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黨建國和黨從軍

關雅欣組織的這次團建空前的成功，當然，現在還沒有團建這一說，大家都管這個叫作做郊遊。

累了一天、瘋了一天，大通鋪上睡覺的感覺特別舒服，鼾聲此起彼伏，就連女生宿舍裡也傳來了小呼嚕聲，不過聽說今晚好像有人沒回房睡覺，而是在水邊聊理想聊了一個通宵，不知道是不是覺得這山裡的蚊子不咬人。

一頓烤全羊和篝火晚會成了三班津津樂道了一年的節目，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備考年，緊張到喘不過氣來的學習複習中，一旦有人再提起這次郊遊，似乎都會有說不完的話題和笑料。

當然也有人懷念的是第二天早上的燉羊湯配烙餅，聽說燉羊雜的人是放羊的羊倌兒，叫做什麼三娃子，人家羊倌兒燉的羊雜那叫一個地道，就算是去牛街也喝不到那麼鮮美的羊湯。

也有人懷念果園裡那酸甜可口的大蘋果，那是第二天離開的時候，房東老黃特地給大家現摘的，足足送了大家得有上百斤蘋果，每人分了一大網兜，那個味道像極了青春年代的酸甜，再後來城裡再也沒買到過同樣的味道。

眼看著暑假就快要結束，再有一週就開學了，滿城的戰友及時趕到。

滿城的戰友叫做黨建國，精壯的一個西北漢子但就是面相看上去有點老，橫向三條抬頭紋就像黃土高原上那深深的溝壑，抬頭紋下緊鎖的眉頭會讓人馬上想起“苦大仇深”這幾個字。

黨建國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一位兩歲多的小男孩，流著鼻涕、穿著開襠褲的小男孩便似縮小號的黨建國，就連那個小眉頭也跟他爸一樣，經常皺起，唯有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東張西望、透著屬於孩子的天真和好奇。

“家裡沒人了，老孃死了，媳婦跑了，我帶著娃就投奔滿城來了，聽說滿城在這兒找到了活計，還有住的地方，就想先在這裡歇下，慢慢找個活計。”黨建國的普通話裡帶著點老家的鄉音，但是不重。

“媳婦跑了？不是，你們不是軍婚嗎？可是受法律保護的！”姚遠有點不解。

軍人的婚姻受法律保護，參軍的一方一旦不同意離婚，兩個人就不可能分開。

“軍婚就是個笑話，前幾年當兵的吃香是個好出路，如今當兵的掙不來錢就不值錢，娃他媽不知道聽誰說的去南方能掙大錢，沒打招呼丟下娃一個人就跑了，我退役以後，老孃身體不好住院沒幾天也就沒了，就業安置也一直沒有結果，我跟娃等不起，只好出來找活計了。”黨建國說得毫無波瀾，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這年代的軍人待遇啊，一言難盡！

而且好像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這個問題都一直沒有得到解決，沒辦法，現在國力不行，南邊戰場已經平息，國家的重點都轉到了民生建設，而對軍隊的要求就是隱忍。

這是時代下的特殊狀況，可是落到了個體身上便如一座大山，會壓死人的。

姚遠有點明白眼前的漢子為啥總是眉頭緊鎖了。

“我在部隊上考了三級廚師的證書，川菜、魯菜也都接觸過，平城有那麼多餐廳，大不了先從學徒做起，怎麼也能養活我和孩子，等條件稍微好一點以後再考慮自己租房吧，眼下只能先麻煩你和滿城了。”漢子最後一句話說得有點難為情。

姚遠就有點喜出望外，在部隊上已經考了廚師證，這可是典型的軍地兩用人才啊！別看三級廚師證不值錢，那得看是什麼人拿著。

一個從部隊炊事班出來的有三級廚師證的退伍兵，放到自己手裡那可是寶貝！但如果真的去社會上餐廳找工作，可能還真的得從學徒做起。

姚遠當下心裡已經有了決斷，這樣的人才無論如何都不能放走。

“打住！你跟滿城一起扛過槍，是親戰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能來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姚遠趕緊表態。

滿城也在邊上給對方寬心：“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小院裡地方不大，但足夠住了，你就放心住著，等你真的找到工作安頓下來了，再想以後的事兒。”

姚遠點頭：“就是，我老爹是當兵的，說起來咱們真得算是一家人，你踏踏實實住著，不用有任何顧慮，吃飯啥的就跟滿城一起就行。至於找工作的事情彆著急，大家一起幫你找！”

黨建國感激的點點頭，不太善言辭的他半天才從嘴裡說出來一聲：“那就謝謝了！”

小花兒帶著那個開襠褲小男孩在看電視，聽到這裡也適時地插了一句：“沒事兒，就在這兒住下了，以後我帶弟弟小軍認字學習！”

小男孩的名字叫做黨從軍，估計起名的時候是希望孩子以後能像父親一樣參軍當兵，但是肯定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姓氏因素，肯定沒有想到這個名字連在一起後的政治因素，完全給弄反了。

“平城有那麼多餐廳，你又是真有手藝的，找個工作應該不難。現在廚師的行情應該是這樣，學徒的話一般能掙到二百到四百，如果是部門主管或者是能佔到炒鍋位置，那工資應該能到六百起，現在最吃香的粵菜廚子，一個粵菜炒鍋的工資輕輕鬆鬆能到一千，最高能拿到一千五呢！所以，當廚師養家餬口並不難！”姚遠介紹著現在廚師的行情。

黨從軍聽了眼睛就明亮了許多。

在一旁的滿城就有點急：“可是……”

沒等滿城說話，姚遠便馬上搶過話頭：“可是，黨大哥你聽我說一句，我跟滿城準備合夥做點賣滷肉的小買賣，滿城，你告訴黨大哥你這個月掙了多少錢。”

滿城明白了姚遠的意思，馬上報出來八百這個數字：“這是剛開始，第一個月，算了算如果按照現在的銷量，下個月能翻倍呢！”

滿城跟黨建國說起過這個滷肉鋪，但是沒有跟他詳細說過這裡面的經營和合作情況，黨建國先入為主的就以為滿城是在這裡打工，碰到了一個好老闆能包吃包住而已，根本沒想到滿城能在肉鋪裡佔股可以拿分成，以為再了不起也就是每個月拿個兩三百的工資呢。

就算是兩三百工資也已經夠高的了，畢竟在老家縣城，吃公家飯的人每個月也就是百八十塊錢的工資。

更何況，滿城的情況他是知道的，要說養豬他可能能算是一把好手，但談到廚房裡的活計，滿城活脫脫的就是一個棒槌！

看著滿城滿臉跑眉毛那得意忘形的樣子，姚遠不禁也笑：“滿城，你丫別太得意，下個月你想掙到兩千塊，每天的滷肉恐怕得做到三四百斤才行，就你一個人我看是沒戲，反正我開學了就一點都幫不上了。”

滿城心領神會：“黨大哥，要不你先別找工作了，先幫幫我行不行，到時候掙的錢咱們平分！”

黨建國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根本不知道作何反應。

姚遠先不幹了：“打住！打住！滿城，這裡沒外人我跟你再強調一遍，這個肉鋪是咱倆的，沒咱倆同意，可不能再讓任何人入股，就算是黨大哥或者是我親爹來了也不行！”

姚遠說的嚴肅，黨建國臉上就有點掛不住：“那滿城，可別提這個，咱倆以後住一起我不可能看著你一個人忙，肯定要搭把手的，再說我乾的是灶上的活計，滷肉賣肉我可不行……”

看著這位漢子言辭笨拙的推辭，臉上帶著拘謹和尷尬，姚遠覺得剛才自己的話可能說的有點重。

“不對，黨大哥，你可能誤解我的意思了，這個滷肉鋪要是沒有滿城，我開不起來，當時說好了以後就以滿城為主，再說了，一個小小的滷肉鋪怎麼能讓您這個大神屈尊呢？我的意思是說，您能不能幫一幫滿城，現在肉鋪的產量跟不上銷量，您幫他把產量做起來，大家一起掙錢多好！”姚遠就趕緊找補。

黨建國這邊當然沒問題，白住人家的房子，給人買賣力氣那是自然應當的，更何況不是外人是自己的親戰友。

姚遠突然覺得自己的嘴有點笨，怎麼也說不清楚：“不是，黨大哥，我說的不是讓您在這兒白幫忙，到時候您從肉鋪那一份工資，只要銷量上了每天四百斤，我跟滿城能保證您的工資不低於一千五！”

一千五？

姚遠剛剛說過，就算是最吃香的粵菜廚子，每個月也就能拿到一千五的工資，而自己本來應該是從學徒做起，目標是每個月能超過兩百就算是心滿意足了。

看著面前的這位少年老成的大個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報出了一千五這個價格，黨建國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感覺腦袋有點懵了。

“就是！就是！黨大哥，我敢保證，只要你肯幫我，咱們下個月保證能掙到這個數！”滿城早就信心滿滿，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這個肉鋪的潛力有多大了。

黨建國嘴裡吧唧兩下，乾乾地發出點聲音：“我啥都不會，怎麼能拿那麼高的工資啊？”

姚遠不以為然，從凳子上躍起，手一揮：“黨大哥，別看咱們現在就是一個肉鋪，只要滿城跟您能把這個肉鋪做起來，咱們很快就有自己的餐廳，我想留您在這，是想著您是未來餐廳最好的廚師長人選，怎麼樣，黨大哥？一起入夥一起幹吧？！”

哪又來了廚師長一說？！

完全鬧不清情況的黨大哥一時間就徹底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