣,這京兆府衙署裡,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姚杳和何登樓卻是他足夠相信的人。
他把那頁皺巴巴的薄紙遞給何登樓,淡聲道:「你看看。」
何登樓滿腹狐疑的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變了臉色,喃喃道:「這,這,這不可能啊,飛奴沒有回來過,姚,姚老大,姚老大也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他捏著那頁紙,失魂落魄的在原地打轉,越發的難以置信:「少尹大人,別人,別人不清楚姚老大的為人,可少尹大人,大人是清楚的啊。」
冷臨江思忖道:「我自然是相信阿杳的為人的,但事實俱在眼前,若這件事情她撇不清干係,誰相信她都是無用的。」
「那,那,這可怎麼好,這,這誰說的清楚啊!」何登樓一陣慌亂過後,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說話也條理清晰的多:「凡事都有動機,姚老大沒有必要做這種事情,大人,姚老大不會是被人脅迫了吧,」話說到此處,他自己都搖了搖頭:「不會的,憑姚老大的功夫,誰能脅迫得了她,不被她打死都算是好的了。」
「話是如此,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不可大意,不過,能脅迫了阿杳的人倒是真的不多,除非,」冷臨江的聲音漸低,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可
能,心頭狠狠一跳,目光冷了下來。
「少尹大人,除非什麼?」何登樓聽到冷臨江的話戛然而止,不明就裡的問。
「沒什麼,」冷臨江晃了一下神,只覺得自己方才的那個想法太過匪夷所思了,遂搖了搖頭:「去拿筆墨。」
何登樓明白,這是要給玉華山寫回信了,片刻不敢耽誤的磨好了墨。
冷臨江下筆如飛,極快的寫好了回信,塞進竹筒裡封好,親手綁在白色飛奴的腿上放飛,看著飛奴遠去的方向,沉聲道:「今夜就去鬼市,你去安排。」
「今夜就去?不是說明日嗎?」何登樓吃了一驚。
冷臨江皺眉道:「情況有變,明日一早就要我啟程趕往玉華山,你去準備吧,天一擦黑就進鬼市。」
何登樓應了一聲是,滿口發苦,鬼市那種地方,不備齊了至陽之物護體,貿貿然的闖進去可是要折壽的!
不止是何登樓心懷忐忑,那些捕快乍一聽到今夜便要前往鬼市,亦是個個變了臉色,驚恐的竊竊私語起來。
陽光無遮無攔的灑落在廨房前頭的大片空地上,把青磚地照的明晃晃的。
京兆府所有的捕快都站在明亮灼熱的大太陽底下,曬得心火旺盛,大汗淋漓,幹著嘴唇竊竊私語。
「去鬼市啊,你東西備齊了嗎?」
「沒有啊,我還說下了值去買呢。」
「嗐,不就是個至陽之物麼,還用得著買嗎?你我都是堂堂七尺男兒,陽氣不比什麼至陽之物都管用?」
「嘁,你說的輕巧,你一個沒沾過女人的毛頭小子,我們,怎麼比得了。」
「好了,都閉嘴!」何登樓見這些人越說越不像話,厲聲大喝了一聲,狠狠的瞪了眾人一眼。
「何捕頭,少尹大人怎麼突然就改了主意了?鬼市可不是那麼好去的。」
「就是就是,不準備萬全了,怎麼能去鬼市呢?」
「何捕頭,你跟少尹大人好好說說唄,還是明日再去吧?」
何登樓面無表情的掃了捕快們一眼,不怒反笑:「怎麼,害怕了?」
捕快們面面相覷,齊齊打起哈哈。
「怎麼會,何捕頭說笑了。」
「就是,咱們弟兄怎麼會怕!」
「能讓咱們弟兄害怕的人還在他娘肚子裡呢!」
何登樓扯了扯嘴角,算是一笑:「不怕,那你們躲個屁啊?」
「......」眾人啞然,憤憤不平的低聲嘟噥。
何登樓其實也是很為難的,這趟差事不好乾,誰也不願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當差,搞不好命就丟了。
他心頭一動,想到姚杳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只要給夠加班費,當牛做馬無所謂!
他嘿嘿一笑,反正不是他出銀子,給多少他都不心疼!
「好了,有什麼話就大聲說,偷偷摸摸的像做賊一樣,丟人!」何登樓不耐煩的又吼了一聲。
捕快們立刻閉緊了嘴,齊齊看著何登樓,等著他繼續往下吼。
何登樓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不讓你們白乾,少尹大人說了,只要去鬼市的,人人都有賞,重賞!」
「重賞,有錢啊。」
「何捕頭,你早說有錢啊。」
「何捕頭,別說是有錢了,就是沒錢,上刀山下火海,咱們兄弟也得把少尹大人的吩咐給辦好了不是?」
一聽到有銀子拿,捕快們興奮的直擼衣袖,也不管現在是hi天黑還是天亮了,恨不得現在就往鬼市裡衝。
何登樓簡直看不得這些人見錢眼開的樣兒,揮了揮手道
:「行了行了,都去把傢伙備齊了,別到時候得了賞錢沒命花!」
早在冷臨江吩咐要前往鬼市辦差時,捕快們就猜到這回的差事不好辦了,聽到何登樓這麼一說,個個神情嚴肅,暗自盤算著要把所有的保命傢伙都帶上,進了鬼市之後,管他遇上的是敵是友,先砍了再說!
暮色四合,似血殘陽,肆意潑灑了大半個天際。
溫熱的徐徐晚風裡,聲聲暮鼓在長安城的上空盤旋,街巷裡亮起暗淡的燈光,行人匆匆遠去。
暮鼓聲畢,整座長安城從喧囂歸於平靜,務本坊西門廢棄的廣文館內反倒熱鬧了起來。
館內房倒屋塌,處處可見一人多高的萋萋野草。
冷臨江一行人方一走進廣文館,就被撲面而來的陰氣燻得呼吸一滯。
「哎喲我去,這是什麼地方,怎麼跟陰曹地府似的。」有個年輕捕快罵了一聲娘,抱緊了胳膊。
中年捕快瞥了年輕捕快一眼,不屑道:「這那哪到哪啊,等去了鬼市,那才是陰曹地府呢!」
年輕捕快縮了縮脖頸,畏懼道:「王,王二哥,你,你剛去過?」
中年捕快點了點頭:「許多年前去過一次。」
「那,嚇,嚇人不?」
中年捕快臉上露出一絲忌憚和驚懼:「鬼市鬼市,哪有不嚇人的!」
「那,長安城天子腳下,一向宵禁嚴密,怎麼,會有這麼個遊離在法度之外的鬼市?」年輕捕快疑惑不解的問道。
「這就,說來話長了。」中年捕快眯了眯眼,望向荒廢已久的廣文館後院。
年輕捕快一臉好奇,正等著中年捕快給他答疑解惑呢,身後突然響起嘈切的聲音,他轉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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