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濯那張臉越來越黑了,一雙桃花眼底凝著怒火,朝顧雲檀吼道:“顧雲檀,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插手,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

雲檀被謝濯突然的暴怒嚇得身子一顫,眼中強忍著淚光,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如娘戰戰兢兢走上來勸說:“殿下,您真的誤會王妃了,那花餅是她做了一下午,花了不少”

話剛說到一半,雲檀打斷道:“如娘別說了,他不願意吃就算了。”

女人頭也沒回,轉身離開。

雲檀一路小跑回了房裡,便把門給扣上了,一股腦兒地收拾自己的衣服。

收拾到一半,她一臉惶然的坐在床榻上,這才垂頭回想剛才的事情。

如娘慢慢湊到跟前來,心底不是滋味:“王妃,您別傷心,要我說殿下今天這事兒做得太過分了,他就算仗著自己王爺的身份,也不該對您這樣。您大可以將事情告知陛下,您和殿下的婚事,乃是先帝御賜,陛下看在這個情面上,定然會責罰王爺。”

她和謝濯的婚事是先帝御賜不假。

當年崔氏還未嫁人之前,乃是清河崔氏名門閨秀,又是大長公主的入宮伴讀,自是榮耀加身。先帝謝糾乃是崔氏父親崔衍的結拜兄弟,所以崔氏一出生便被封為鄉君,待到給崔氏選定夫婿時。當時先帝還允諾,若崔氏生了嫡女,便和其孫兒結為姻親,若生了嫡子便與其皇孫結為異姓兄弟。如此皇家親厚待遇,也就只有當年興盛的清河崔氏有此福分。現如今崔氏嫁給雲夢顧氏,到底是一代不如一代,家庭門楣不復當年,再加上先帝去世,也就沒人提起這件事來。

宮裡的皇子更瞧不上彼時負債累累,又無一官位的顧府,就將這事置若罔聞。

她的那位公公,也就是當今陛下,自從她婚嫁當日,謝濯帶著她去宮裡請安問好那一次,其餘就是各種節氣團圓之際會進一趟宮門。

謝濯荒唐,他老子何嘗不知道,早些年為他娶妻就是為了磨礪他的性子,本著娶妻後便可擔當起責任來。但是謝濯仍舊荒唐,皇帝也無心管制。若不是看在是宮內的第一個子嗣,又是先帝厚愛的長孫,皇帝早就廢了他的王爺位,但親兒畢竟是親兒,每逢過節皇帝嘴上吵嚷著廢掉他,卻還是每年撥給他不少俸祿,讓其做個閒散王爺。

眼下,顧氏門楣遠不如前。

她也不去丟那個人。

她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想開了,對如娘說:“將東西收好,再僱一輛馬車,我們今夜回家去。”

當天夜裡,就讓如娘僱了一架馬車,兩人當夜帶著丫鬟,從東離廟離開了。

雲檀呆坐著,兩眼無神,加上山上的夜路不怎麼好走,時有顛簸,連如娘都有些坐不穩當。如娘沒有輕易上前找話頭,而是一臉惋惜的背過身子去。

夜路不好走,所以雲檀在斷月腰找了一間客棧暫時落腳。

……

客棧內尤其到了夜晚很是熱鬧,所幸她所在的二樓倒也安靜,吃完了晚膳,她站在客棧二樓上,往下顧盼。

“如娘,今日客棧好像很熱鬧,是有什麼喜事?”

如娘將早膳放在屋內,隨後走出來,身子往下探了探,笑著說:“祭月節,聽說是斷月腰上的一個祭祀節,每年到這個時候客棧都是熱熱鬧鬧的。客棧外還有打鐵花的,您要不要去瞧瞧?”

剛吃完晚膳,雲檀也覺得悶在屋子裡不舒服,於是跟著如娘一塊兒去了樓下。

客棧外,都是擺攤的商販,叫賣聲、吆喝聲、還有小孩子成群結隊一起嬉戲玩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雲檀忽然覺得心情舒緩不少,心裡也不再想起和謝濯吵架的事。

“王妃,您瞧!”如娘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望戲臺子上看。

就見一個打著赤膊的男子,頭戴巾帽,手裡拿著柳木,隨著一聲擊打,鐵花飛濺,炮竹聲響、一陣接連一陣。那漫天的火花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引得圍觀的百姓呼聲連連。

雲檀手裡拿著糖糕,正在兀自出神,下一刻。三兩個嬉鬧的小孩從她身邊穿過,其中一個小孩似乎是被這漫天的火花嚇得,整個人跌倒在地,剛好撞到雲檀。

糖糕從她手上掉落,她本就瘦弱,一時為了護住那個小孩,反倒自己也摔在地上。

“哎呀!”小孩子反倒不哭了,可憐兮兮的看著摔在地上的雲檀。

雲檀一手撐著地,手心也擦破了皮。

她剛要開口詢問,就聽到有人說話。

“小葫蘆,你沒事吧?我剛轉眼的功夫,你又給我惹事。”

雲檀抬起頭,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正朝著她走過來。

白衣男子臉色似有些慌張,一把將小孩子拉起,隨後看著坐在地上的雲檀。他滿臉歉意,伸手給她:“這位夫人你沒事吧?”

雲檀畢竟是大戶人家出閣的女兒家,自然是懂得與陌生男子不可有肢體接觸的禮制。她又往左右顧盼一下,卻沒發現如孃的人影。

男人似乎是看出了女人的窘迫,他特意拿了衣袖遮擋手,到還是個懂禮細心的公子。

雲檀這才搭手,扯著男子的衣袖起身。

“多謝,公子。”

白衣男子搖頭:“這位夫人不必多禮。”他一伸手,又將身後的小葫蘆拉到跟前,蹲下身來,佯裝嚴肅的表情對著小孩:“小葫蘆,你撞到了這位夫人,還不快給人家賠禮道歉!”

小孩一臉眼淚,吸了吸鼻子,隨後走到雲檀跟前,說道:“對不起,這位美麗的夫人,我是被剛才的火花給嚇著了,所以才失禮撞到你的。”

白衣男子勾唇一笑,伸手拍了拍小葫蘆的後背,小聲說著:“你小子,倒挺會說話。”

雲檀看著可愛的小葫蘆,不禁也笑了笑,她開口回話:“我沒事,你也是因為嚇到了,才會撞到我。”

說著,小孩又跑開,一溜煙的鑽到人堆裡了。

白衣男子頗為無奈,指著小孩道:“讓你見笑了,小葫蘆就是這樣貪玩,”

雲檀拿出手帕,隨後將手心簡單包紮一下。他見她一隻手用不過來,於是上手幫她繫好。

就在雲檀抬頭之際,白衣男子這才發現,眼前的這位夫人,倒真的是漂亮。

雲檀看著他說:“多謝。”

女人似乎有些害羞,連行禮之時都不太敢多看他一眼,一舉一動頗有大戶女兒家的姿態。他下意識地看的入迷了些,直到雲檀再同他說話時,他才恍然回神。

竟然還開始結巴:“不…不……區區小事,夫人不必介懷。”

就在雲檀將要挪步離開時,白衣男子又上前說話:“在下伯牙琴館梁錚!不知夫人姓什麼,也好留下姓名,到時候我可差人,將夫人看大夫的銀兩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