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拾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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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男怨女,婉轉承歡,恍若一場微醺綿長的春夢,無休無止。
她愈是柔軟,他愈是粗蠻。
極致的歡愉過後,沉默緩緩鋪開。
他不動,也不許她動,肌膚與肌膚相貼,彼此都能清楚聽到對方的心跳。
許知淮的手輕輕搭在衛漓的脊背上,隨著他燥熱的呼吸起起伏伏,纖細的指尖有意無意地碰觸他的面板,摩挲著皮下清晰又突出的骨節。
這動作大膽又親密。
衛漓撐起上半身,直直地看著她,額前散落的黑髮稍稍擋在眼前,剪碎了那深邃的目光。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迷亂曖昧的目光,像喝醉了一般。
畜生也有慾望,臉上也會有這樣動情的模樣。
許知淮勢在必得,眼角眉梢泛起點點羞怯,主動湊上自己的唇。
唇齒相濡,纏綿繾綣。
他沒有拒絕,沒有動怒,反而情難自禁地享受起來。
許知淮見好就收,匆匆結束這一吻,雙手抵著衛漓的胸口,轉頭嘆息:“我該走了,小郡主睡醒後見不到我,會起疑心的。”
衛漓挑起眉頭,目光隱含不滿,仍有些意猶未盡。
許知淮又輕輕掙了一下,很不老實地推向他的胸口,嬌滴滴地嗔怪道:“侯爺還不讓我走嗎?”
衛漓沉著臉翻身,背對著她而坐,聽著身後的許知淮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隨即他也像帶著氣似的,自顧自地整理好自己。
穿回的衣服好比堅硬的鎧甲,等他再次轉過身來,周正俊朗的臉上又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許知淮側身而坐,慢慢梳理著一頭光滑如緞的長髮,故意不去看他,只等著他先開口。
衛漓繫好腰間的玉帶,望著她粉瑩瑩的側臉,心頭又有一股難以自制的燥熱湧出,隨即轉開視線,沉聲道:“以後不要再來這裡見我。”
許知淮手中頓了頓,聲音有點啞啞的:“為什麼?”
衛漓冷笑:“玩膩了。”
許知淮深吸了兩口氣,把心一橫:“那方才又算什麼……”
真如他所說,他今日就不該出現。
衛漓皺眉:“什麼都不算。主動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許知淮見他嘴硬到底,故作惆悵的嘆息:“好,侯爺的意思我明白了,從今往後,我會一心一意服侍太子爺,再不踏出宮門一步。”
衛漓聞言莫名有些惱,卻也被她不知死活的純真給氣笑了。
許知淮聽見他邪邪的笑聲,抬眸望去,眼神楚楚可憐。
衛漓臉上沒有表露出任何表情:“我要離開京城幾個月,你最好小心點。”
許知淮不禁追問一句:“侯爺要哪兒?”
衛漓居然回了:“酆都。”
許知淮想了想才道:“侯爺可知?小郡主與常人不同,她能看見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衛漓不以為然:“鬼神之說,本侯從來不信。”說完,他繞到她的跟前,托起她的下巴,冷冷警告:“你和郡主走得太近,未必是好事。酆都侯詭異古怪,可是比謝寧朝更難對付的人。”
許知淮困惑眨眼,不解道:“小郡主是長公主留在京城的,與我無關。酆都侯不是朝中功臣麼?小郡主素來備受公主疼愛……”
衛漓放開她的下巴:“這趟渾水,你還是別摻和了。”
許知淮無奈搖頭:“侯爺都把我說糊塗了,當初長公主把小郡主交給我照顧,我是推辭不了的。”
她漸漸悟出幾分。
沐秀婉來宮中省親常住,並非巧合,而是有意為之。也許,她只是一個質子,用來牽扯酆都侯的勢力和野心。依著長公主精明的手段,沒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衛漓不與她多說:“你既有本事哄好太子,自然也能想到辦法討好長公主。”
許知淮苦笑:“侯爺真是抬舉我了。”
衛漓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出言譏諷:“五月,但願你有本事活到那個時候。”
許知淮微詫,見他轉身離開,一把推開木門,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外面沁涼的冷風也隨之撲面而來,吹得她心寒。
他今兒是來和她告別的?
酆都又有什麼事?明明謝家的案子還未了,朝廷就這麼把他放出去?
沐秀婉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醒來時外面的天已經不知不覺黑了。
因著山路崎嶇,天黑難行,她們今晚要留宿寺中,宮中那邊自然有人傳話,加之,衛漓又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妥妥當當。
許知淮和沐秀婉同屋而住,沐秀婉明顯感覺到她有心事,也不發問,只眨著一雙烏黑的眼睛望著她。
許知淮穿了件高領厚實的睡袍,靠坐在她的身邊,含笑問道:“郡主是不是睡不著了?”
沐秀婉乖巧地“嗯”了一聲。
許知淮笑笑:“那咱們說說話吧。”
“嗯。”
許知淮故意問道:“郡主在京城也住了好幾個月了,是不是有點想家了?”
沐秀婉搖搖頭:“我在家裡也是一個人。”
“哦,侯爺呢?”
“阿爹……他很少回府。”
這一聲“阿爹”,讓許知淮忽地觸動心絃。
她垂眼,沉吟。
沐秀婉隱隱察覺到了什麼,也問她一句:“娘娘的家鄉在哪裡?”
“淮州。”
她立馬回答,不帶半點感情。
“我沒去過淮州。”
“是個好地方。”
許知淮轉換心情,又問:“酆都是什麼樣子的?”
沐秀婉認真道:“那裡到處都是山,村鎮都在山與山之間,天上總有綿綿的雲,地上都是彎彎的路……”
許知淮靜靜聽著她的鄉思,直到沐秀婉說出一句話:“幾年前,阿爹在靈越山上修了一座極美的宮殿,就建在山巔之上,很多人說它是仙宮,娘娘以後要不要去看看?”
靈越山……
這三個字如雷貫耳。
許知淮眸光僵凝,眼前的一切漸漸變紅,像是被人劈頭蓋臉潑了血水,淅淅瀝瀝滴答不停,耳邊隨即傳來一陣陣雜沓的哀嚎。
血水和慘叫,喚醒了她夢中的怨靈,它們一擁而上將她整個人淹沒,黑壓壓的密不透風。
恍惚間,許知淮好像看到幼時的自己,小小的一個人兒,哭纏著面目模糊不清的父親,央求道:“爹爹帶我去,我也要上山。”
父親揉著她小小的腦袋,軟軟的臉蛋:“阿珂乖,爹爹去做事,天黑就回來。”
她不依不饒,一路追著父親的背影嚶嚶哭泣。
父親心軟又折回來將她背起,帶著她一路上山,嘴裡還哼著哄她的童謠:“靈越山,住神仙,風也奇,雨也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