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伢人打扮的楊師哥樂了,面帶笑意,眼中嘲諷卻毫不掩飾,“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玉京城百萬人口,一百零八坊,若有心躲藏,即便我天地門派出全部力量,也不敢說一定能找到,何況還全是新人。”

說著,若有所思,眼神也變得詭異,“你家…似乎和李府有仇吧?”

“不敢隱瞞楊師哥。”

餘子清整了整衣領,目光變得堅毅,“家父生前收集李府罪證,他們的勾當,我一清二楚,蕭三能逃出牢獄,絕不是他那管家叔父能做主。”

一番話,令楊師哥眼中陰晴不定。

餘子清見狀,又激將道:“在下願將功勞全部讓出,就怕楊師哥畏懼李府權勢,不敢動手。”

“不敢?”

“笑話!”

楊師哥冷哼道:“別特麼跟老子耍小聰明,自打混江湖起,腦袋早別在了褲腰上。”

“說說,你要怎麼找?”

餘子清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如今潛藏,必有暗中勾當,楊師哥大張旗鼓找人,反倒會驚動對方。”

“那蕭三論身手,頂多是個三流,唯一的優勢,便是久在京城廝混,熟知各種門道。”

“買賣毒藥、偷拐人口、散步謠言…這些渠道才是重點。”

“還有,他隱藏身份,很可能不會親自現身,可從相熟之人查詢,看誰最近有異常…”

聽著餘子清的話,姓楊的天地門弟子,表情漸漸變得嚴肅。

這些線索,江湖老手都會尋找,但都是吃虧得來的經驗。

餘子清菜鳥一個,卻如此有條理,比那些新人不知強了多少。

想到這兒,他語氣也變得和善,“走吧,我們找個地方商議一下…”

…………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

安貞坊外,張彪依舊將眾人集合,分派巡夜路線,叮囑安全。

待眾武侯走後,他才對著王信與鐵守明沉聲道:“霍鋒要咱們留意坊中寺院道觀,昭國寺可能有點問題,我去探查一番。”

“你二人坊外巡視,若出事,便召集武侯前來接應。”

“是,大人。”

做下安排,張彪也沒急著動身,而是與眾人繼續巡邏。

待到亥時人定,夜深人靜,張彪才一個閃身,進入暗巷。

昭國坊外,坊牆還在修葺,搭建的木架還未拆除,無需使用勾魂索,張彪三蹦兩跳便躍過了坊牆。

夜幕下的昭國寺,更顯安靜。

明月照佛塔,帶著一絲陰森。

黑暗中,火光搖曳,幾名武僧打著燈籠,手持哨棒,沿著松柏小道走過。

塔林幽暗處,張彪顯出身形,若有所思。

他已轉了一圈,發現各個要道皆有武僧巡邏,只能從塔林浮屠墓外圍潛入。

這可不是防範小賊的手段。

和尚們果然有鬼…

張彪看了看遠處,將兩條袖子一扯,摺疊領口上提,六扇門捕頭戎袍,頓時化作了夜行衣。

他也不著急,暗中計算時間,等到武僧巡邏間隙,才壓著身子,快步輕腳與陰影黑暗中穿梭…

這昭國寺分為三部分。

前院對香客開放,依次為護法殿、天王殿、佛光殿,兩側各有鐘鼓樓和伽藍殿。

中院是藏經閣、庫房、講經閣、伏魔殿,以及方丈、監院等寺院長老禪房。

後院則是普通弟子居住之所,還有水井、茅房、菜園子。

浮圖塔林,緊挨著中院。

張彪還未靠近,便莫名一陣心悸,連忙停下腳步,藏在暗處。

這中院有藏經閣與庫房,卻黑暗一片,死寂的嚇人,甚至連巡邏武僧都不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這時,遠處腳步聲響起,白天的知客僧從迴廊匆匆而來,急聲開口道:“師叔,那幾位又發瘋了!”

“慌什麼…”

藏經閣門忽然開啟,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這是名古怪的和尚。

他體型高大,超過兩米,更是生得虎背熊腰,赤裸著上身,密密麻麻刻滿經文。

尤其是頭部,方臉大耳,雙目蒙著一塊厚厚白布,走起路來卻完全不受影響,輕鬆踏過藏經閣門檻,又走下臺階。

這怪和尚悶聲道:“你們這些外門弟子,久在紅塵蒙心,沒半點定力!”

“弟子知錯。”

知客僧聲音發顫,似乎都要哭了,“還請師叔快點,若遲了,怕是壓不住那些人…”

張彪在暗中看得心驚。

這怪和尚一看就不簡單,怪不得中院無人鎮守,若非自己修煉《三陽經》,精氣神飽滿,靈覺不凡,早被其發現。

想到這兒,他連忙運轉靈視之眼,竟有稍許滯澀感,隨後資訊湧現:

心見僧(黃級一品)

1、來自蓮華宗的僧人,有著驚人體格與武藝,剛踏入煉氣期。

2、心見為眼識,目盲心不盲。特殊的佛門煉氣法,讓他獲得出色感知,更有利於近戰,但作為代價,卻永遠失去了眼睛…

3、我願化身盲目夜叉,護佑宗門繁榮昌盛…

煉氣期修士!

張彪心中震驚,連忙低頭。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修士,而且比自己修行速度還快。

靈氣復甦才沒多長時間,說明對方早有準備,或許傳承未斷…

蓮華宗,當年不是被景帝剿滅了麼?六扇門也因此而成立。

原來無相宗,便是蓮華宗…

這僧人既有傳承,不趁著靈氣復甦,在深山修煉,跑到京城做什麼?

張彪心中好奇,卻不敢妄動。

對方已踏入煉氣期,本就武藝精湛,加上功法對近戰有加持,自己肯定不是對手。

要這種傢伙鎮壓的,

又是什麼玩意兒…

看著這兩名僧人一前一後離開,張彪也咬了咬牙,遠遠跟隨觀望。

只見兩名僧人,竟進了前院高聳佛塔之內,外面還有一隊武僧看守。

在佛塔內?

張彪眉頭微皺,有些奇怪。

佛塔這種建築,他也進去過幾座,外面看似寬敞,實則裡面逼仄狹窄,往上幾層,只容一人通行。

尤其昭國寺這座塔,根本不大,心見和尚那體型,進去都要低著頭,那還能容下其他人。

下方有地道!

張彪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自己找到的玉京城輿圖,昭國坊的開口,好像就是在此地!

當年那場叛亂……

景帝滅佛…

莫非這幫傢伙也有地圖?

張彪眼中陰晴不定。

本以為和尚們頂多收留點犯事的江湖僧人,沒曾想還牽扯到修士、兩百年前的叛亂…

這蓮花宗,竟是修行門派。

其偽裝的無相宗,百年前就來了京城,暗中潛藏這麼久,所圖必然不小。

難道與地下秘密有關…

張彪原本對那份《玉京城輿圖》不在意,如今卻興趣大增。

修士都要圖謀。

說不定與修行有關…

不對!

張彪心中一個激靈,止住貪婪。

蓮花宗有修行傳承,隱藏如此之深,誰知道在地下做了什麼。

若有寶貝,百年的時間,恐怕早就被其挖走。

如今靈氣復甦,心見這種踏入煉氣期的高手,說不定不止一個…

他有靈視之眼,本就是絕世機緣,何必因外物丟了性命。

想到這兒,張彪深深望了一眼佛塔,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眼下這情況,不是他這小身板能夠應對,單一個心見就打不過。

但若真出了什麼大事,霍鋒那官迷,必會將黑鍋扣在他腦袋。

既如此,便交給總捕頭處理,莫因此事,打擾了他的修行之路。

出了昭國坊,張彪也沒猶豫,直奔六扇門而去…

…………

通政坊,六扇門。

朱漆銅釘大門緊閉,兩盞碩大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晃,上面赫然寫著“六扇門”三字。

“站住!”

張彪剛到門口,便被巡邏捕快呵止,微笑道:“原來是張捕頭,這麼晚了來做什麼?”

“總捕頭可在?”

張彪也懶得廢話,直接亮出銅牌,“機要大案,快去稟報!”

巡邏的捕快面色一變,連忙點頭,“張捕頭請稍等。”

六扇門有規定,平日大小案件,不可逾越職權,但若有機要大案,便可直接向總捕頭彙報,任何人不得阻攔。

最近的大案,無疑是殺生教。

很快,張彪便被帶進了後院偏殿。

總捕頭郭安身穿便服,不緊不慢喝了口茶,詢問道:“有殺生教線索了?”

“不是殺生教。”

張彪微微拱手,“卑職奉霍捕頭之命,探查昭國寺,發現其中僧人身份有異……”

他掐頭去尾,訴說了一番。

“蓮華宗?!”

總捕頭郭安聽罷,臉色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