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的沒錯。

朱巧的確事先收到了訊息。

最早是她家老卓,無緣無故來了趟北京。

按照慣例,他來拜訪領導一般都會把她帶上,出差的話也會有秘書陪著。

可那次,他是一個人去的。

後來有人給她透露了一個訊息,那就是,她家老卓在查一個女大學生的資訊。

等她想查的時候,對方的資料已經是加密狀態了。

她也有過許多猜想,中年男人,女大學生,第一個念頭自然是包養那檔子事了。

人到中年,有了一定的權勢,轉頭喜歡起鮮嫩的小姑娘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男人的劣根性嘛。

就她知道的,就有好幾個。

可怎麼看,自家老卓也不是這樣子的人。

枕邊人枕邊人,天天在一張床上待著,這麼多年一起生活下來,對他的品行,大抵還是有把握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事事較真,那日子就沒法過了。

她有自己的女兒,她只要為自己和女兒爭取到應有的權益就行。

至於男人,往後看緊點就好。

就在她想就這麼糊里糊塗讓這件事過去的時候,有一個幫卓向東辦過事的人碰到了朱巧。

“嫂子,怎麼樣,卓大哥去找那人沒?”

朱巧面色如常,“還沒呢,這不我也想幫著找找嗎,兩個人找總比一個人來得快。”

“不應該啊,那陸離現在在軍總醫呢,照理說去了應該能見著的。”

“沒事,估計一時錯開了,謝謝你啊。”

“不客氣,嫂子。”

******

這次來北京,她為了三件事。

一是來探望卓揚。

卓揚是卓家有出息的小輩,這次受了這麼重的傷,危險係數大的任務後往往是隨之而來的軍功,這孩子,前途無量。

二是來探望卓揚的戰友鄒途。

鄒途的背景也是她在機緣巧合下得知的,對方父輩叔輩都在政界,級別還不低,能交好一定得交好。

三是為了這個陸離,她想看看這人到底是妖是鬼。

來的第一天,她沒蹲到陸離,因為,週五一下班,陸離就去駐地找她家親親老公了。

******

車子自賀斯年開回來,這麼長時間了,陸離終於第一次摸到了車子的方向盤。

當她從後視鏡中瞥見依舊趴在後座的那隻限量版玩偶時,不怕麻煩地將它迎回了家裡,拱了起來。

車子是手動擋。

離合踩到底,點火,掛擋,放手剎,緩抬離合至半聯動狀態,車子慢慢就動了起來。

太陽西沉,趕上下班高峰期,陸離以龜速將車子駛離主幹線,從車流中駛出,開往駐地。

這麼一番磨合下來,雖說還達不到人車合一的地步,但好在,有關學車時的記憶已經回籠,陸離將速度提到了六十碼。

車子還沒完全停下來呢,陸離遠遠就看到了駐地門口站著的那抹高大身影。

從家裡出發的時候給他發了訊息的,也不知這傻子在這等了多久。

“等很久了?”

“沒有。”

陸離用手背蹭了蹭他的手,一股子冷意襲來,她低聲嘟囔,“大騙子。”

“大騙子”不反駁,任由女孩磨搓著他的手幫他取暖,隻眼底的笑意深了深。

兩人回家屬樓的途中在單身宿舍樓那塊,遇到了吳文濤。

“陸醫生,明天來看籃球賽啊~”他熱情招呼。

“籃球賽?”陸離疑惑。

賀斯年將她眼神裡的疑惑盡收眼底,“明天有一場籃球賽,一連對二連。”

吳文濤見縫插針,“陸醫生,你快勸勸賀營吧,他還說不去,手長腿長的不打球打什麼?”

“是啊是啊,手長腿長的不打球打什麼?”想到什麼,陸離眼睛一亮,點頭如搗蒜。

賀斯年好笑地看著邊上跟個復讀機一樣,極力慫恿他的女孩。

見他但笑不語,陸離用手勾了勾他的手指,輕輕晃了晃,“我想看你打籃球嘛,超帥的!”

那個頂著烈日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少年,恣意鮮活,耀眼的驚人。

讓她,一見傾心。

******

在最最開始的時候,他倆雖說是一個班裡的,但相互之間並沒有什麼交集。

第一次的交集是有次中午,陸離吃過午飯,從宿舍回教室,途徑籃球場。

陸離穿著一身夏季校服,清清爽爽地走在樹蔭下,一顆籃球啪嗒一聲落到了陸離腳邊,在反作用力下反彈而起。

眼見著這球就要砸到自己了,陸離眼疾手快,抬腳就是一踹,讓它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陸離微眯著眼順勢看了過去,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生五指一抓,將球攥在手心,漫不經心地對她這個方向點了個頭,“謝啦。”

說得隨意又自然,就像是他們是極好的朋友。

“客氣了您。”禮貌是下意識的,都怪老師將她教得太文明。

也不知對方有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抬手一拋,直接就是一個三分球,正中籃筐。

哨聲、歡呼聲,頓時響起。

那人被簇擁著走出了光暈,也叫陸離看清了他的模樣。

陽光下,汗溼的短髮,堅毅的側臉,嘴角漫不經心的笑以及笑時帶出的酒窩,意氣風發,一下子就擊中了陸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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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少時起,陸離就對自己有個清晰的認知,是個膚淺的,好顏色。

所以,這一次的心動也被她歸咎為對方的長相太戳她了。

後來在班裡碰到了,陸離也只是在心裡感嘆,這麼巧,原來是一個班的呀。

見面會點頭打招呼,但也沒有多熟絡。

那段時間,陸離因為在家裡被忽略得太過嚴重,時常心情不好,卻又不知道怎麼排解。

學校裡同學常用的球場都是新建的,而老的那個,一般不會有人去。

陸離發現待在那裡,會讓她焦躁的內心平靜下來。

空曠荒涼的球場,斑駁的看臺塑膠凳,和一個穿著校服的清麗女孩。

她或將作業擱在腿上,心無旁騖地寫著。

或用手拄著下巴,靜靜地望著空曠的球場出神。

直到,一個高大的男孩開始出現,也不找女孩搭訕,就是在那裡投籃,練球。

被籃球拍擊地面的聲音圍繞著,女孩周身的孤寂感才淡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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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男孩跟她已經非常熟絡了。

“那時候我就在想,那個傻姑娘居然把我的籃球當足球踢,總有一天我要給她好好科普籃球和足球之間的區別。”

“不過那姑娘瞧著小小個,動作卻相當敏捷,力道也足,那一腳還挺酷的。”

“我撞見過好多男生往她書桌抽屜裡塞情書,同年級的,高年級的,嘖,還挺招人喜歡。”

“不過我仔細打量過了,那些人長得沒我高,成績沒我好,打球沒我帥,她應該瞧不上。”

“有人往她桌子上放李子園和巧克力,都是些垃圾食品,吃了不長個,讓我給扔進垃圾桶了,誰也沒告訴,她應該不介意吧?”

“這傻姑娘好像不太開心,找了個那麼破的球場待著。”

“窩在那塑膠凳子上,我都瞧見過好幾回了。”

“不想讓她一個人,所以,就帶著我的籃球,去陪陪她。”

年少時期的喜歡在行為上特別外放,可在言語中又十分內斂。

做的永遠比說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