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蘊這才知道這是太子爺的“考題”呢,不由抱著胳膊“哼”了一聲:“您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這人旁的沒有,也就秉持‘問心無愧’這四個字罷了!”

“別生氣。”胤礽連忙放下閨女的腳丫,過來哄道,“是我的錯。”

“我又沒生氣,您可別扣帽子,我可擔待不起。”程婉蘊扭著轉過另一邊去了,自顧自拿了桌上的繡棚來做針線,自顧自把太子爺晾在一邊。

胤礽愣了一下,阿婉都會發脾氣了?

就像奶貓伸出小爪子來似的,胤礽被撓了一下,卻只覺得撓在心尖上,因此反倒做小低伏地蹭了過來,他一蹭過來,程婉蘊就跟著挪開,胤礽再貼上去,程婉蘊再挪,這樣幾回合下來,程婉蘊身子都抵上牆了,再退無可退,就被胤礽勾住了手指。

她不想回頭去看,沉默低頭分著手裡的絲線,卻聽見脖子後頭拂上呼吸的熱氣,胤礽從後頭抱住了她,低聲道:“是我思慮不周,提起這話來,也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過幾日我又要去熱河了,這回你身子還不夠穩當,不滿三個月,我不敢帶你去,我不在怕有膽大包天的人欺負你,或有那等挑撥是非的刁奴使壞,既然我家阿婉又聰明又妥當,我就放心了。”

程婉蘊聽完才回頭看他,心裡已經消氣了,嘴上卻還忍不住懟道:“那你好好說不就成了,怎麼還要這樣拐彎抹角的,我還以為你對我不滿意了,如今有了新人,故意尋些藉口來,要把我一把丟開呢!”

真是奇了怪了,從前她哪裡敢和太子爺嗆聲啊?最多在心裡嘟囔吐槽,如今懷上這孩子不僅胃口好了,膽子也大了。

“我哪兒敢呢。”胤礽板過她的肩頭,兩人對視著,他的語氣彷彿在開玩笑,眼神卻特別認真:“我這輩子都不會把你丟開的。”

好了好了……程婉蘊把臉埋到太子肩頭,更加不敢聽了。

過幾日太子便宣佈要去熱河出差兩個月,他只帶上了何保忠和自己的老黃狗,無視兩個新格格那期盼的目光,光棍一般跟著康熙他們去了木蘭圍獵,毓慶宮裡就只剩下她們四個女人了。

雖然是能一起打牌的人數,但程婉蘊也跟著無視了兩位新格格那期盼的眼神,選擇繼續閉門養胎,太子爺不在她又變成烏龜縮起來了。跟她一起冊封了的劉側福晉也懷了孕沒出門,五爺帶了另一個格格;宋格格早產生下個小格格,但沒出月子孩子就夭折了,如今病倒在床,也沒法出門。

這回宮裡跟著去木蘭的是德妃,還有個新封的王答應,據說很是受寵,綠頭牌子能一月被翻十幾次,要不是鈕祜祿貴妃護著,估計能被宮裡其他人活撕了。

阿哥們倒是從一到十都跟著去了,這回十分齊整。

康熙對這次木蘭秋圍前所未有的重視,因為準葛爾的策妄阿拉布坦遣使入貢,康熙打算在大擺宴席熱河招待這些蒙古使臣。

去年,策妄阿拉布坦正和葛尓丹開戰,而且還贏了!趁著葛尓丹侵略別處,他趁機襲擊了葛尓丹掌控下的科布林,還抄了葛尓丹的後路。

策妄阿拉布坦也從此和葛尓丹結下了死仇,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康熙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很有意扶持策妄阿拉布坦,早早讓理藩院接觸他,還派遣官員前往策妄阿拉布坦部的牧羊之地,送上了錦緞等御賜之物。

策妄阿拉布坦今年決定正式歸順大清,也將為康熙帶來葛尓丹的最新動向。

據唐格格說,太子爺因為此事受到康熙極大的誇獎,因他提出諫言——可與策妄阿拉布坦建立互市貿易,並適當給予貿易扶持,比如免除關稅、給口糧和駱駝補貼之類的政策,還請康熙承諾日後殲滅葛尓丹後,不要遣兵將葛尓丹剩餘部落剿滅,這樣策妄阿拉布坦一定會對大清忠心耿耿,為大清守好漠北門戶。

這個政策果然打動了策妄阿拉布坦,這才有了這次“入貢”。

“太子爺真是英明神武。”唐格格撐著下巴,由衷稱讚道,“聽聞那日大朝會,文武百官都在,對策妄阿拉布坦的招撫之策,那麼多大臣都說不到點子上,萬歲爺氣得不行,就讓太子來說,沒想到太子略略思索,便有了對策,在朝臣面前侃侃而談,說得鞭辟入裡、實用周全,讓萬歲爺連聲說好,大加讚賞!”

程婉蘊就奇怪地打量了唐格格一眼:“你怎麼知道前朝的事?”

“滿宮裡沒人不知道,都傳遍了。”唐格格更奇怪程婉蘊居然不知道,“也就是你天天關起門來不問世事,你問問青杏、碧桃,她們準也知道的。”

程婉蘊“噢”了一聲,這就是傳說中的輿論導向吧?她呆了那麼些年,其實這兩年總算明白了宮裡傳得到處都是的瓜,那可不是隨便吃的野生瓜,後面都有推手,真實目的存疑。

這回把太子爺捧得高高的,是不是康師傅的另一種彌補?

程婉蘊就不得而知了,她很快被另一件事分去了心神——程家遞信進來,說婉燕已經看好人家,準備定親了。

前陣子鄉試放了榜,懷章吊在了榜尾,但好歹是中了舉,程家上下高興得又是點了炮竹又是連忙傳信到宮裡,那會兒程婉蘊剛晉了側福晉,果然是雙喜臨門!

程婉蘊聽說以後眼眶也微微溼潤了。

懷章中舉,意味著程家這次沒靠別人,自個立了起來,這意義是不一樣的。京城裡有想要巴結太子的對程家示好,便也有那對家眼紅眼熱,到處說程家是靠女人裙帶才擠進了京城之類的話,讓程婉蘊也跟著惱火。

但程懷章中舉,雖然不算什麼亮眼的成績,但他才十五歲。二十歲以下的舉人,放眼大清,這兩年恐怕也就出了懷章一個罷了!這下可算狠狠打了那些人的嘴巴,程家上下都跟著揚眉吐氣。

打鐵趁熱,吳氏在額楚夫人的幫襯下選了舒穆祿家的幼子多西琿為婿,這多西琿的阿瑪早逝,家裡已經沒人當官了,但他有個兄長在打牲烏拉城裡當差,他自個這次沒考上舉人,還是個秀才身,但聽說文章寫得雲霞滿紙、讀之口齒生香,那中舉只是遲早的事兒。

這說起來也算是程家高攀了,舒穆祿氏可是正黃旗,哪怕窮了點,也有旗人的驕傲在,若不是程家裡門第提了不少,有長姐是太子側福晉的名聲,人家想搭上太子,程家是怎麼也攀不上這家的。

宮中有孕的妃嬪以及皇子福晉、側福晉若懷有身孕,可以隨時召見家裡人,這是皇家恩典,她不用再像以前還是格格的時候那樣誠惶誠恐,還需要太子特意為她籌謀。如今她自己就有權利做這件事,因此程婉蘊從自己的私庫裡挑出來一盒首飾頭面、幾匹上好的宮緞要留給婉燕成親用,就給吳氏遞了話,很快吳氏就進宮來了。

順貞門外早有太監備好了轎子侯著吳氏,一直穿過御花園北門以後,才換了肩輿。坐在搖搖晃的轎子裡,吳氏手裡緊緊捧著個小包袱,裡頭裝著她給程婉蘊親手做的醬菜、豆乾。

大約兩刻鐘,她進了毓慶宮門,走在那似曾相識的長廊上,吳氏才悄然吐出一口氣。哪怕已經在京城生活了大半年,但聽說要進宮,她還是不由提起十二分心思。

碧桃迎到了二門外,見了吳氏連忙福身,笑著在前引路:“程太太可到了,我們家主子都念叨好幾回了。”

“碧桃姑姑好,”吳氏記性很好,一眼就認出來,笑道,“怎麼好意思勞累您親自跑一趟呀,側福晉身邊要緊,您隨意打發個小宮女出來接我也就是了。”

“怎麼敢稱勞累?您也太客氣了。”碧桃引著吳氏走到後罩房暖閣門口,吳氏見後罩房這兒又變了樣了,門簾子換了毛氈的,上面繡了只馱著大黃貓的黑狗,結果掀開簾子,真躥出來一隻馱著貓的大狗,嚇得吳氏差點把手裡的醬罐子摔了。

“旺財,別鬧,”屋子裡傳來一聲輕輕的呵斥聲,“青杏,你讓小太監帶這倆鬧騰的冤家出去溜溜,又把我剛寫好的字踩了倆腳印。”

旺財跑遠了還不忘回頭瞅著吳氏,害得吳氏都想縮到碧桃身後了。

“程太太您別害怕,旺兒姑姑性子好著呢,它尋常絕不開口咬人。”碧桃安慰道,打起簾子,笑著衝屋子裡回話:“主子,程太太到了。”

“快進來!”裡頭傳來擱筆淨手的聲響。

屋子裡暖融融的,如今已經十月了,天氣忽冷忽熱,今兒一大早颳起了北風,宮裡的地龍便都燒了起來。

吳氏注意到這門檻下頭還鋪了張狗爪樣的厚絨墊子,外間小香几上擺著天青色汝窯梅瓶,裡頭還用水養著兩束盛放的薔薇,開得滿室馨香。

程婉蘊已經從裡間出來了,見了吳氏便笑道:“額娘可算到了,咱們可是又快兩年沒見了,阿瑪祖母可還好?”

“你阿瑪你還不知道?他萬事不掛心,哪裡有不好的時候!倒是你祖母年紀大了,有些不適應京城的氣候,一到秋天就咳嗽,否則這次她也該進宮來瞧瞧你……”吳氏說著也很歡喜,拉著程婉蘊左看右看:“還好還好,臉色養得倒比前兩年都紅潤,前陣子可把額娘擔心壞了……”

太子的婚事、空馬餉案,京城中局勢變化之快讓吳氏這個婦人膽戰心驚。幸好皇上有意偏袒太子,否則真是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有時候吳氏可真羨慕程世福那缺心眼,他機敏時少愚鈍時多,又偏生有那逢凶化吉的好運道,晚上睡覺還日日一沾枕頭就著,夜裡呼嚕還打得震天響,氣得擔心得根本睡不著的吳氏都想拿枕頭悶死他算了。

程婉蘊拉著吳氏到炕上坐了:“額娘實不必擔心,太子簡在帝心。”至少在諸皇子阿哥封爵之前,太子爺的地位仍然是無可撼動的。

碧桃上了茶和八珍糕,帶著宮女們下去了。

程婉蘊又說起祖母的病:“我這兒有個治咳嗽的好方子,之前太子的大阿哥日日咳嗽不止,後來就是吃這個養好的,這不算藥,日常保養都可以吃的,叫‘秋膏糖’——拿梨汁、山楂、杏仁、白果、胖大海、川貝、甘草、良姜……等十八味中藥拿老冰糖熬成,每日含上六至八塊,治療咳疾效果顯著。”

吳氏千恩萬謝:“這是御醫的秘方吧?咱家老太太可有福了!”

收下方子,吳氏這才說起婉燕的婚期:“算好了日子,下個月開始過六禮,約莫明年六月就成親,那舒穆祿家就在對街衚衕住著,以後來往也近。你阿瑪說的,頂好就從咱住的沿兒衚衕裡找,嫁得近是最要緊的,你說他是不是發癔症?還有懷靖那臭小子居然翻牆出去跟了那多西琿一整日,回來和婉燕說‘你相公是個好的,除了讀書就去書局抄書補貼家用,沒去逛窯子。’把婉燕臊得兩天都躲在屋子裡吃飯,氣得我拿掃帚要打他,結果他還敢跑!”

程婉蘊也跟著“噗嗤”一聲笑出來,這的確是程懷靖那傢伙能幹出來的蠢事。她連忙讓碧桃在給吳氏帶回去的禮物裡再加一把牛角弓:“這弓是太子小時候使過的,瞧著舊了點,但也不是凡物,太子爺賞給我了,您就帶回去給懷靖吧!”

吳氏瞪大眼,竟然碰都不敢碰那弓了,連連擺手:“這如何使得!”

“太子爺您還不知道麼,他不過是藉著我的手賞的呢,不然您還指望這弓能留給額林珠使麼?就是給懷靖的,另外懷章也有一方端硯。”程婉蘊把東西擺了一桌子,笑著將一匹正紅緙絲百花鍛放在一堆布料最上頭,“這匹宮緞顏色極正,是蘇州貢上來的,拿給婉燕做嫁衣正好,這也是從太子庫房裡翻出來的,是太子爺的心意,我的分例裡可沒有這樣的正紅色。”

吳氏已經被程婉蘊這大手筆砸暈了,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些好東西,這出了宮她會不會被人打劫啊?還是得讓老丁趕著車到順貞門口接她才是!

“對了……”吳氏忽然從包袱裡摸出一疊錦帕來,“婉荷那傻丫頭最近繡了好些手帕,繡樣倒也別緻,說臨近年關,想要送給您賞人用呢!”

程婉蘊接過來一瞧,竟是八仙花,也就是後世說得繡球花,宮裡的確少見這樣的繡樣,很別緻,婉荷又繡得仔細,用的還是她之前賞給程家的宮緞,果然不管是自己用還是賞人都很得用。

倒是實用的禮物。

“婉荷女紅手藝倒長進了,替我謝謝她!過年正好用的上呢!”程婉蘊笑著收下了,過年過節賞下人或是賞李格格她們正好。

吳氏在宮裡陪著住了一個月,直到婉燕要過六禮了才出宮,程婉蘊吃著吳氏做得正宗的徽州菜,養胎養得極為舒服,官嬤嬤也說她這一胎胃口比之前好多了,倒叫她要剋制些,於是她痛並快樂著開始控制食量,就這麼等到太子回來了。

這回木蘭圍獵,沒別的新聞,只有一個:康熙把策妄阿拉布坦的幼子哈日瑙海帶回了宮中與諸皇子一起教養,吃喝穿戴皆與各皇子相同,據說這孩子才五歲,就要遠離父母親人獨自在深宮生活了。

萬歲爺的意思是讓那哈日瑙海和幾個小阿哥一起住在阿哥所、一起到上書房讀書,平日太子去教弟弟們讀書的時候,就當做自家子侄多多看顧。

太子爺和她說這件事的時候,旺財正在院子裡追著咪咪瘋跑,程婉蘊就見他說著說著停住了,轉而一直盯著歡脫的旺財瞧,就不解地問他怎麼了?

“蒙語裡頭哈日瑙海是黑狗的意思。”太子爺面色有點古怪,想笑又覺得不大好的樣子,“那蒙古小王子確實生得有點黑……”

剛剛還在心裡感嘆“哈日瑙海”這個名字聽起來意境很美的程婉蘊:“……”

她是漢人思維,看見這四個字,眼前浮現的是海上落日,晚霞浮在海面,海面波光粼粼如瑪瑙。

誰知道……是黑狗啊!

這位蒙古汗王取名是不是太直白了點,兒子長得黑就給兒子取名叫黑狗?

這和劉彘有何區別!(漢武大帝風評被害)

轉眼又到了過年的時候,這回程婉蘊就得跟著太子爺參宴了,康熙下旨讓諸皇孫皇孫女都一起進宮吃團圓飯,因此額林珠和阿克墩也得一起去。

程婉蘊頭一回參加這樣的大場合,說不緊張是假的,她其實都快忘了康熙長什麼樣了,當年她進來的時候她還去乾清宮磕過頭,那時候好像壯著膽子看了一眼,但現在這些年過去,腦海裡好像只剩下一個威嚴削瘦的明黃色身影。

等到了除夕前一天,太子爺就和她細細對了一遍流程,並且告訴她,計劃著先讓她去儲秀宮找僖嬪,讓僖嬪領著她和孩子們去給皇太后磕頭,女眷們白天們都會先到寧壽宮說話,等大宴開始以後才去前頭。

之後,太子則要與她分道揚鑣,陪康熙先去天壇祭天,回來之後隆重的過年慶典才開始,然後再去前朝接受百官朝賀,賜完群臣、八旗王公的兩大宮宴、晚上才輪到後宮家宴。

胤礽照舊吩咐花喇跟著她們,又挨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才直起身來,溫柔地看著程婉蘊:“阿婉,孩子們就交給你了,你自己也要當心身子。”

程婉蘊認真地點點頭。

希望一切順利,在去儲秀宮的路上,程婉蘊默默祈禱著,但不知是過年祈願的人太多還是怎的,老天爺滿腦子嗡嗡的,似乎沒聽見她的禱告,還是差點出了岔子。

第58章宮宴

過年是每年最大的事,朝廷封印以後,粗使太監和蘇拉們就每天忙活得腳不沾地,灑掃門庭去塵穢、淨庭戶,給各殿各門兩邊換桃符、貼新門神,改新春聯,今年內務府除了將軍、福祿、判子、童子、仙子門神之外,還多發了鍾馗絹畫神像,用三尺素木小屏裝著,上頭綴了個銅環,可以懸掛在門上。

之後,所有太監都要在年前理髮洗澡,添金領著後罩房所有太監一起去內務府排隊剃頭,個個腦門都剃得鋥光瓦亮。

除夕當天,天還未亮,鈕祜祿貴妃便率先起來了,外御茶膳房已經將八隻宰殺好的整豬準備好了,鈕祜祿貴妃要親手將這八隻豬依次放入八口大鍋之內,再添上玉泉山上運來的泉水將豬煮熟。

每逢歲首之日,該由皇后烹飪孝敬長生天與先祖的胙肉。赫舍裡皇后去世後,她姐姐孝昭皇后主持烹飪過一年就病逝了,再之後孝懿皇后代行皇后之職十三年,現在便輪到了她。

太監們將豬抬了起來,鈕祜祿貴妃神情虔誠地拈香行禮,再扶著豬肉將其送入滾水之中。

後面便不用她操心了,說是親自烹煮,其實也就扶那一下而已。鈕祜祿貴妃在宮女端來的水盆裡淨了手,又用巾子仔細擦拭乾淨,重新套上了護指。

等會自有太監收拾這些豬肉,將它們切成均勻的大小,之後再由皇上親自割下一塊兒,派太監送到宮外旗杆上的木鬥之間,用來祭天,一來供給長生天享用,二來奉獻給曾救過清太祖努爾哈赤性命的烏鴉使用。

等天神與烏鴉都食用完畢後,這些肉又將被送到太和殿筵席上,由皇上賜肉給各位領侍衛內大臣、大學士、尚書。隨後又會被送到保和殿筵席上,保和殿賜宴之禮是專為外藩、蒙古王公而設。

據說,今年由太子主持保和殿大宴,是他定了婚事後第一次單獨領宴。

鈕祜祿貴妃細細思量,招來宮女耳語道:“傍晚的乾清宮家宴,你遣人將太子爺的家眷側福晉程氏及毓慶宮阿哥、格格的坐墊都加厚些,腳下的炭盆全換上頂好的銀霜炭,這些佈置安排,要讓程側福晉知道是誰的好意。”

宮女領命去了。

鈕祜祿貴妃又叫來已經懷有身孕的王答應,關心她日常飲食睡眠如何,溫和地說:“開宴前,先讓嬤嬤給你下一碗雞湯麵,填飽了肚子再赴宴,大宴上全是蒸菜,沒有好吃的,外頭的東西都不必入口,之前毓慶宮傳出來那模樣小巧的保溫杯如今宮裡人人都有,本宮也賞你一個,晚上裝好熱湯帶去,你有身子,沒人會多嘴說什麼的,為了你和肚子裡的皇子,謹慎些沒什麼壞處。”

話裡話外全是為她著想,不得不說,她入宮以來,鈕祜祿貴妃的確出自真心十分照顧,沒有一點疏忽,有時甚至像照顧女兒似的照顧提點她,王答應感恩戴德地應下了。

“你的位置排在宮妃最末,就安置在宮門邊上。若是累了支撐不住,儘管先走!沒人會注意的。”鈕祜祿貴妃又叮嚀道,“去換衣裳吧,等會兒就該去給太后娘娘磕頭了。”

王答應又是好一通謝,這才告退。

鈕祜祿貴妃看著她的背影,心想,距離十四阿哥出生,也有三四年了吧?王答應若是一舉得男,能有福氣生下阿哥,那可就是皇上盼了許久的好訊息,這孩子將來一定得寵。

鈕祜祿貴妃決定出門前再去給菩薩上柱香,保佑王答應肚子裡的是個阿哥。

毓慶宮這頭,程婉蘊也在和兩個孩子抓緊用飯,程婉蘊下肚一碗結結實實的五色炒米飯、毛豆燒魚、還有一盤青菜。兩個孩子也喝了奶、各吃下一個餑餑、一小碗粉蒸排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