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實在優雅

謝景就看著他，扯了下嘴角。

何熠一個激靈，“你還是別笑了。”他摸著心口，“我這裡七上八下的。”

謝景就又笑了下，“是嗎。”

“……”

何熠正在思考自己以上對話中是否有哪個音節乃至哪個標點踩了人雷點，一道清悅利落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來，拯救了他：

“小景，過來一下。”

轉頭，只見謝昔芸站在不遠處，跟前站了名老爺子，身旁還跟了個淑靜的閨秀。

謝景眉微一壓，沒再管何熠，抬步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就聽謝昔芸說：

“這位是陸老爺子，還有陸小姐。”

謝景點頭打了個招呼。

他不論外貌、家世樣樣出眾，從容的姿態中透出一種超乎年齡的穩重。

陸老爺子眼底流露出滿意，旁邊的陸小姐也是一眼驚豔，隨後帶上了幾分羞怯。

謝景淡淡看了一眼。

跟前已經開始討論說下次出來吃飯，讓他們年輕人多加接觸……

他抿著唇沒說話。

正在這時，手機又震了下。

“抱歉。”謝景忽然開口打斷，當面把手機拿出來，然後看了眼簡訊。接著浮出點笑意，回了條訊息。

這個笑在他那張冷淡散漫的臉上堪稱溫柔。

對面的人似震住了，啞然看來。

謝昔芸也一愣，目光落去——

幾秒之後，謝景放下手機笑笑，“回物件的訊息。”

陸小姐目光一黯，陸老爺子臉色也變了變，但很快又調整過來：

“喔，年輕人，是該有物件的。”

對方沒再提吃飯的事，聊了兩句離開了。

待人一走，謝昔芸吸了口氣，壓低聲音看向謝景，“什麼物件，你那不是晚間手機報發來的簡訊嗎？”

謝景隨意，“有嗎？”

謝昔芸定定，“我看見你還回了個TD。”

謝景就無所謂地笑了笑，“不是挺好的，回絕對方又給足了面子，雙方都有臺階下。”

他說完將手機一揣，轉頭，“我回去了，明早還有集訓。”

謝昔芸叫住他，“你爸還沒來。”

謝景停下，“……他人呢？”

謝昔芸抬手拂了下栗色波浪發，幹練又鎮定，“車爆胎了，正在從半山腰往這裡爬。”

宴會的會所設在視野極佳的山頂。

謝景默了好半晌，“那還是下次見吧。”

-

公寓裡，簡明舟把素材整理好發給小鹿之後，對方禮尚往來地給他發來一套漫畫。

【cc小鹿】：是下克上，你的xp[眨眼]

簡明舟：……

什麼他的xp！他只是喜歡反差萌而已。

不過他也忙得有一陣子沒看漫畫了。簡明舟心頭一動，就搬了電腦窩進懶人沙發：

今天謝景不在家！

沙發，可樂，漫畫！！

電腦螢幕散發著熒熒白光。

他點開漫畫，就看上方用細膩的筆觸勾勒出交纏的肢體和富有衝擊感的線條——

[咚、有力的手臂將人抵在晦暗的巷口，帶著醉人的酒氣：總監……]

[你喝醉了，放開。]

[我沒醉，我認得你這張總是對我頤指氣使的臉。]

[你說什麼…唔！]

唔！簡明舟指節抵唇，面上發熱。

是醉酒、巷口、要下克上了！

他專注地盯著螢幕滑動滑鼠，正看到一截皮帶落在地面，就聽到門口傳來按鈴響。

他一下關上電腦，走過去，“誰？”

“小叔，我忘帶鑰匙了。”

謝景的聲音隔著門傳來，簡明舟愣了愣：他還以為謝景今晚會住自己家。

他伸手將門開啟。

門開，屋裡的光亮從敞開的門縫投向門外的夜色。跟前的身影落入眼底，簡明舟下意識呼吸輕屏。

謝景身上的西裝襯衣還沒換下來。

一身高定襯得人沉穩矜貴，撩起一半的額髮褪去了青澀感，低來的眼底染了點酒氣，深邃而蠱人。

而簡明舟穿得休閒，額髮搭在眉間。

在開門一上一下的對視間，有一瞬，感覺他們的位置好像顛倒了。

他按在門上的手收了下。

謝景走進來，“怎麼了小叔，跟不認識我了一樣。”

簡明舟恍惚，“你也去了美特斯邦威？”

“……”謝景低眼，“？”

咔，關門的聲音拉回一點思緒。

簡明舟回神了點，站在一旁看謝景換鞋。酒氣混著淡香縈來，玄關狹窄，他腦海裡一晃閃過剛看過的漫畫：醉酒、巷口、下克上。

他下意識退開半步。

謝景察覺到，“抱歉，小叔，酒氣太濃？”

簡明舟壓下心緒，“沒有。”

謝景點點頭，一手拉開領帶往客廳走，“我這就去洗澡。”

“……”不，都說了沒有。

一路走向客廳，簡明舟落後謝景兩步。酒氣在空氣中散開，他才覺出混在其中的淡香是女士香水味。

他就想起周許揚說的：也算相親宴。

“宴會怎麼樣，和女孩子聊得開心嗎？”

謝景解領帶的動作頓了下，隨後一把拉下，“小叔，我沒和女孩子說話。”

簡明舟：？

什麼…怎麼？不是重要的社交嗎？

謝景說完已經走進了臥室，他便收回了視線。

…

等人洗完澡出來。

簡明舟看謝景又放下額髮、換回了T恤，恢復成平常的樣子。

那種蓄勢待發的壓迫感消失了，好像從狼變回了狗。

謝景開啟冰箱，“小叔，烏龍茶我能喝一瓶嗎？”

簡明舟說，“拿就是。”

他正看人喝水，就聽謝景開口了，“拍的照片還行嗎？”

“挺好的，謝謝。”

“喔，我是不是拍少了，不夠。”

簡明舟，“不少了，挺夠的。”

謝景輕飄飄地看向他，“是嗎。”

簡明舟總覺得他眼底別有意味。

謝景說完又擰上瓶蓋輕描淡寫地從客廳晃過去了，

“我想也夠，何熠也拍了不少。”

“………”

簡明舟：！！！

原來是指這個！

他震驚地看過去：不過，謝景是會介意這種事的人嗎？他不就是拜託了兩個人拍素材，這是值得介意的事嗎？

他在混沌的大腦中抽絲剝繭，尋找理由。

難道是因為拍照其實很不方便？

謝景克服了千難萬險替他拍照，結果發現自己不是必須重要。

簡明舟代入了一下：心灰意冷。

眼看對方就要晃回臥室，他立馬起身，“小景——”

謝景停下，看過來。

簡明舟，“我只是讓何熠隨便拍拍，拜託你才是認真的。”

他說完，自己都猛地一頓：…聽著好渣！

客廳裡安靜了會兒。

片刻，謝景體貼地補充，“你只是想給每份素材一個家對嗎？”

“……”簡明舟垂眼，“嗯吶。”

-

第二天是週末，謝景去集訓了。

簡明舟待在家裡，繼續享用小鹿發給他的漫畫。

看到下午，手機群聊忽然熱鬧起來。他暫停漫畫點開一看：

【何熠】：訓練結束！

【快樂小玉】：聚會嗎？我這周沒有補習班，去你大別墅裡開轟趴？[鳥鳥扭頭]

【何熠】：這周去大表哥家裡吧！同意的扣1！

下面很快一串不顧人死活的：1111……

【Lusen】：？

【Lusen】：罷了，真拿你們沒辦法。[分享定位]

簡明舟，“……”

何路宸什麼時候改的英文名，什麼Lusen，不就是音譯嗎？

他正難言地接受何路宸的新名字，群裡就艾特他了：

“明舟哥，你也來啊！”

“謝景也要和我們一起過去，你直接到表哥家裡跟我們匯合吧！”

簡明舟看謝景也要去，想著反正也沒事，就答應下來：好。

他收拾了一下，提上伴手的水果。

出門後打了個車，順便給夏葉發訊息。

【明舟】：我這會兒去何路宸家裡做客，需要捎帶你嗎？

隔了幾秒，手機惡狠狠一震！

【主編】：呵呵呵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收起你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主編】：而且你怎麼跟他關係越來越好了？別忘了你是耽美漫畫部的人！[鋼筆警告]

“……”怎麼又做了新的表情包。

【明舟】：我的身體雖然潛入了文學部，但心還是留在耽漫部的。

【主編】：這還差不多。[鋼筆擦]

簡明舟地鐵美男看手機：

……鋼筆擦又是個什麼撤銷符號？？？

表情包啪啪對打間，很快到了目的地。

何路宸家住在城西的秋苑小區，看著挺有錢，也是高階公寓。

小區裡濃蔭石子路，別緻雅靜。

簡明舟下車後照著地址坐電梯上去，電梯停在12樓，前來開門的是何玉。

他招呼，“打擾了。”

“哇！”何玉眼睛一亮，轉頭對裡面喊了聲，“明舟哥來啦！”

裡面立馬傳來熱鬧的聲響：

“明舟哥快進來！”“就等你了！”

簡明舟走進去，就看寬敞的客廳中間擺著茶几，一群人正圍坐在一起玩遊戲。

客廳正對的是整面落地窗。

前面擺著小沙發，還有鋪了桌布的圓桌，唱片機。

何路宸端了杯伯爵紅茶在小沙發上搖晃，身影唯美地籠罩著背後淺淺的夕陽，

“歡迎，隨便坐吧。”

簡明舟：………

不行，過於精緻了，像幅會動的壁畫。

他扭開頭不再多看，走向客廳。

謝景和何熠他們這會兒都坐在茶几前，何熠拍拍自己身側的位置叫他，

“明舟哥，來這兒坐吧！”

剛說完，被周許揚踢了一腳，“唉喲。”

周許揚朝他深深看去：長點心吧。

簡明舟將這小動作收入眼底，心頭又翻湧了一下，慈愛欣慰：

沒關係，他身邊的位置只有你。

他走到謝景旁邊，“我挨著小景坐吧。”

話落，何玉在身後慈愛欣慰：你身邊的位置只有他。

簡明舟沒注意到身後相似的目光。

他在謝景身側坐下，謝景伸手給他拿了瓶果汁，“喝這個吧？”

“嗯，謝謝。”

簡明舟接過來，看桌上還放了精緻的茶壺和咖啡杯，在一堆零食炸雞裡畫風迥異，但好像沒人動過。

他抿著果汁，“沒人喝那個嗎？”

謝景掃了一眼，“嗯，感覺喝了會變成一幅油畫。”

簡明舟側目：……

原來你也覺得何路宸像幅壁畫！

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倪然說來玩桌遊，周許揚打消她的念頭，“這種不夠高雅的東西不會出現在何表哥家裡。”

“……”

“那玩什麼？”

客廳裡嘰嘰喳喳吵成一片。何熠忽然轉頭叫了聲，“表哥，放個DVD來看吧！”

“稍等。”

何路宸就站起身，走到茶几前坐下。

他相當優雅地從茶几底下抽出一張DVD，語調婉轉流暢，

“Hey，smallyi～”

“Coffee，tea，orDVD？”

話落，兩張光碟之間嘩啦拖出一本耽美漫畫。

一屋子人頓時安靜如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