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如今只有西門大開,奇怪的是西門的城門巡邏衛比往常人數多了一倍。對於進城的商旅巡衛管的疏鬆,而要出城的行人,一律實行嚴查。

出城的隊伍走的很慢,蕭雲帆與二女混在隊伍之中。他扮了個身材臃腫,相貌富態的商人,江水二女則扮作隨從,趕著馬車。

等了許久,終於輪到他們。那帶著大簷帽衛隊長舉著手裡的馬鞭,大喝一聲:“你過來。”他伸手指了指水含煙,水含煙見他指著自己,一顆心不由得砰砰亂跳起來。她從馬車上跳下,慢慢走了過去。那衛隊長道:“抬起頭來。”水含煙大著膽子把下巴昂起。

衛隊長身旁的小吏展開畫卷瞧了瞧,直是搖頭。衛隊長一見她與畫中人相貌大異,當下不耐煩道:“說你呢,走吧。這個放行。”等二女都過去時,輪到蕭雲帆。那衛隊長朝他勾了勾手指,大聲道:“你,過來。”原來他見蕭雲帆衣著華麗,一幅暴發戶的模樣,心下打定主意要敲他一筆。

蕭雲帆見對方神色不善,當下靈機一動,向前撲倒,然後將一包物事悄悄塞在那衛隊長手裡。衛隊長將東西放入懷裡,而後咳嗽了一聲道:“咳,出城做什麼啊?”蕭雲帆賠笑道:“回軍爺的話,小人做的是藥材生意。這次要去長白山進些貨,還請您老高抬貴手。”

衛隊長摸了摸鬍鬚道:“罷了罷了,放行。”蕭雲帆拱手道:“多謝。”

三人出城後,趕著馬車一路狂奔,到了僻靜處,才歇下來。水含煙拍了拍胸口道:“可嚇死我了。”蕭雲帆扯掉假鬍鬚,大笑道:“他們這些酒囊飯袋又豈會認出咱們的機關?”江含月道:“陸大哥,那人攔你是你給了他銀兩?”

那衛隊長向身旁的人招呼了一聲,而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心中滿是歡喜。他伸手從懷內摸出蕭雲帆給的小包,開啟來看。豈料小包中居然還套著一個小包。

他一連解開三層,看到最後,裡面只包了塊指頭大小的石頭。那衛隊長登時醒悟過來,氣的臉都綠了。口中吐了口濃痰罵道:“龜兒子,下次回來莫要犯到老子手裡,不然管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樹林內,水含煙聽蕭雲帆說完,格格得笑道:“陸大哥,真有你的,沒想到你居然送給那官爺一塊石頭。那官爺知道後,恐怕嘴都要氣歪吧。”蕭雲帆雙手一攤笑道:“那也沒著兒啊。我原本準備這東西又不是給他的,他要橫刀奪愛,那我只好送給那位官爺了。”

江含月雙手一拱道:“陸大俠,大恩不言謝。他日有緣來請務必來我玄女宮做客。”蕭雲帆奇道:“做客。在下可聽說玄女宮從不讓男子踏足?”江含月微笑道:“那是從前,如今本派鼎故革新,廣交江湖朋友,之前陳規舊俗已為宮主廢除。”

蕭雲帆也還禮道:“二位保重。”說著將馬車交給二人,自行離去。水含煙望著蕭雲帆的背影道:“師姊,我們這次出門還算幸運,能碰上像陸大哥這樣的好人。”江含月眉頭緊鎖道:“正是因為這個人太好了,所以我們才要更加小心。”

水含煙不解道:“師姊何意,小妹可不明白。”江含月道:“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我倒希望咱們以後永遠都不要見到此人。”水含煙奇道:“師姊方才還說要人家到咱們玄女宮做客,這會兒為何又變了口氣?”

江含月伸手拉起馬韁道:“煙妹,這個人心機太深。心機越深的人越可怕。他並非是為了咱們得罪了朝廷的王爺,而是他本來就要對付那王爺,救咱們是舉手之勞。他如此做,是要我玄女宮承他的情,若是將來,他遇到大麻煩,求救與我玄女宮。你說我們幫他不幫?”

水含煙脫口而出道:“扶危救難,俠者本色。若是陸大哥將來求到咱們門上,別人我不敢保證,但煙兒一定會幫他的。”江含月淡淡一笑道:“師妹,你說的輕鬆。若將來他成了朝廷欽犯,我們要幫他其罪就等於逆犯。春樓樓的例子你忘記了麼?”

水含煙低下頭沉思良久,緩緩道:“師姊,我不認同你的看法。做人要知恩圖報,才是立身之本。”江含月嘆道:“師妹,你把這世道看的太簡單了。你還記得燕王酬荊軻,嚴仲子收買聶政的故事麼?”

水含煙道:“當然記得,荊軻為報太子丹知遇之恩,刺殺秦王。聶政為報嚴仲子刺殺俠累。這兩個人都算得上流芳千古的俠客。”

江含月搖頭道:“燕王只所以對荊軻好是因為想要荊軻的命,嚴仲子也一樣。往往他們對你好時,往往懷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俠者一旦要踐行諾言,自然是將性命豁出。在我看來,這是不值得的。所以凡事沒有絕對,所以我們不要輕易去相信一個人的好。”

水含煙點了點頭,她看著師姊。忽然覺得她變得很陌生,她心中在想:“到底是我沒用,還是師姊變了呢?”

端王府內,一派熱鬧景象。下人們將樹上綁滿紅綢,大大小小的院落內都掛著彩燈。花園內又整修了一番,補了許多紫竹與奇石。端王爺走在鵝卵石子路上,計千雲則跟他身便一一介紹。端王見他將諸事安排的井井有條,笑盈盈道:“計先生,這幾日有勞你了。”

端王忽然道:“王妃愛看戲和雜耍,今年你打算請那些人來?”計千雲道:“回王爺,唱戲的請了柳青、乘雲、飛花三家班子,而雜耍的請了吳東陽和馬臉九。”端王道:“嗯,不錯,這馬臉九往日的古彩戲花樣繁多,倒是有些看點。”

過得一個月洞門,端王與計千雲登上一個閣樓,二人對坐議事。端王道:“得意樓大火到底怎麼一回事,還請計先生還是給本王說清楚一些。”

計千雲道:“王爺有所不知,得意樓之事乃是苗匪所為。事發突然,花四娘那邊也措手不及。”端王啜了口茶水,目光看到金絲籠中的綠鸚鵡,他站起身來去逗鸚鵡,然後慢悠悠道:“得意樓損失幾何?”

計千雲道:“折銀八十萬兩。”端王看著籠中的鸚鵡道:“那計先生打算如何填這窟窿?”計千雲道:“得意樓的窟窿,計某迴天乏力。不過我送王爺另外一份大禮,可不止八十萬兩這麼些。”端王眉峰一動,微笑道:“先生要送本王什麼大禮?”

計千雲站起身來到:“為王爺謀這四川之局。”端王回過身來,臉上殺氣騰騰,冷笑道:“本王要這四川之局何用?總不抵八十萬白銀實在。”計千雲笑道:“王爺,若四川之局盡歸王爺掌握,區區八十萬兩又何足掛齒?”

端王將手伸到金絲籠內,將綠毛鸚鵡抓在手心笑道:“計先生,可看到本王手裡的鸚鵡了。”計千雲點頭道:“王爺何意?”端王將那鸚鵡向空中一拋,那鳥飛向遠處。

端王坐下看著計千雲道:“你看到了,本王只信我能抓住的。那隻鸚鵡的生殺大權在本王手裡,本王就能任意擺佈他。若是鸚鵡飛了,本王這手裡又能抓到些什麼?”

計千雲笑道:“王爺之意,計某明白。不過王爺想想,你手裡若只抓著只鸚鵡,又怎能抓其他珍禽?得意樓是計某為王爺布的一枚棋子而已,如今這枚棋子引來更大的利益,王爺就不想知道麼?”

端王的眼睛忽然一亮道:“那麼先生就說說,得意樓這枚棋子失掉後。本王得到更大的利益是什麼?”計千雲道:“王爺想必聽過僰族吧?”端王點頭道:“僰族不是早就被滅掉了?”

計千雲道:“昔年,我大明軍隊雖然佔據了僰人的九絲城,但僰人有一件寶物卻始終沒有找到。”端王皺眉道:“你說的是蟄龍鼎?”計千雲道:“不錯,正是此物。”

端王搖頭道:“我聽先王說過,當日朝廷之所以要攻打九絲城,一則是僰人自立為王,不服朝廷管教;二則是僰人煽動諸蠻造反。實則有人向聖上密報說僰人之所以能征善戰,皆因這寶物能賜予他們神秘力量。

若是得到這寶物後,大明軍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然而城破之日,那蟄龍鼎被僰人毀去,只剩下蚩尤血。內閣商議後,便將此物賜我蜀王府,以安西南諸夷之心。”

計千雲道:“王爺說的不錯。在下不單能為王爺找到這蟄龍鼎,還能令王爺掌控西南諸蠻。”端王沉吟半晌道:“好,本王便給你個機會。我就用這八十萬兩來換這四川大局,希望你不要令本王失望。”

計千雲微笑著,將拂塵搭在臂彎裡緩緩道:“王爺,據我所查,那僰人一脈並未死絕,而那蟄龍鼎也並未毀去,而是被人藏了起來。那僰人如今就在城內,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近日便會動手前來盜寶。

咱們不妨將計就計,以蚩尤血為餌,調出蟄龍鼎。然後將僰人一網打盡,再秘密籠絡西南諸蠻。如此一來,王爺手中就兩對至尊寶。若朝廷不猜忌王爺,王爺在蜀中永享太平;若朝廷猜忌王爺,王爺也有一條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