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檀抬頭微偏頭,就看到易猶憐一雙梨花帶雨的眼睛,這才伸手拉扯了一下四公主的衣角,小聲說了一句:“四公主,還是別說她了。”四公主平日喜歡顧雲檀這位嫂嫂,所以對謝濯東宮其他的那些女人都是不放在眼底,如今見皇祖母已經將人帶到謝濯身邊,出於對嫂嫂的維護,所以對那易猶憐更加看不入眼了幾分。

太后平日再如何驕縱,斷然不能讓四公主壞了今日壽宴,這才出聲阻止:“令姜平日裡是皇祖母太過驕慣你,現如今你也要懂點禮數,看場合說話。”

四公主一雙黑眸中光亮忽而一暗,自覺無趣但又見那易猶憐竟開始抹眼淚,這才停止胡鬧,起身對著太后賠不是:“是。”

顧雲檀看著手中的酒杯,殿內燈盞通亮偶有光亮投映在酒中,但見謝濯一直端坐著身側還坐著易猶憐,總覺得心中悶悶的,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苦澀的酒水入了口,剛觸及舌尖的那一刻便是辣得她眉頭微皺。便引得一陣細細咳嗽,白皙纖弱的臉頰上立刻變得紅潤,她拿著手帕捂著嘴巴,卻不防那酒水嗆住喉嚨,苦澀辛辣便隨著呼吸一湧而上。巴掌大的臉蛋此刻看起來倒是生了幾分可憐。

舞臺中央音律不絕於耳,自然無人注意到她的異樣,這時四公主剛轉頭,拉扯顧雲檀看臺上的舞袖歌女時,這才發現顧雲檀彎著身子,一臉難受的模樣。她嚇的連忙幫她拍了拍後背,“嫂嫂你怎麼了?被什麼給嗆住了?”四公主掃了一眼桌案上的珍饈百味,卻見顧雲檀手邊放著一個酒杯,裡面的酒水沒了。她驚訝一句:“嫂嫂,這是西域的烈酒,你酒量不好就不要逞強了。”

顧雲檀點了點頭,抬頭時,卻見她滿面通紅,似乎是緩過來了,“我知道了,方才沒注意,一時口渴倒把酒當水喝了。”說完,她還擠出一抹笑來,但是那雙黑眸之中全然不見半分喜悅,倒像是扯出的一抹苦笑。四公主粗心慣了,並未察覺顧雲檀的異樣,只以為她是喝錯了水。

顧雲檀小心翼翼抬頭望去,卻發現謝濯早已沒了人影,就看著易猶憐獨自坐著。中途之中,顧雲檀偶感身子不適,這才退出尚汀殿。當走到橋上時,她這才緩過勁兒來,慢慢蹲下身來看著地上擺放的千株花障。看了片刻,她又朝著橋的另一邊過去,隱約看到了一片花障小路,就在這時,她恍然瞥見花障不遠處的涼亭里正立著兩個人影。

謝濯立身站著,時不時的朝著橋那邊望去,剛要抬步離開。顧雲檀眸光一轉,就在她以為謝濯發現她之際,下意識轉身躲在一棵樹後。

彼時梅貴妃又開口,滿腔都是怨氣,“太子殿下,好歹舊識一場你這般趕我走,也未免不講情面了些。”聲音柔腔百調,就像是黃鸝一般。轉眼間,女人嫣紅的手就要攀附而上。

謝濯面上一如往日那般淡漠,步伐往後一退就躲過了梅貴妃的逾矩舉止。

“還請注意自己的身份梅貴妃,不然休怪本王翻臉不認人。”

花障和涼亭距離不過一條石子路和兩條花障。

聲音也難免穿了過來。

許是顧雲檀心中好奇,這才幽幽轉過身來貓著身子偷偷看著涼亭那邊。

抬眼間,就見那梅貴妃身子一軟就要往謝濯身上倒,見此情形顧雲檀說不出心裡是何種滋味,那雙漂亮的眼睛舒爾凝住,眼底充滿了詫異。她抬手捂住嘴巴,透過那密密麻麻的的樹枝,觀望涼亭裡的二人。她登時五雷轟頂,只覺得荒謬。等到涼亭那邊沒了動靜,她這才回過神來,再一次回望涼亭,卻發現謝濯早已經轉身離開,獨獨留下梅貴妃一人。涼亭內視線昏暗,她也看不清楚梅貴妃一直待在那裡作何,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之際,忽而聽到涼亭裡斷斷續續的,傳來女人啜泣的聲音。

她也不便多留,隨即也返回了尚汀殿。

待到回了殿內,便見謝濯端正坐著,一時謝濯對她招手,她便過去。她剛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玉茄子,抬眼間發現四下的皇子家眷皆都看著謝濯,就連太后也注意到了這邊。這時,四公主一臉壞笑挨著顧雲檀一塊坐下,一面擠著顧雲檀往謝濯身上擠,顧雲檀一時不明所以,這才偏頭回望謝濯。

謝濯端正坐著,時不時的飲酒,雲檀目光落在那張英挺的鼻樑,又到了他的脖頸,卻發現上面多了一道印子。

仔細一瞧,很細很細的一道劃痕,倒像是被什麼鋒利的物件給弄破的。

顧雲檀微眯眼,看那劃痕上還滲出了血點,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甲早已經磨平,素日又要作畫,所以從未留過長指。就在這時,四公主小聲同她打趣:“嫂嫂,剛出去一會兒,你就和太子哥哥打鬧了?你看,太子哥哥脖子上都留下彩了。”

顧雲檀:“……”

顧雲檀心知肚明,方才出去她根本不是和謝濯一起,女人流光瀲灩眸子下意識地看向對側安坐的梅貴妃,卻見梅貴妃露出一抹笑,紅唇翹起眸中恣意流轉,一副傲然視物的神情,看向顧雲檀的表情裡帶著一抹深意。

顧雲檀不由得輕笑一聲,隨後拿起青色絲帕,看著謝濯脖頸上的傷便擦了擦,一句話也不講。

謝濯復皺眉,露出一抹深意的神情看著身側的顧雲檀,女人認真且細緻,臉上未露出一點不高興。

反倒謝濯臉上又冷又臭,對著四公主招手:“令姜,你話越來越多了!”四公主平白被這麼一吼,臉上的笑容驟然一收,但又仰起頭來,忿忿道:“太子哥哥,你吼我做什麼?”

“回自己位置上去。”謝濯倒是不理會四公主,而是命她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四公主氣得撇撇嘴,哼了一聲,“莫名其妙……”便憤憤起身離開。

顧雲檀將手裡的絲帕丟在桌上,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但依舊面不改色一雙黝黑的眸子認真觀摩舞臺上的表演。這時,謝濯偏頭看過來,目光落在女人的手上,卻見稚嫩的手背光潔只是添了一道舊疤,如細線一般大小。他伸過來手,一把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一面觀摩臺上舞蹈。顧雲檀這才回過神,男人手中熱乎乎的她偶感不適,她腦海裡便止不住的想起在涼亭裡看到的荒唐一幕,心裡一陣彆扭,就想要抽離他的觸碰。

奈何謝濯手腕力量重,她也只能被他這樣握著手。

顧雲檀:“你放開我。”

顧雲檀抬頭看他,見他一臉淡然,就聽到謝濯低聲問:“你就不好奇,我脖子上的彩頭從何處來的?”

顧雲檀聽到這兒,心中猶如千斤壓制,壓得她胸中喘不過氣來,她憋著氣使勁地想要掙脫,唇瓣緊抿,隱約透著一股子倔強來:“我一丁點兒…也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