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沒有瞎忽悠,餐飲業真有這種說法。

在一般人看起來不起眼的麵條、包子之類的出品,成本低、毛利率非常高,而且這樣的出品只要有個幾樣,就能單獨撐起來一家小店。

一個有點手藝的廚師開一家這樣的小店,就能顧到一家人的溫飽,正所謂“荒年餓不死手藝人”。

小胖兒自幼失孤,雖然表現得樂觀開朗,但心底卻少了一份安全感,平時感覺不出來,但看他對待出攤這件事的認真勁兒,多少就能反應出來一些問題,因為他對掙錢有著遠超出常人的執著。

小小年紀卻掉在了錢眼兒裡,只有體會過真正窘迫的人才會如此。

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姚遠從來都沒有強求。

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姚遠才拿教他新的手藝作為誘惑,想趕緊結束這個倒黴攤子,自己也少受兩天罪。

而小胖兒除了愛錢,似乎對做飯這個事有與生俱來的興趣,如果一輩子只賣滷煮火燒,就有點浪費人才了。

“包子?”胡小胖兒順手接過來姚遠遞過來的一顆糖炒栗子塞進嘴裡,認真地咀嚼著,同時也在掂量“包子”這兩個字。

看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是認為做包子的技術含量有點太低了,有一點不甘心。

姚遠就趕緊加上一把火:“知不知道前門有個‘都一處’?人家就憑一個燒麥做成了百年老店,其實燒麥不就是包子的變種嘛;還有‘西四包子鋪’你總該知道吧,知道人家一天的營業額是多少嗎?頂咱們這個滷煮攤幹半年了;還有津海市的‘狗不理’你聽說過吧?人家賣的包子都能幹成上市公司了,對了上市你懂不懂?”

小胖兒肯定不會知道上市是什麼概念,但對姚遠忽悠的內容還是有點狐疑:“你可別騙我,你做的包子真能到人家的水平?”

“哈,何止是蒸包子,你師父我會的東西多著呢!”姚遠開始大言不慚。

眼看著光憑一樣手藝不太能打動死心眼的胡小胖兒,姚遠又靈機一動:“胖兒啊,這樣吧,師傅給你做一個實驗,你一看就能明白了。”

說罷,將手裡的一包糖炒栗子往桌上一放,然後拽過來一個大碗,再四處踅摸,伸手又拿過來一袋鹹鹽。

“看著啊,胖兒,師傅給你舉個例子,比如啊,這個碗就是你一輩子的時間,這包栗子就是你能掙到的錢,或者說是你將來能取得的成就。而這包鹽呢,這些個細小的鹽粒兒,就是你要做的其他事情,比如現在擺攤這件事。”

姚遠邊說著,邊把一袋鹹鹽倒進大碗,碗被裝滿了一半,然後又把那一紙包的糖炒栗子往碗裡倒,栗子還有很多,大碗已經被鹹鹽佔去了多半空間,栗子根本裝不下,多餘的栗子滾了滿桌都是。

胡小胖兒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姚師傅的表演,就連餘孽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湊了過來。

姚遠指著滿桌裝不下的栗子,問小胖兒:“看看,這麼多的栗子,也就是你將來可能能掙到的大錢,或者是取得的成就,根本裝不下在這個碗裡,因為代表你一生時間的這個大碗容量可是有限的,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呢?”

胡小胖兒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姚遠到底想說啥。

姚遠不再賣關子,嘴裡邊解釋著,邊把碗裡的栗子取出來,又把鹽也給倒出來:“這時候應該這麼辦!應該先緊著大事忙,先把該學的本事學到手以後,把大個的栗子,也就是大錢先掙到手!”

說著先把糖炒栗子裝進空碗,空碗夠大,居然把所有的糖炒栗子都裝了進去。

“大錢掙到手了,再顧著那些小小不言的事情,比如個人的興趣愛好,比如你現在擺攤掙小錢的事,擺攤掙這點小錢跟你的前途比起來就像是這些鹽粒,和那麼大的糖炒栗子比起來,就不值一提!大錢掙到手了以後也不耽誤你忙乎這些個小事。”

姚遠邊說著,邊把那些鹹鹽倒進碗裡,已經裝滿了糖炒栗子的大碗空隙很多,半碗鹹鹽倒進去,居然剛好能夠裝得下。

姚遠做完這一切,就靜靜地看著胡小胖兒:“明白了嗎?人這一輩子容量是有限的,時間有限、精力也是有限的。你現在還小,應該先緊著大事做,把學習弄好,把該學的本事學到手,不能被這些小事耽誤了,否則會影響你以後的成就。別混到老了,只落得滿兜的鹹鹽粒子,眼看著香噴噴的糖炒栗子吃不到,什麼正經事都沒幹成。”

這個小實驗深入淺出,胡小胖兒似乎有點懂了:“那你剛才說的什麼‘西四包子鋪’他們一天能掙多少錢?”

姚遠就絕倒。

臭小子絕對是掉在錢眼兒裡拔不出來了。

看到姚遠如此苦口婆心地忽悠這個小胖子,旁邊的餘孽終於忍不住了:“小姚師傅,你別費那個勁了,過兩天,只要再等兩天,恐怕你這個滷煮攤子再想擺也擺不了啦!”

姚遠對這個餘孽的身份心知肚明,聽他這麼說,馬上就覺得不對勁,連忙抓住他的胳膊:“你什麼意思?是不是你們要有什麼行動了?”

漏了點口風的餘孽卻再也不肯開口了,不管姚遠怎麼威逼利誘,總是在那裡笑而不語。

笑的那個樣子,整個就一個賤不囉嗦!還欠揍!

……

不用從餘孽嘴裡再打聽什麼,等到了第二天晚上收攤,姚遠就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院裡黨建國、滿城、高陽、李鐵四個退伍軍人出身的廚子齊刷刷地湊在了一起,渾身上下一身國防綠,每個人臂膀上都多了一個紅箍。

不等姚遠詢問,滿城就滿臉興奮地告訴姚遠:“這是派出所的顧叔和街道治保主任發的,今天天后半夜開始,派出所全員行動,整治民族村治安,千家口所有單位的治安積極分子統一上街執勤!咱們是軍民共建單位,所有退伍軍人都要參加行動。”

姚遠恍然了,看來顧閻王這回是要動真格的了,千家口片區這麼大,情況又是如此的複雜,他一個小小的派出所警力一共都不到一百人,想控制一個小小的民族村根本辦不到,只能發動人民群眾了。

話說平城的警察其實挺悲催的,表面上看著耀武揚威的,其實背地裡都像是高門大院裡的小媳婦,被各種規矩管的死死的。

平城是個大都市,政府機關林立,局級、部級以上的大官兒多如牛毛,更何況還有什麼大會堂、南海子、國賓館之類的國家首腦辦公地點,所以在平城當警察,規矩就特別多。

曾經有一屆警察局長為了抓賊,調動了上百名民警荷槍實彈浩浩蕩蕩穿過長安街,經過了南海子門口。

結果那個賊沒有抓到,警察局長轉天就被擼了下來。

外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有明白人一下子指出了其中的關鍵:“你特麼上百名武裝人員荷槍實彈經過南海子,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掉頭往南海子裡衝,會是什麼情況?”

會是什麼情況?

估計最多能衝進去第一道門吧?

這種情況誰都估計不出來,但是,那位沒頭腦的警察局長下課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從此以後,平城的警察就又多了一個忌諱,就是調動警力決不能上百。

這還是市局層面的限制呢,下到派出所,那規矩可就更大了。

可是作為千家口派出所的所長,顧閻王已經被逼急了。

轄區內民族村裡不斷地出現各種情況,本來聚居於此的西北漢子性子就烈,能動手的情況絕不嗶嗶,因此打架鬥毆的治安案件每天不斷。

然後村裡面還出現了賊窩,從偷竊到銷贓都做成了一條龍服務,然後又出現了賣白粉的,有線索指向民族村裡出現了一個平城最大的白粉銷售窩點,更過份的,有線索反應,前一段部裡督辦的國際列車大劫案的主犯也出現在這裡,這可是身負兩條命案的A級通緝犯!

這個民族村都成了什麼了,簡直是一個大毒瘤,自己轄區內有這麼一個奇葩城中村,好的了才怪!不採取點行動是不行了。

村裡情況複雜,抓捕罪犯的同時還得顧及到不能挑起民族矛盾,這又給顧閻王上了一道緊箍咒。

好在偵察兵初身的他對敵佔區的化妝偵查的路數並不陌生,先期派出了偵查員化妝偵查,力圖掌握犯罪分子的詳細情況,好做到準確出擊、一擊斃命。

前期偵查傳回來的情報更是讓人看得頭皮發麻,賣小包的白粉販子已經膽大妄為到當街交易了,初步掌握的涉毒犯罪嫌疑人就有五十多個!就這還沒算那些有重大犯罪嫌疑的別的可疑分子,粗粗一算需要抓捕的超過了一百人!

可是,自己派出所滿打滿算都不夠一百的警力,這麼大的行動從抓捕到控制現場,最少需要近千人才行,小小的派出所所長沒辦法,就開始發動群眾了。

紅旗食品公司本來就打的是軍民、警民共建的旗號,用的員工又都是知根知底的退伍兵,戰鬥力非凡,這個時候,顧閻王的主意肯定是打到了他們頭上。

看著面前四位退伍兵滿臉的興奮,姚遠的氣都不打一處來。

如果穿著軍裝,姚遠肯定不反對自己家的哥們去衝鋒陷陣,可是人家現在都是自己公司的員工,早就退役了,根本就沒那個義務去幫這個忙。

站崗執勤?!

說的好聽,一旦上街,各種情況就都可能發生,別人不知道,土生土長的姚遠可是知道藏在民族村裡的都是些什麼貨色。

小偷小摸的先不說,估計重點抓的是那些毒販子,另外聽說還有在國際列車上犯了事的江洋大盜,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亡命徒?

自己的人被派出去,萬一有個好歹的該怎麼辦?

這事不是沒發生過,滿城前不久為了救自己就捱了刀,弄得滿肚子大糞、生命垂危,這事可真不是那麼好玩的。

面前的幾位哪知道姚遠的腦筋瞬間轉了這麼多圈,都還滿心興奮,為退伍以後還能領到任務興奮著。

無奈的姚遠愣了半天,憋出來一句:“那什麼,你們誰會做防彈衣啊,最不濟弄身防刺服穿上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