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李應祥應允放走這些人,並非義氣用事。早先就有密探來報說安守會偷襲大營,他放走這些人料定他們不會回去,所以他仍可依計而行,誘敵深入。

僰族的勇士個個悲痛欲絕,阿彌汗在他們的心中的地位猶如父親一般,很多人更是從小都受到他的關照,見他為救眾人殞命,心中難過無比。一個身材矮小的漢子道:“桑達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桑達伸袖擦了擦眼淚道:“如今大祭司一死,我們本該聽命王子殿下。可我們這些人絕不是明軍的對手,與他作對只有白白送死。”多吉哽咽道:“桑達將軍,難道我們不回安守那邊了?”

桑達道:“我們此番功敗垂成,回去只有死路一條,依我之見咱們不能回去。”多吉又問道:“可是咱們不回去,又該去哪裡?”桑達道:“我還有些漢人的朋友,我們可以在他們那邊生活。”那個身材矮小的漢子道:“那我們就見不到阿爹阿孃了。”

桑達低下頭伸手放在他肩膀上緩緩道:“按如今的形勢,明軍遲早會攻破安守的城寨,我們回去於事無補。還是等戰事平息後,我們再回去。”說著,他背起阿彌汗的屍體向前方走去。

安守的大軍離明軍的營寨僅有三十里之隔,他與雷摩、旺顯在等阿彌汗的訊息。三人正在攀談之際,一個斥候走了進來。

他滿臉喜色對安守道:“啟稟大王,明軍主帥已經遇刺身亡。”安守面露喜色道:“果真如此?”那斥候堅定的說道:“是的,大王。小的親眼瞧見明軍士兵圍在一個大帳前痛哭。這時,他們的一個監軍走出將那些士兵喝退。”

安守點頭道:“可是阿彌汗怎麼還未回來?”那斥候道:“小的在他們營寨前窺探時,聽說明軍將他們射死了。他們的屍首如今還在明軍的營寨前掛著。”安守聽罷,沉默了半晌道:“可惜啊可惜。萬沒想到阿彌汗這把老骨頭就這麼葬送了。”

旺顯附和著他,說了幾句感傷的話,而後道:“安大哥,如今他們失了主帥,想必方寸大亂。正是我們襲擊的最好時機。”安守抬起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戒指道:“話雖如此,可我們還是得小心行事。漢人詭計多端,不得不防。”

雷摩握著刀柄不耐煩道:“安大哥,我們報仇血恨的機會到了,你還在猶豫什麼?”安守道:“我再想,不如咱們用僰人那一千勇士先探探虛實,而後再行定奪。”

雷摩豎起大拇指誇讚道:“還是安大哥高明。”安守對面前的斥候道:“對於阿彌汗死了這件事先不要走漏風聲。”等那斥候下去後,雷摩問道:“不告訴咱們的盟友這樣做不妥吧?”

安守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現在告訴僰人,勢必激起他們的怒火,他們一旦發瘋,不受我們控制,反而壞了大事。倒不如等他們親眼看到阿彌汗的屍體,那時必然拼死與明軍一戰。

等他們和明軍打成一團時,我們便趁機將他們全部都收拾了。如此以來,西南還是我們的天下,便少了一個分羹者。”他說這話時,見雷摩、旺顯臉上神色有異,當下笑道:“你們兩個是我安守的手足兄弟,我們是一家人。僰人終究是外人,你們能忍受他們佔據本該屬於我們的黃金和美女麼?”

二人見安守說的懇切,便不再疑心。安守向僰人的一千人馬發號了施令,讓他們打先鋒。僰族眾將士接到號令後,即可率兵馬出發。

寅時方過,僰族將士舉起大旗嚮明軍大營奔來,明軍只留了部分人馬在營寨之中。周光鎬站在一個土坡上道:“將軍,按理而言敵人不應該只來這麼些人。”

李應祥從容地道:“沒錯,想必這些人是先鋒,安守這隻老狐狸,想必率領大隊人馬想在後面跟著。既然我們是釣魚,那麼不妨把線放長些。等他們的人到齊了,咱們將他們一勺燴。”

安守的隊伍在後面徐徐而行,忽見明軍大營火光沖天,他心頭大喜道:“哈哈,看來明軍的確沒有防備,雷摩、旺顯叫咱們的人迅速向敵營逼近。”

蹄聲如雷,安守率領的三千人馬如餓虎般撲向明軍大營。一時間,喊殺聲,兵刃交擊聲,不絕於耳。僰族軍士見安守的大軍接應在後,登時信心更增,與明軍殺的難得難分。

安守騎著一匹黑馬手握長槍大聲道:“看見那座大帳了麼?都給我衝,那是明軍主帥的屍首,誰將李應祥的人頭砍下,我賞你們五百兩黃金。”

一個明軍百夫長喝道:“弟兄們,快護好李將軍的靈柩,莫讓蠻子過來。”他越是這麼喊,那些蠻人越發想接近那大帳。安守將長槍在地上一插,手中揮舞著彎刀向中軍帳前的大旗杆砍到。

他臂力本就沉雄,在加之這彎刀乃是上等的緬鐵打造,旗杆雖然有碗口粗細,卻應聲而斷,呼地一聲向一片倒下。那將官見蠻子越來越多,如潮水一般向前湧來,他慌忙道:“弟兄們快撤。”那些長槍兵聞言登時朝營寨後方撤去。

雷摩喝道:“別放走一個漢人,都給我追。”他身旁計程車兵聞言即可揮舞著腰刀向前奔去。只聽得轟地一聲向,那中軍大帳猶如火蓮一般綻放開來,無數火雨從天而降,巨大的氣流衝擊將那些圍上前去計程車兵炸地血肉模糊。

安守的戰馬一驚,前蹄抬起,將他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再睜眼時,安守只覺頭皮發麻,耳中嗡嗡作響,地上到處是火和殘肢,以及散落的兵刃。空氣裡傳來的焦臭味更是刺鼻。

他顫抖著握著長槍,臉色灰白大聲道:“不好,我們中計了,快,快,都撤。”雷摩扶起旺顯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無知鼠輩,膽敢犯上作亂,殺無赦。”周光鎬身披鎧甲握著長槍帶頭衝鋒,原先那些從後寨逃走計程車兵復又殺了回來。

蠻兵何時見過這種陣仗,一個個嚇的肝膽俱裂,拼命嚮明軍的營寨外奔去。就在這時,李應祥率領的大軍迎面殺到。安守看著做在馬上的李應祥咬著牙道:“漢人,漢人當真狡猾。”他將長槍向前一指,朝前衝去。

一排排密集的箭雨呼嘯而至,見蠻兵死傷過半,李應祥舉起長劍道:“殺!”明軍前後夾攻,勢不可擋,蠻兵腹背受敵,只是做困獸鬥。不到一個時辰,蠻兵被殲滅大半,剩下的殘兵只好丟下武器。

明軍這一仗消滅了西南三大反叛勢力,眾將士無不歡欣鼓舞。

幾日之後,安守的碉樓前站在一隊人馬。樓上的守衛道:“來者何人?”低下的人大聲道:“快開寨門,我們被明軍追殺。”碉樓上的人笑道:“你們來晚了,安守的營寨已經被我們僰人奪下了。放箭!”那人說罷,一排冷箭從上面射下。

原來明軍擊敗安守之後,換上蠻人的服飾,準備瞞天過海。豈料計千雲在安守的人馬與明軍交戰時,已先奪下安守的老巢。明軍退回後向主帥報告了詳情。

周光鎬右拳打在左掌中懊悔道:“都怪我們疏忽,這才讓計千雲佔了便宜。”李應祥道:“無妨,朱達文和邊之垣的人馬即日就與我們匯合,到時咱們一鼓作氣就能拿下他們的老巢。”

蕭雲帆低頭不語,神色憂慮。李應祥見他如此神情問道:“蕭老弟,你似乎有心事。”蕭雲帆抬起頭笑道:“沒什麼。”李應祥道:“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也就不問了。當日你我之約也該踐行了,那計千雲老弟可有法子對付他?”

蕭雲帆道:“這個人詭計多端,我們要誘他出來恐怕得費點周折。”李應祥聽他口氣,似乎胸有成竹。忙問道:“蕭兄弟可是想到辦法了?”蕭雲帆皺了皺眉頭道:“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我出面去會會他。”

周光鎬道:“不成。蕭老弟,你這是羊入虎口。我不贊成,不如等大軍匯合了,咱們一起破他營寨。”蕭雲帆笑道:“羊入虎口,周兄可知道蕭某在江湖上的外號叫什麼?”周光鎬道:“說來慚愧,我還真不知道。”

蕭雲帆道:“蕭某在江湖上外號‘玉獅子’,只有蕭某咬別人的份兒,沒有別人咬我份。”李應祥微笑道:“這話我信,蕭兄弟智勇雙全。不過要你深入虎穴,這的確不妥,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法子麼?”

蕭雲帆搖頭道:“沒有,要讓計千雲這條泥鰍上鉤,唯一的法子就是給他餌。他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以我為餌,他必定上鉤。”李應祥道:“可是,這件事你有幾成把握?”

蕭雲帆伸出一根手指。李應祥道:“啊,你只有一成把握就敢去,豈非不是自尋死路?”蕭雲帆笑道:“我的意思是一成把握也沒有。”周光鎬奇道:“一成把握也沒有的事誰要去做,豈非傻子?”蕭雲帆苦笑道:“這世上本就許多傻子,多一個少一個也沒有什麼分別。

這樣吧,蕭某若是三日之內不能回來,將軍即刻發兵,不必再等我了。我與計千雲之間總要做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