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哀怨,一副殘身,是否還能換來一次轉機?

一邊是善良溫柔的太子,一邊是冷血無情的衛漓,她又該怎麼選?

許知淮猶自出神,直到窗外飄來了風,吹滅了桌上的燭臺,讓她的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她不怕黑,可她畏懼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東西,明明看不見摸不著,卻始終纏著她不放。

“錦嫿,點燈!”

許知淮用力眨一眨眼,輕輕開口。

可惜錦嫿沒來,唯有桌上的燭臺飄散一縷輕煙。

“錦嫿!點燈!”

許知淮莫名慌神,聲音發顫。

錦嫿不在,殿下不在,郎中也不在,誰也不在……

許知淮低下頭,不願面對黑暗。

“來人……來人……”

她本就沒什麼力氣,聲音也越來越小。

“譁”的一聲響起,火光燃起,金燦燦的亮。

有人拿著火摺子點燃了燭臺,讓許知淮重見光明。

那人的身影極高極長,側臉端正,猶如刀刻般鋒利。

許知淮眨眨眼,看清來人。

衛漓舉起火摺子,輕輕吹滅,火光照亮了他的眉眼,來去匆匆。

“侯爺?”

她不解。

衛漓守著那一方光亮,幽幽看她:“娘娘的膽子越來越小了。”

她居然怕黑?

簡直荒唐。

許知淮反問道:“侯爺怎麼來了?殿下還……”

衛漓搶先回話:“殿下今晚不會來了。”

“他在哪兒?”

“二樓廂房。”

許知淮不知他用了什麼辦法讓朱宿星留在二樓,可他不會突然出現。

衛漓來到她的面前,見她的眼神還怯怯的,皺眉道:“你怕什麼?”

許知淮垂眸掩飾:“沒,我身子不適罷了。”

衛漓不信,扳過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直直地望著她的眼睛,審視片刻:“你最不擅長的就是說謊。”

許知淮無奈一笑:“侯爺別問了,難道你要我承認我在怕黑。”

衛漓這才鬆開了手,他撩起長袍,坐到她的對面,擋住了背後大半的燭光:“你的錦嫿正在給你熬藥,過會兒就來。”

許知淮點一點頭:“每日除了吃藥,還是吃藥。”

“病中美人,別有韻味。”

這誇讚聽起來甚是諷刺。

許知淮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殿下待我素來是極好的。”

“以後他只會對你更好。殿下親口管酆都侯要了奉仙宮,只為你。”

許知淮眉心微蹙:“我不要,我不要。”

她幾乎脫口而出。

衛漓又覺她反常,凝眸細看:“你說什麼?”

許知淮緩緩心神:“侯爺當我不知道嗎?那是酆都侯藉著朝廷的名義修建的奢靡宮殿,本是要獻給皇上做行宮別苑的,和我挨不上邊兒。”

“你是太子的心上人,怎麼不挨著?”

“我的妃位早就沒了。”

“一個虛名罷了,值得你這樣灰心喪氣,待孩子生下來,你就是皇長孫的嫡母。”

許知淮有時真的猜不透他是在勸她還是在擠兌她:“侯爺,既無旁人在,有些話不妨明說。這孩子是生不下來的。”

衛漓挑眉:“你怎麼知道?你會未卜先知?”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而且……就算生下來,他也未必能活得下去。到時候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再一點一點死去,未免太殘忍了。”

“侯爺,不如算了吧,不如算了。”

許知淮說著說著,已有些於心不忍。

衛漓看著她眉眼間流露出來的悲傷,故意道:“懂了,你不想要他。”

“不,不是那樣……”

事情絕不是那樣簡單的。

說話間,錦嫿小心翼翼地端著藥來了。

她見衛漓坐在那裡,不禁放慢腳步。

衛漓率先伸出手來:“我來。”

錦嫿且驚且詫,忙把托盤往他的跟前送。

衛漓的手好像不怕燙的,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毫無知覺。

他是不會照顧人的,更不用說給人喂藥了。

舀起一大勺,直衝衝地送到許知淮的嘴邊,見她張開嘴,便一股腦地全都餵了進去。

許知淮含著滿嘴苦藥,嗆得直咳嗽,咳著咳著又沒了力氣,整個人虛弱無力地往前倒。

衛漓眼疾手快,長臂一伸,將她整個人橫攬下來,看著她喘不上氣的模樣,忽而低聲道:“你怎麼這樣不中用。”

許知淮弱弱地反駁道:“我只在侯爺面前這樣無用。”

衛漓一挑眉,攬著她身子的手,稍稍放鬆。

她的身子軟軟的,借不上幾分力。

衛漓皺眉,以眼神示意錦嫿接過藥碗,改用雙手來護著許知淮,扶著她坐穩了,坐直了。

錦嫿順勢過去喂藥,許知淮勉強喝了半碗,苦得想吐。

衛漓聞不慣藥味,覺得不管什麼藥熬出來,都是一樣的難聞。可偏偏,許知淮吃的藥,聞起來沒那麼討厭。

他看著她吃藥漱口,蹙眉難受,心中有種朦朦朧朧,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很怪,很怪。

許知淮見他怔怔地望著自己,苦笑道:“侯爺看我吃藥做什麼?”

衛漓沉吟片刻,忽而附和:“是啊,一個半死不活的女人有什麼好看的?”

許知淮被這話刺了一下,微微地疼。

“我的確是一個半死不活的女人。”

她明明是順著他說的,他卻先惱了,呼吸也重了幾分。

“許知淮!”

他咬牙切齒叫她的名字。

許知淮沒力氣了也說不動了,認命似的,往他的懷裡一癱,臉頰磕上他的肩骨,硬邦邦的,好疼。

他的呼吸突然平緩下來,動也不動,由著她靠進來。

即使看不見他的臉,也能強烈感覺到他咄咄逼人的氣勢。

許知淮莫名悲從心來,不甘心道:“侯爺惱我,為何還來?侯爺厭我,為何還要來看我?怕不是擔心我死了,壞了大計?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糾纏的?我不怕死,我什麼都不怕了。”

她想,若她真的死在這裡,也許才是最好的復仇。

痛苦萬分的朱宿星會遷怒每一個人,也包括他,衛漓!

衛漓聽著她無力的喃喃低語,眸中湧動著看不真切的暗流:“世上的事好像早有安排,逼著人往前走,逼著人往東往西。如果我說我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那一定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