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臨時起意的烤全羊

人陷在棉花堆裡，隨手拽過來一個薄被往肚子上一搭，眼睛能看到山頂上白雲流動，吹著山風昏昏欲睡，真有點快活似神仙的感覺。

雖然現在有著一具年輕的身體，但心態早就已經不年輕了，猛然見到過去的眾多同學，姚遠總覺得和他們沒什麼共同語言，想想也是，實際年輕有著最少三十年的差距，一箇中老年大叔和一幫高中生能聊得到一起去才算怪呢。

沒啥共同語言，姚遠也不想讓同學們覺得自己各色，乾脆就一個人享受這個無所事事的午後時間。

農家院的老闆姓黃，支應這個農家院的都是自家人，老黃兩口子帶著兒子、兒媳正在院子裡忙碌，中午的戰場需要打掃，碗筷要清洗，三十多人的晚飯需要馬上準備，四個人忙個不停根本沒有什麼休息時間。

幾個人的對話隱隱約約傳到耳邊。

“這幫城裡人也太能吃了，幾十斤大骨頭一頓就給造完了，晚上可咋辦？”老黃的媳婦抱怨著，濃重的冀省口音聽上去頗有喜感，也就是姚遠曾經帶過幾個來自冀省的徒弟，才勉強能聽懂人家在說啥。

“要我說剛開始就不該答應他們敞開了吃，半大小夥子吃死老子，這話都沒聽說過嗎？”兒媳婦在附和婆婆。

兒子就有點冤：“接這個活的時候說對方是學生，可沒說都這麼能吃啊，再說了，大骨頭這東西吃的是個味兒，看著滿滿一盆兒，可是沒幾兩肉，給我爹他們下酒還行，給大小夥子吃可就差點事兒，也別怪人家吃的多。”

兒媳婦在一旁就抬槓：“那也是好幾十斤大骨頭呢，晚上再照著這麼吃咱還掙啥呀，不賠錢就算好事！”

老黃不耐煩了，把手裡的抹布往盆裡一摔：“頭髮長見識短！沒聽說過開店的還怕大肚漢？！大不了晚上再燉一鍋也來得及啊。”

老黃媳婦卻鑑定地站在兒媳婦一邊：“你說的倒是輕巧，早集早就散了，連骨頭都沒地方買去，你還燉個屁呀？”

姚遠聽到這裡支愣起了耳朵，這可是關係到大家的晚飯呢，就想知道一下這家主人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按說咱們收了人家每人三十塊錢包吃住，加起來一千多呢，不行下午給抓幾隻雞燉上不就得了？”兒子出主意。

這個主意不錯，柴火燉雞，如果再加上點山裡的蘑菇土豆那絕對是人間美味。

老黃媳婦卻有點心疼：“他們三桌人呢，每桌不得燉兩隻雞才夠？那得多少錢呢！”

這年頭不比後來，當大規模飼養的白羽雞普及以後，一下子把雞肉的價格打到了低點，成為市場上能買到的最便宜的肉類，成為了單位食堂之類特別注意控制成本的單位喜歡用的食材。但現在的老百姓還把雞肉視為高檔材料，除了逢年過節或者家裡來貴客，輕易捨不得殺雞待客呢。

“不殺雞這麼辦？晚上吃飯要是沒肉，人家客人不得造反啊，還得說咱們宰客不厚道！”老黃作為一家之主，想拍板拿主意，燉雞也需要時間，再晚可就有點來不及了。

昏昏欲睡的姚遠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老闆一家的小算盤，心裡暗笑，看來這位老闆是個靠譜的，這個時間的農家院經營者還算是淳樸，如果放在後世，肯定不會做出用自家養的走地雞替換不值錢的大骨頭這種“蠢事”。

等了半天，還沒聽到殺雞的慘叫，耳旁卻傳來一陣陣“咩、咩、咩”的叫聲，應該是有羊群路過。

就聽老黃的兒子小黃在跟人打招呼：“怎麼回事，二娃子，你的羊不是準備賣了嗎？怎麼我看還這麼多，一隻也沒少吧？”

一個更加濃重的口音回答，應該是放羊的羊倌二娃子：“狗日滴別提了，黑了心的牲口販子只肯給兩塊九塊錢一斤，這個價兒我要是賣了今年就賠到姥姥家去溜。”

小黃也被這個價格嚇一跳：“咋回事尼？去年還能賣四塊呢？”

“誰說不是尼，聽說魯省那邊的養羊戶給羊餵了瘦肉精，那個玩意人吃了得得絕症，這幫生孩子沒屁眼的玩意害的老百姓都不敢吃羊肉了，連累咱們這邊的羊也都賣不出價兒來尼。”

小黃也跟著哀嘆一聲：“這幫雜種咋能這麼整尼，你這羊現在不賣留著也得賠錢吧？”

就聽窗外“啪”的一聲脆響，應該是羊倌兒甩了個鞭花兒，鞭花兒裡帶著些怒氣：“可不咋地，我連飼料都不敢餵了，還好是夏天，有青飼草不花錢，可再留兩個月羊都大了就更不好賣了！”

接著就是一聲嘆息。

看來山裡人的日子過得也不是那麼悠閒，生活的壓力隨處都在，前兩天看電視曾經看到過這個新聞，瘦肉精是一級致癌物，可是就被有些養殖戶明目張膽的用在了羊身上，搞得整個羊肉市場哀鴻一片，姚遠在炕上也跟著一聲嘆息。

不對，等一會，羊？！

不到三塊錢一斤的羊去哪能找到？

能不能搞個烤全羊？！

這有山有水的農家院，如果晚上能有一隻烤全羊，再加上幾堆篝火，那不就是自己對一場郊遊最大的奢望嗎？

這麼大的便宜不賺，就枉為人了！

姚遠突然從床上一骨碌爬起，衝著窗外就喊：“羊！羊！羊多少錢一隻，我買一隻行不行？”

烤全羊，從技法上來說很簡單，就是一個烤字，但是從流派上來說又分了好幾種。

一種是是講究一些的酒店做法，一隻羊洗剝乾淨以後需要泡料水若干個小時，去除羊肉的腥味同時給增加一些底味，可以保證烤出來的羊肉表面酥脆，內部羊肉鮮嫩多汁。

還有一種常見於西南地區，羊肉不做過多醃製，只是在烤制的同時邊烤邊刷料水，在吃的時候大家圍爐而坐，邊吃邊烤，烤好一層便用刀撕下一層，一口酒一口滾燙的羊肉入口，這樣可以保證羊肉入味的同時還享受一種大家一起撕扯進餐的粗狂氛圍。

提起烤羊當然還少不了我們西疆的做法，據說是起源於巴楚地區辛巴那題草原的饢坑烤羊，白條羊簡單碼味，放入特製的饢坑之中，饢坑上面用溼棉被封口，保證羊肉的水分和香味不流失，這樣烤出來的全羊皮酥肉嫩別具風味。

當然，全國各地凡是養羊的地方都會做自己風格的烤全羊，決定這道大菜成敗的除去烤制手法以外，還要看廚師的調味，更重要的是羊本身的品質。

平常城市裡吃不到烤全羊，不是因為它的製作方法繁雜，而是因為環境因素，城市環境中很難找到合適的地方操作這道菜，而且，人少了根本沒辦法消費一整隻羊。

姚遠靈機一動，想買下一隻羊，賣弄一下自己的技法的同時，其實還有一點別的考慮。

房東一家人踏實肯幹，人還是在，接下來這邊的農家院會越來越多，同樣是農家院包吃包住，除去院子的硬體環境，剩下的就得靠幾道拿手菜來招攬顧客。

而老黃家的院子正處在拒馬河灣，環境優美，這樣的環境下，如果老黃再有一手烤全羊的絕活，估計以後的生意差不了！

自己作為過客，不可能給老黃家傳授什麼高深的烹飪技法，去改進他們提供的飲食質量，但烤全羊不一樣，只要把醬料的配比還有操作的幾個基本要素教給對方，就很容易掌握。

優美的環境，美味的烤全羊搭配在一起，這對城裡人來說應該算是致命的誘惑了。在滿足同學們和自己的口腹之慾的情況下，捎帶手教給人家一條生財之道，自己毫無付出便可以結一個善緣，此所謂善莫大焉！

把自己的想法跟老黃一說，老黃簡直喜出望外，厚道的老黃還沒碰到過這麼厚道的客人，自己買來羊，準備自己烤，省了自己幾隻雞不說，還要教給自己烤全羊的方法。

老黃厚道但不代表老黃腦子不好，腦子不好使的人不可能走在全村前頭率先開起來了農家院，姚遠三兩句話就點透了老黃，如果眼前這個大個子年輕人沒有吹牛的話，以後自家真的能打造一個招牌菜呢！

就算是這個年輕人說話不靠譜，手藝不像他說的那麼好，以後可以派兒子去北邊草原專門學習一下這個手藝。這個窮山溝裡別的不富裕，養羊戶可不少，沒聽剛才三娃子說羊肉都已經便宜的不像話，而城裡人應該就愛這個調調。

買來的羊偏大，足足有近六十斤，看著羊倌熟練的膛羊剝皮，姚遠覺得自愧弗如，毛重六十斤的羊出肉將近四十斤，應該足夠滿足這三十幾個吃貨了。

姚遠慷慨地按照四塊錢一斤給羊倌結算，算下來一共才花了貳佰四十塊錢，平均每人不到十塊錢，就能吃到地道的烤全羊，高三三班的這些個吃貨這趟算是來著了！

三娃子也高興，一隻羊也是錢，直說自己燒的一手好羊湯，等一會把羊趕回圈以後，免費過來用這一整副羊雜，給大傢伙熬一鍋地道的羊湯。

三班的一群二貨此時也在水邊放了羊，不知誰先挑頭打起了水仗，還專門找著那幾個女生死命欺負，結果就造成了謝老爪兒心疼谷小米，當場反了水，結果被一幫二貨直接按在水裡，好一頓蹂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