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羨青將她手指一一掰開,眼睛卻看向開國侯,冷笑道:

“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你們既見不了我好,那就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開國侯悚然一驚,這小子,從小冷情冷血,逼急了他,只怕會被反咬。

眾人見求情無望,只好認命地換上囚服。

將軍總算看出點苗頭來,這小子還沒就範,但郡主還在等他後悔,那他也不好把事情做絕。

老夫人暈倒還未醒來,將軍過去踢了踢她:“老夫人,快起來,要上路了。”

應遜和李氏就站在一旁,剛才還在讓應羨青心疼老夫人,此刻見自己嫡母被如此輕待,竟毫無反應。

應羨青走過去,掐她人中發現無效,便吃力地將老夫人放在背上,背起她昂首就向王府外走去。

奶孃忙過去勸阻:“羨哥兒,你體弱,我來背吧。”

其他人跟沒聽到一樣。

應羨青抿了抿唇,繼續往前走。

寧玥腳一抬,準備跟上。

將軍剛被副手耳語告知了寧玥身份,生怕再多得罪一個鎮國大將軍府,抬手攔住她:“寧小娘子,夫妻尚未對拜,您還算不上應家的人,按理來說可不在流放之列。”

寧玥緊走兩步走到應羨青正前方,應羨青正躬著身子揹著老夫人,如同向她鞠躬,她也躬身一拜,回頭衝將軍一笑:“禮成”。

應羨青頓了頓,別人都想跑,她倒想留下來,為著他這張皮囊,連命也不要了。

熟悉的厭煩又湧了上來。他抬腳繼續往前走。

將軍本以為能等來感謝,寧玥竟毫不領情,張著嘴傻在那裡。

罷了,反正話已是說了,以後說出去,將軍府總得承他的情,頭頭也挑不出他錯來。揚手放行。

其他人也只能魚貫跟上。

小胖子哭鬧著走得最慢,將軍直接一腳踢他屁股上,小胖子怒目而視,李氏也只敢賠個小心,再緊緊拉住孩子的手跟上隊伍。

應家人口單薄,加上寧玥和奶孃一共也才13個人。

老侯爺子嗣緣薄,後院忙碌一生,也就得了兩個兒子。

老夫人的孩子幼年夭折,過度傷心以致再無所出。

現任開國侯是僅剩的那根獨苗,情竇初開時與相伴長大的丫環偷吃了禁果,偷偷生下庶長子應沐青,老夫人怒而去母留子,又為他娶了羅氏,生下應羨青和應靈竹一雙兒女,可惜不長命,在生應靈竹時難產而死。

老侯爺纏綿病榻時,應遜掌了府,開始中年叛逆,一意孤行將李姨娘扶正,爬床的丫頭一朝飛上枝頭,成了正經的侯府夫人,李氏育有一子一女,應思竹和應棲青。

另有一青樓從良收入府中的侍妾吳氏,早前曾有一子,幾歲便病死了。

侯爺的多番冷待,老夫人傷心之下,連管家權也交了出去,躲進佛堂不問家事。

卻不料應遜禍從口出,綿延幾代的開國侯一朝傾覆,從此,京城再無應家。

天已經黑了,古代缺乏娛樂活動,有點啥動靜都能呼拉圍上一圈人,等著看熱鬧。

臭雞蛋爛菜葉子沒有,但是八卦人永不缺席。

“造孽喲,白天還在娶新婦,晚上就全家流放,他們家都這麼識趣了,個個謹小慎微的,能犯什麼事?”

“連輔佐三朝的老宰相都是說擼就擼,應家算什麼,估計是惹了哪路權貴,捎帶腳地一起擼了。”

“話不能這麼說,老宰相確實不忠不孝,這可不是捏造的。”

“我剛聽說了,郡主看上他們家兒子了,人家不答應……”有訊息靈通的跳出來,擠眉弄眼地賣弄八卦。

“哦……”眾人恍然大悟。

幾個圍觀的說著說著聲音就大了起來。將軍騎著馬走過來,一鞭朝那裡甩過去:“妄議國事,你們有幾個腦袋!”

幾人立刻噤聲,混進人群裡溜了。

城內環境複雜,為了防止犯人作亂,所有人都被拴在同一根繩上,倒真成了一根繩的螞蚱了。

一行人被推著擠著往前走,寧玥就跟在應羨青和奶孃後面。

雖說侯府早已盛景不在,畢竟也是養尊處優被人伺候慣了的,被這種屈辱的方式遊街,又是前路未卜,隊伍裡開始有低低的嗚咽聲,然後很快,又多了兩道哭聲。

寧玥回頭一看,兩隻竹和那小胖子都是一邊走一邊抹淚。

這時候,倒是不逞威風了。

應羨青看著背得很是吃力,每每顫顫悠悠幾欲摔倒,最後又總是神奇地站住了。

寧玥擔心他下一秒就支撐不住,有心想幫忙看看,都因為官差一直在後面催著而沒辦法。

就這麼走過了幾個坊,迎面走來幾個人,也押著一串螞蚱。

正是來交接的官差。

將軍和領頭的耳語幾句,便帶人撤了。

那領頭官差一記鞭子甩在地上,啪的一聲嚇得眾人一震:“嚎什麼喪!都給我閉嘴!”

哭聲立刻消失了。兩竹一胖都畏懼地看著他。

路上就得在他手上討生活了,不知道好不好說話。

寧玥朝領頭的看了兩眼,那漢子身材高大,鞭子甩得遒勁有力。一來就給下馬威,明顯不是個好糊弄的。

直到一個小兵舉著火把經過,寧玥才看清他的臉。

咦,這不是前幾天剛見過的李德勝嗎?

想不到他還是個小頭頭。

現官不如現管。雖有她救他母親的這份恩情在,只是,現在她成了流放的犯人,不知道他還認不認?

他吼完這句就驅著犯人繼續走,並沒有一一打量犯人,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她。

到達城門口時,前面一陣騷動。

寧玥望過去,城門外站著上百個身著囚服的犯人,他們也是被繩縛住,一臉悽苦。

跟在寧玥後面的應思竹問道:“母親,他們是誰?”

李氏輕聲道:“居中那個老者是老宰相,其他應該是他的族人吧。”

寧玥望過去,當中老者鬚髮花白,雖處困境,但精神矍鑠,眼有精光。不愧是輔佐三朝的重臣。

旁邊一個扶著老人的年輕女子,年紀約十幾歲,此刻望向寧玥,眼裡滿是怨毒。

寧玥左右看了看,確認她看的是自己。

莫名其妙吧這人。

寧玥懶得理她,只低頭跟上。

不料走在前面的應羨青踩到石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他揹著老夫人,摔倒也不是小事,嚇得寧玥趕緊去扶。幸好更近的奶孃扶住了。

揹著一個無知無覺的人,要防備著她滑下來,最是吃力。

尤其老夫人很是富態,從侯府走到城門口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應羨青一個病秧子,能揹著她走了這麼久,估計早已到了應羨青的體能極限了。

奶孃揉著他的胳膊,心疼得眼睛都紅了:“背了一晚上的路,你快歇歇,讓我來背吧。”

應羨青搖搖頭,咬著牙仍是沉默地將老夫人背起。

前面李德勝手一舉,示意隊伍休整,自己跑到城門口那的官差處說話。

有了空檔,奶孃堅持要讓應羨青把老夫人放下來休息一會。

他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勉強笑笑,安慰她:“奶孃,我能背得動。”

看到他累成這樣也不敢鬆懈,看來,如果他不背,老太太恐怕又要沒人管了。

剛他差點摔倒時,應家所有人,只有一個年輕男子似要往這來,但走兩步被繩限制,猶豫幾息又回了隊伍。其他人都跟沒看見似的。

寧玥到底看不下去,過去輕輕道:“我略懂一些醫術,放下來讓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