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祥用熱毛巾擦了把臉,而後躺下。對於西南戰事而言,只要集中力量消滅掉黑骨氏族,其餘的部族自然俯首。他打了盹,睡的並不安穩。這時,一個士兵在帳外被攔了下來。守衛長道:“將軍剛合上眼,如果事情不急,你就等等吧。”那士兵道:“這事卑職可做不了主。”

二人正在交談,李應祥起身道:“叫他進來吧。”那士兵快步走入帳中。李應祥道:“有何緊急軍情即刻呈報。”那士兵雙手一叉道:“諾。回將軍話,黑骨氏族派來使者送來納降書,監軍大人命小人呈遞將軍。”他說著將一張布帛交給李應祥。

李應祥掃視了一眼,抬頭道:“你去把監軍請來,我要與他商議。”待那士兵走後,李應祥心中沉思道:“早不降,晚不降,偏偏此時送來納降書,想必其中定有蹊蹺。”

不多時,周光鎬與蕭雲帆同入帳中。李應祥捋著鬍鬚道:“國雍,此事你怎麼看?”周光鎬道:“回將軍話,我已與他們的使者見過面,他們送來了賊首雷摩與旺顯的首級,還用牛車送來許多金銀,從情形來看,不似作偽。”

李應祥笑道:“國雍也看出了端倪,那麼蕭兄弟你怎麼看?”蕭雲帆道:“李兄,江湖上的爾虞我詐我見的多,可是兵事上的爾虞我詐小弟見的少,不敢武斷。”李應祥拿起那納降書丟在地上說道:“他們這納降是假,只怕另有圖謀。”

蕭雲帆低頭想了片刻道:“他們很可能是要行刺的李兄的。”李應祥道:“李某人頭在此,他們想要也沒那麼容易。”周光鎬看了地上那納降書一眼,緩緩道:“既然將軍已看破的他們的心思,我們何不來個將計就計。”

蕭雲帆道:“周兄說的對,要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那些使者不妨留下來。我會在暗中保護李兄,一旦他們有何舉動,我們便可將其一舉拿下。”當下三人計議了一番。

不多時,李應祥來到中軍大帳內,一個瘦臉的漢子躬身道:“黑骨氏族多吉參見大將軍。”李應祥笑道:“使者的漢話說的很流利麼?”那多吉答道:“啟稟將軍,小人的母親是漢人,所以小人的漢話還說的過去。”

李應祥看了多吉一眼道:“使者遠來,你們首領的納降書本帥已經看了。”那多吉道:“那麼還請大將軍向朝廷多多美言,我們家首領也將叛賊的頭顱獻上,想必周大人已經知會了您。”

李應祥點了點頭道:“貴族的誠意,本帥已看到了。使者遠來不如今晚就留下來,本帥也回書一封讓使者給安守帶回去。”多吉右手搭在左肩膀上恭身道:“將軍仁慈。多謝將軍開恩。”

李應祥又與他寒暄了幾句,而後以公務繁忙為由離開。多吉回到下榻的營帳中,他召集了帶來的勇士,這些人就有阿彌汗。阿彌汗讓兩個人守在門口,而後低聲道:“多吉。可見到李應祥了?”多吉道:“是的,屬下見到他了。”

阿彌汗道:“好,你把他的樣貌說給大傢伙聽。而後我們就計劃今晚的行動。”多吉依言向眾人描述了李應祥的容貌。

帳外的大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阿彌汗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他向身旁的人道:“你們幾個去放火,你們隨我一起殺進大營,砍下李應祥的人頭。”幾個人帶好面罩依計行事。

只見一個大帳燃起了火,多吉叫道:“快來人啊,救火啊。”幾個巡邏的明軍見狀立刻向那大營走去。阿彌汗手握一柄短劍挑開李應祥的帳簾,黑暗中他冷笑道:“去死吧。”幾個僰族勇士跟著他一起衝上前去,對著床褥一陣亂砍。

忽然,只聽帳外傳來一聲大笑道:“好個賊子,膽敢刺殺本將軍。”阿彌汗聞言,心中一驚大叫:“不好,中計了。”他的人正要往帳外衝去,一排密集的箭雨將那些人射倒。

阿彌汗手中鐵杖揮舞,盪開飛矢。一對槍兵迅速圍了過來,阿彌汗飛身而起,手中鋼杖橫掃而出,幾名槍兵慘叫一聲,登時斃命。李應祥飛身而起,手中長劍向他後心刺到。

兔起鶻落之間,二人過了三招。阿彌汗看著李應祥道:“你,你不是李應祥。”李應祥笑道:“我自然不是李應祥,不過我認得你。”阿彌汗聽他的聲音甚是耳熟,忽然眼睛一亮道:“你是陸不平。”

蕭雲帆道:“你錯了,我是蕭雲帆。”阿彌汗道:“原來是你,殿下最為擔心的就是你。好,既然你自己跳出來,老夫就送你上路。”蕭雲帆道:“你已經被包圍了。若是還要做困獸鬥,我成全你就是。”說著,他長劍向前一直,向阿彌汗當胸刺到。

阿彌汗左掌一揮,一道勁風將兵營內的一個火盆托起,他手中鋼杖在火盆上一點,數道流火向蕭雲帆襲來。蕭雲帆手中長劍左右一挑,將炭火擊落在地,而後大聲道:“大家都退後,這個人交給我來對付。”眾人見阿彌汗神威凜凜,心中畏懼之極,得蕭雲帆發話,便齊齊往後退去。

蕭雲帆與阿彌汗交過手,知道他武功極高,自己若和他硬拼絕沾不到半分便宜,索性展開身法與他遊鬥。阿彌汗此番功敗垂成,心中本就懊惱之極。蕭雲帆此時跳出,倒讓他有一絲欣喜。若是連蕭雲帆也殺不了,只怕他更無面目回去見計千雲。

周光鎬叫衛兵拿了其餘的僰族勇士,他抽出長劍架在多吉脖頸上說:“你還不快些勸他束手就擒?”多吉冷笑道:“我蚩尤子孫又豈會懼怕你們漢人?”周光鎬道:“很好。”說著長劍一揮,削下他的左耳。

多吉臉上的肌肉不住顫抖痛苦之極,但他楞是沒發出一聲慘叫。周光鎬用劍挑起那隻左耳向阿彌汗道:“你再不投降,我就將他們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

阿彌汗與蕭雲帆交手之際,斜眼撇了一下多吉,身形向後飄去道:“你們漢人當真無恥。竟使出這種卑鄙的手段?”周光鎬道:“你們這些蠻子也未必見的光明,沒種在戰場上和我們一較高下,背地裡使這種陰招。”

阿彌汗被他一駁,當下道:“有道是兵不厭詐,對付你們用不著將陰謀陽謀。”周光鎬又在多吉身上劃了一刀大聲道:“好啊,既然你也說不管什麼陰謀陽謀,那麼你就眼睜睜的看著你的族人鮮血流乾?”

周光鎬又舉著劍走到桑達面前,桑達臉上露出憤怒,一雙眼眸似要噴出火來。周光鎬道:“這蠻人的眼珠子似乎很兇,咱們挖下來可好?”一邊計程車兵道:“好。”

他手中的劍一點點逼近桑達的眼睛,阿彌汗不忍桑達受此欺凌,當下將黑杖丟在地上,說道:“我認輸,請你放過他們。”桑達叫道:“大祭司,我們不怕死。”

阿彌汗回身對蕭雲帆道:“蕭雲帆,請你讓他們住手,我的人頭你只管拿去。”蕭雲帆反手將劍一挽,對周光鎬道:“周兄且慢。”周光鎬的劍懸在桑達的眼前。

阿彌汗雙手扯開自己胸口的衣衫,露出堅實的胸膛。跟著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利刃,手臂回戳,“噗”地一聲扎進了自己的心窩。他看著蕭雲帆嘴角流出鮮血道:“這……夠不夠。”

蕭雲帆飛身將他抱住說道:“你……你這是何苦?那計千雲本就不是什麼善類,你又何必為他賣命。”阿彌汗看著他的臉龐,有氣無力地道:“你……你永遠不會懂。不……不過我有一件事求你。”蕭雲帆眼中露出憐憫的神色道:“你說吧。”

阿彌汗提著一口氣道:“照……照顧好阿勒邱。”說完,他的手便垂了下來。僰人一個個心中悲痛萬分,桑達大聲叫道:“大祭司!”蕭雲帆站起身來對周光鎬道:“周兄,放他們走吧。”周光鎬道:“不行,他們是我們的敵人,豈能放虎歸山?”

蕭雲帆眼眸中閃著寒光道:“我再說一遍,放他們走。”周光鎬道:“我可以答應你,可總得李將軍說了才算。”人群中分出兩隊來,李應祥一手按在寶劍上,緩緩走出。他看著阿彌汗的屍體,向桑達道:“把你們的人帶走吧。”說著他向周光鎬示意放人。

桑達看了看蕭雲帆向他表示感激,而後和剩下的幾個族人抬起阿彌汗的屍體向大營外走去。周光鎬見他們緩緩遠去,轉面向李應祥道:“將軍這麼做,未免意氣用事。你與巡撫大人時常說我書生意氣,而今日……”

李應祥吁了口氣道:“國雍,你大概知道孔明七擒孟獲的故事。”周光鎬道:“可是大人,我們殺了他們的祭司,他們又怎麼會善罷甘休?”李應祥道:“傳我將令,三軍撤退。”

周光鎬不相信自己耳朵問道:“將軍為何要撤?”李應祥淡淡一笑並未回答,轉身走向大帳內。蕭雲帆站在原地如枯木一般,他心中在想:“馮姑娘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