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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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侯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他顯然是個卑鄙的懦夫,徒留一地爛攤子。
衛漓駐守奉仙宮多日,派人搜遍了宮裡宮外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金銀珠寶,古玩字畫,全都被留了下來。
看樣子他們是倉皇而逃。
不過,他們是怎麼逃出去的?
衛漓封鎖了下山的每一條路,每一個關口,他是怎麼逃出去的?
衛漓不死心,追加人手,險些要將宮殿挖地三尺,卻因為工程浩大,不得不暫時放棄。
他一直留在山上,直到太子傳令,命他返回酆都。
回去的路上,衛漓心思沉沉。
他立下了一件大功,也闖下了一個大禍。
他和許知淮暗中勾結的曖昧關係,結出了一個永遠泯滅的證據。
他和她的血肉長在了一起,再也分撥不開。
他和她一起……
酆都侯跑了,酆都城的百姓們也重獲自由了。朝廷寬厚仁慈,太子體恤民情,再不追究過往的罪責,將功贖罪者可豁免死刑,貶為庶民流放,不牽連一家妻兒老小。
朱宿星為了孱弱的女兒重拾仁慈之心,希望她更得老天眷顧,早日恢復健康。
衛漓回來覆命,一改往日的飛揚跋扈,格外沉穩,惜字如金。
朱宿星望著他嚴肅刻板的臉,不禁發問:“你怎麼這樣消沉?明明贏了的人是你。”
衛漓垂眸道:“臣沒有贏,是殿下贏了。臣一心一意為殿下分憂,臣不敢邀功也不該邀功。”
朱宿星聞言挑了挑眉:“不過才幾日不見,你居然這麼穩重了。”
“臣早該如此。”
他過於謙虛的語氣,讓朱宿星又是一陣發笑:“好了好了。我不知道你裝什麼鬼,我還是更想看到那個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青衣侯。”
衛漓默默低頭,收斂了滿身狂氣。
朱宿星與他寒暄幾句,便吩咐他著手安排回京事宜。
衛漓本以為許知淮會一同回去,沒想到朱宿星要把她留在這裡,三個月後再接回京城。
衛漓不解:“殿下,酆都城現在還不算安全,很多事情還未徹底收尾。”
朱宿星淡淡道:“這是淮兒的意思,她一心擔憂孩子熬不住舟車勞頓,我也是一樣……”
衛漓不再追問,關於那孩子的事,他一點都不想知道。
“我回京之後,這裡的一切就交給你善後,還有淮兒和孩子!”朱宿星突然加重語氣:“你知道她們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我必須回去了,不然宮中的事情只會更麻煩。”
“臣領命,臣明白。”
衛漓沒有拒絕,再拒絕就太反常了。
朱宿星匆匆打點,忙中有序。
許知淮親自給他整理貼身的衣物,疊得很慢很仔細,錦嫿忙指指自己,不讓她沾手。
許知淮莞爾一笑:“我倒不是裝賢惠,而是在床上躺得太久了,手腳都不靈活了,總要找些事情做做。”
錦嫿看看門外,又比畫幾下,還一副眉頭緊皺的模樣。
許知淮猜也猜得到,她在擔心,太子爺走了之後,她們又會落到衛漓的手裡,受他折磨和控制。
許知淮微微搖頭:“不用怕,現在該怕的人是他,不是我。”
朱宿星臨別前,徹夜不眠地看著女兒,一眼都不捨得離開。許知淮也在燈下,靜靜地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
沒有永遠的秘密,他早晚會知道的。
事情的前前後後,太多巧合,太多波折,絕不是一兩個蹩腳的理由就能搪塞過去的。
許知淮甚至忍不住想,她和女兒再也不回去,才是最好的安排。
依依惜別的清晨,朱宿星再三保證,字字鄭重。
他的諾言全都出自真心。
許知淮莞爾一笑,點頭應是。
臨到門口,她終於瞥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高高瘦瘦,過分挺拔的模樣,很難隱藏在人群中。
許知淮沒有邁出大門,只在臺階上,對著朱宿星微笑揮手,她沒哭也沒笑,只是格外認真地望著他。
兩人默默相望,彼此目光傳情,含情脈脈。
衛漓別開視線,不去欣賞他們真情時刻。
朱宿星趕在卯時出發,許知淮望著車馬滾滾而去,恍惚片刻,才對錦嫿道:“備茶,碧螺春。”
好茶待好客,許知淮想請的人,只有一位。
衛漓統領酆都,這裡都是他的人。
他按時赴約,帶著一張冷冰冰的臉。
許知淮臉色紅潤,清麗無雙的容顏恢復了從前的光彩,眼神也亮晶晶的。
橫看豎看都不像是一個死裡逃生的人。
衛漓倒是粗糙了不少,曬得面板黝黑,更襯得雙眸陰沉。
“恭喜侯爺,一杯清茶,略表祝賀。”
衛漓不言不語不喝茶,只以審視的目光望著她,卻聽她道:“侯爺這麼不給我面子?還是擔心我下毒?”
衛漓劍眉微蹙:“你這般風淡雲輕,看來是早有準備。”
她恢復得真快,主意轉得更快。
許知淮仍是笑笑:“今時不同往日,咱們沒必要再想從前那樣斤斤計較,而且,我和侯爺是自己人。”
衛漓落座,不接她的話茬,只道:“你能撿回一條命,實屬我意料之外。”
“許是福大命大,所以才能母女平安。”
許知淮過於平淡的語氣,讓衛漓琢磨不透。
“風涼話不說了,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許知淮聞言失笑:“怎麼?侯爺以為我要威脅你?”
衛漓順著她的話道:“你這個籌碼,你也有這個本事。”
“侯爺說笑了,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今兒不是為了麻煩侯爺,而是想要請侯爺說說京城的事,說說長公主。”
衛漓瞭然,與她明說:“長公主蟄伏多年的心思,終於一朝爆發,估計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成為東宮之主了。”
許知淮不知長公主的野心這麼大,擔憂道:“長公主是為了太子才這麼做的嗎?”
衛漓突然賣起關子:“是也不是。”
許知淮伸出手,將茶杯往他的面前推了推:“我洗耳恭聽,還望侯爺細細道來。”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侯爺別誤會,我只是想保住我女兒的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