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聰明乖巧,自然能想出法子收住衛漓的心。”

這話說得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許知淮虛心一笑,情緒轉化極快,從悲到喜,輕聲細語:“事在人為,侯爺雖然無心無情,但終究還是個男人。”

朱維楨挑挑眉,有些驚訝她的變化。

許知淮吸吸鼻子,雙手拿起手帕將臉上的淚水擦了個乾淨。

她的眼淚沒有遇上心軟的人,繼續哭哭啼啼地演戲也沒有意思,索性說個明白吧。

“殿下,妾身現在一心一意都在太子爺的身上,平日閉門不出,宮中又諸多規矩,妾身想見侯爺一面都難,所以還需殿下想想辦法,還有……太子爺那邊總要小心些,我們瞞著他做事,未必瞞得住。”

我們?做事?

字字句句都說在點子上。

朱維楨明眸微閃。

方才楚楚可憐的小姑娘哪裡去了?

果然是個敢做事的人。

許知淮隱去鼻音,哭紅的眼睛清清亮亮。

別人都算計到她的身上了,還裝什麼呢。

要她“勾住”衛漓可以,只是把自己弟弟的女人拱手送人這種事,她怎麼能沒有袖手旁觀呢。

“我們”一說出了口,就算同流合汙了。

許知淮的意思很直白。

朱維楨心領神會,淡淡一笑,忽而親切地拍拍她的手:“不急,今兒咱們只管喝茶。”

“是。”

許知淮離開千華宮的時候,衣裙上潮溼的汗早都被風吹乾了,她的眼睛紅而不腫,眼梢帶點微微的紅,像塗了一層淡淡的紅粉胭脂。

錦嫿還是瞭解她的,哼哼兩聲,指向她的臉。

許知淮按下她不安的小手,輕輕握住。

她的手那麼涼,一路涼到她的心裡。

“錦嫿,回去給我梳梳頭吧,我頭疼。”

一室寂靜。

許知淮閉目養神,錦嫿手持桃木梳子給她篦頭,還不忘給她按揉肩膀。

她的肩膀很僵硬,後背也繃得緊緊的。

許知淮望著鏡中的自己,眼神幽幽,望著自己的臉,望著自己的脖頸,望著自己的肩膀……人人都看中了她這副好皮囊,卻忘了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她就這樣靜靜看著自己,直到錦嫿輕拍她的肩膀,一臉擔憂。

許知淮抿唇一笑:“幫我挑件衣服吧,要明亮些的顏色。我要讓殿下看著高興。”

彎月朗星,秋高氣爽。

許知淮浸泡在溫泉中,臉上紅撲撲的,全身的面板也泡得粉粉的。朱宿星穿好長衫,轉身看她,笑容和煦,眼神溫柔。

“殿下還要去書房做事?”

朱宿星點點頭:“邊關又鬧起來了,今日還有許多軍務要處理,我過去父皇那邊商量商量。”

許知淮疑惑且不安,眨眨眼問:“又要打仗了麼?”

朱宿星眸光微黯:“仗是早晚要打的,只是如今國庫空虛,打不起也打不贏。”

許知淮不再多問,深知其中的厲害:“銀糧之事,素來是最令人頭疼的。”

朱宿星輕撫她的臉,溫言道:“我晚些回來,你安心去睡吧。”說完,他起身欲走,卻被許知淮扯住寬袖的一角,她含笑游到他的跟前,粉嫩嫩的身子宛如出水芙蓉,仰頭撐起身子在他的臉頰輕輕一吻,呵著氣道:“妾身等殿下回來……”

她平日裡嫌少撒嬌,今日卻有股說出來的嬌媚,甜而不膩。

朱宿星怦然心動,依依不捨地點點她的嘴唇:“你再這樣,我便捨不得走了。”

許知淮笑而不語,默默望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疲憊。

夜深了,許知淮毫無睡意,只倚在榻上,望著香爐裡的嫋嫋青煙。

南姑姑隱隱覺得她有點不對勁兒,而且,白天的時候,她那雙眼睛分明是哭過的,一定有事發生。

許知淮見她來了一趟又一趟,看也不看她,淡淡開口:“姑姑是做事呢,還是來看著我呢。”

南姑姑站在桌旁,裝模作樣地挪挪燭臺:“時辰不早了,娘娘仔細傷神,娘娘今兒的眼睛有點紅,還是別熬夜的好。”

許知淮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南姑姑遲疑片刻又開口道:“侯爺已經回來了,娘娘可有什麼打算?”

這話來得太晚了。

許知淮幽幽一笑,轉眸看她:“姑姑做事太慢,以後侯爺那邊不用你來傳話了,以後我自有辦法。”

南姑姑怔了怔,帶著三分懷疑七分警覺:“娘娘可不要輕舉妄動啊。”

許知淮懶得與她廢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南姑姑皺眉退下。

左思右想,還是暗暗往宮外送了訊息。

不過,衛漓早就有進宮的安排了,他不為見太子,而是為了覲見朱維楨。

朱維楨再次擺下“茶陣”,她將一杯功夫茶穩穩放在衛漓的面前,茶水還是滾燙滾燙的。

她不說話,只定定地望著他,面無表情。

衛漓垂眸,直接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燙得微微皺眉也不吭聲。

朱維楨這才微微一笑:“這茶如何?”

“臣不懂茶更不會品茶,殿下給什麼臣就喝什麼。”

朱維楨細細打量他一番,見他眉心陰鬱,又問:“你這次出去殺了多少人?”

衛漓眼神略微複雜:“殿下真的想知道?”

“算了,殺來殺去都是些血腥的事,髒!”

“臣一向都是這麼髒的。”

“那些髒活在外面做就行了,到了宮裡,到了太子的跟前,該有的分寸不能忘,什麼是你的,什麼不是你的,心裡要分清楚。”

朱維楨很隱晦地提醒了他。

衛漓也不裝糊塗,單手仍握著茶杯,彷彿一點也感覺不到那滾燙的溫度:“臣不貪心,更不會覬覦不屬於臣的東西。”說完,他將剩下的熱茶全給喝了。

他擺明了是來受罰的,生生受了燙。

衛漓放下茶杯,黑漆漆的眼望向朱維楨:“謝殿下賞茶,臣還有事,先告辭了。”

朱維楨知他心裡什麼都明白,隨即點頭,只等他走出兩步,才又道:“過幾日母后娘娘要去靜安寺上香祈福,你也跟著走一趟吧。”

衛漓轉身:“臣為何要去?”

他可不是做那種雜事的人。

朱維楨以淡淡的語氣命令道:“最近你身上殺氣太重了,去淨淨心,免得讓太子衝了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