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仰頭一看,見是呂玲綺,正趴在牆頭看自己笑話,便悻悻道:“看我出醜來了?”

呂玲綺笑道:“我怕你記恨阿母,想過來安慰下你,沒想到這麼不識抬舉。”

袁熙聽了,笑道:“卻是我錯怪夫人了。”

呂玲綺臉上一紅,啐了一口,“誰是你夫人!”

“再胡說,小心拿戟把你插幾十個窟窿!”

袁熙連忙賠笑道:“女郎大人有大量,剛才的話就當我是在放屁。”

呂玲綺聽了,更不高興了,“你說話不算話?”

袁熙頭痛,女人難伺候啊!

他識趣地閉上了嘴。

呂玲綺等了一會,見袁熙不說話,低聲嘟囔了一聲,“有賊心沒賊膽。”

袁熙沒聽清,抬頭道:“什麼?”

呂玲綺微微有些煩躁,“聽不清就算了!”

“還有,你什麼時候履行諾言,帶我去打仗啊?”

袁熙聽了,嘆道:“聽到打仗,別人都是躲得遠遠的,你倒好,趨之若鶩。”

“袁術軍雖然到了懷城附近,但不一定打得起來。”

“不過溫侯趕去河東,接下來那邊可能就很熱鬧了。”

“李傕郭汜的涼州軍,白波賊,曹軍,加上溫侯和幽州軍,近日內肯定要有一戰。”

呂玲綺聽了,不由心癢難耐,“你帶我去好不好?”

袁熙無奈攤手,“溫侯可是在那邊,要是被他看到,我哪還有命在?”

“而且我受溫侯之託守城,懷城本來局勢不穩,總得先想法袁術趕走再說。”

呂玲綺聽了,往四處看看,壓低聲音道:“我總覺得,阿父在騙你呢。”

“兩邊的婚事,至今阿父沒有表態,我可太瞭解他了,八成是沒怎麼看上你。”

袁熙被逗笑了,“你這還沒出嫁,就吃裡扒外,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了?”

呂玲綺柳眉一豎,“哎呀,你這人不是好人,不理你了。”

她忽的一聲跳了下去,消失在牆頭那邊。

袁熙微微一笑,他身邊計程車族女子都是極為注重形象,走路說話都是嫻雅端莊,哪像呂玲綺這般心直口快,像個野孩子一般。

不過呂布吊著自己,袁熙也是早有察覺。

因為目前天下諸侯相鬥,形勢不明,萬一壓錯了籌碼,便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在呂布看來,自己還不具備爭霸天下的實力,而且在爭奪天子局勢未明,萬一幽州軍失敗,被袁術和曹操得了勢,呂布便要和袁熙劃清關係了。

所以呂布也不敢輕易將身家都壓到袁熙身上,只是模稜兩可地和袁熙聯手,至於嫁女之事,就開始裝傻了。

袁熙思忖起來,關鍵還是在安邑爭奪天子,最後的結果!

這直接影響到今後天下的局勢,如果成了,袁熙便能開啟一片新的天地,如果失敗,他就只能被迫退回幽州,前功盡棄。

所以袁熙也在賭,賭沮授趙雲這一文一武的組合能夠成功。

他之所以不親自過去,是因為和郭嘉一起思慮後,認為袁熙不出現在劉協面前,可能效果更好。

郭嘉認為劉協此人,性格很有特點,必須要對症下藥,因為劉協由董太后撫養長大,舉止禮儀,皆似董太后,時人甚至以董侯稱之。

之所以有這個稱呼,便不得不說漢代女子地位了。

漢代女子的地位,和漢律息息相關,漢律規定主人去世,主母可以掌家,甚至還有繼承家業的權利。

而且女子出嫁後,被別人稱呼的姓氏,還是出嫁之前的,這從一個側面表明,漢代女子的獨立性是很高的。

這其中的原因,和先秦三代女子地位高有關,也在於漢代很注重妻族,乃至舅族的關係,甚至超過了兄弟關係,在這點上皇家尤其明顯。

漢朝的時候很多的皇子和皇女都是跟隨母姓,尤其太子大都隨母姓,即使隨父姓,稱呼也會體現母親姓氏。

漢景帝的兒子劉榮當上太子的時候,就被稱為慄太子,其原因就是因為他母親姓慄。

漢武帝之子劉據,母親是衛子夫,其當上太子之後,被稱為衛太子,劉據的兒子被稱為史皇孫,也是因為其母親是史良娣。

這種情況,袁熙讀歷史的時候,一度非常不解,漢代立朝之初,便有呂后專政,但為什麼漢室還是如此看重妻族?

後來他終於想明白了些,對於皇帝來說,皇后妻族雖然可能會專權,但起碼他們是盡心輔佐皇后親生子嗣的。

畢竟如果他們的外甥登上皇位,必然會倚仗他們,家族便能振興,可謂各取所需。

但兄弟就不一樣了,他們可是會搶自己皇位,讓他們兒子上位的!

這便是很多時候,為什麼叔叔不如舅舅親的緣故,歷代太子身邊的勢力,舅族一直是最為可靠的那一支。

後世武則天登基為帝,將死時也只能將皇位重新還給自己的兒子李氏,便是如此,她選擇武家子弟才是瘋了,雖然同姓,但不是孩子,和她何干?

這便是圍繞血脈這緊密的牽絆,人們做出的最合乎情理和邏輯的選擇。

劉協從小被董太后帶大,視其為母,當日董太后被何進和何皇后聯手廢掉,不明不白死去,袁熙猜測,劉協對此應該是非常憤恨的。

因為何皇后不僅殺了董後,還殺了劉協生母王美人。

而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雖然有巧合在裡面,但董卓進京後雖然控制了劉協,但也同時殺了何皇后,為劉協報了殺母之仇。

想來劉協對董卓的感情,應該是很複雜的吧?

劉協的經歷,換到誰身上也是很難保持心態,所以對身邊的人,天生就有一份不信任感,要透過他達到目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袁熙正在想著,呂玲綺已經從牆後繞了出來,見袁熙正在出神,便一拳砸在袁熙肩頭,“呆子,想什麼呢?”

袁熙疼得嘶了一聲,心道呂玲綺這力氣怎麼越來越大了,不愧是呂布遺傳啊。

呂玲綺見了,哼了一聲:“連阿父一半都不如,還想著打我主意!”

袁熙聽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呂玲綺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呂玲綺見他一副賤賤的模樣,又想起兩次被對方壓在身下的丟人場面,不禁心頭火起,怒道:“阿母不想見你,虧我還想著替你想想辦法,你還不知好歹!”

袁熙聽了,連忙換上一副諂媚的神色,拉住呂玲綺衣袖道:“多謝女郎,倘若事成,必當厚報。”

呂玲綺心中得意,“厚報就免了,有機會打仗就成!”

她隨即疑惑道:“你急著見阿母做什麼?”

“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袁熙吐血,“你想到哪裡去了,我真的是有事找她!”

“而且事關懷城安危!”

呂玲綺聽了,轉身道:“我便信你一次,隨我來吧。”

“元化先生正在給阿母用針,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好了。”

袁熙見呂玲綺轉身往裡走去,連忙跟上,心道還是呂玲綺靠得住啊。

嚴氏屋裡,華佗將十幾根金針拔了出來,對嚴氏道:“好了。”

“夫人感覺如何?”

嚴氏摸了摸臉,喜道:“勞煩先生了,這幾次下來,我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不少,連面板也好了很多呢。”

“先生要是有意,我讓夫君給先生謀個官職,留在府中如何?”

華佗苦笑道:“多謝夫人好意,只是我已經答應了公子,卻是不好改換門庭。”

嚴氏聽了頗為遺憾,嘆了口氣,說道:“那還真是可惜了。”

華佗的針法確實有效,讓她起了長期在身邊的心思,華佗這本事別人做不到,華佗一走,自己遲早還是回到以前的模樣。

此時窗外袁熙的聲音響起,“也不是沒有辦法。”

嚴氏一聽,叫道:“是誰?”

呂玲綺聲音響起,“阿母,是袁公子。”

嚴氏聽了,怒道:“誰讓你把他帶進來的!”

袁熙心裡暗罵,呂玲綺這媽果然脾氣暴躁,要不是他確實有事,鬼才過來受氣,不過看在呂玲綺面上,他耐著性子道:“袁熙袁顯弈,有要事求見夫人。”

“如今兩家聯手,溫侯出外,便是夫人主事,還望夫人能讓我當面陳說厲害。”

嚴氏聽了,還想拒絕,就聽呂玲綺在外面道:“阿母,就聽他說說,若是無理取鬧,再趕出去也不遲。”

嚴氏恨恨道:“你倒幫著外人說話!”

但她想著華佗畢竟是對方掾屬,日後說不定還用得著,只得耐著性子道:“也罷,進來罷,我只給一刻鐘時間。”

袁熙聽了,便走進來,行了一禮,這才直起身子,抬起臉來。

他和嚴氏互相打量,兩人都有些意外。

嚴氏心道怪不得女兒被迷得五迷三道,原來這小子還真是有一副好皮囊!

除了幾乎沒有鬍子外,她幾乎挑不出袁熙外貌上有什麼毛病。

袁熙意外的是,嚴氏比他想象的年輕的多,而且身量苗條纖細,鵝蛋臉,倒有七八分像江南女子,和他先前的猜測完全不同。

這麼一看,呂玲綺倒是頗為難得地繼承了父母的優點。

嚴氏面色不善,“不知道公子所來何事?”

袁熙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道:“城內有心懷不軌,意圖反亂的將領。”

“若不處理,遲早必生禍端,到時便會重演懷城之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