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十月,依舊籠罩在一片蔥蘢的綠意之中,只是無意間刮過來的江風,會帶著一絲透骨的涼意。

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北國許多地方就已經開始下雪了。

太原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小雪,金碧輝煌的晉王府內,一身盛裝的朱濟潢慢慢的朝王府大門走去。

雲姬一手攙扶著朱濟潢的手臂,一手撐起一柄油紙傘。

快走到門口時,雲姬眸子裡水波流轉,胸前的一對雄偉使勁兒在朱濟潢的臂膀上蹭了一下。

疑惑道:“王爺,這麼冷的天氣,派個下人去也就是了,何必還要親身前往呢?”

朱濟潢此時已經看不出來任何一點紈絝子弟的樣子了。

他拍拍雲姬雪白的手背笑道:“祭拜先父這種事情,怎能讓別人代替,那是大不孝。”

朱濟潢正是打算去王陵一行,至於是去祭拜老王爺朱棡,還是去做什麼,別人就不得而知了。

出了王府大門,朱濟潢踩在下人的背上跨進了馬車。

隨後掀開簾子對屋簷下的雲姬笑道:“天冷,先回府吧,本王很快就回來。”

雲姬目送著朱濟潢的車駕遠去,隨後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散。

府中的下人都知道雲姬如今是晉王最寵愛的妃子,同時,也都知道雲姬有一個特別的愛好,喜歡養鳥兒。

各種各樣的鳥兒她都愛。

並且在餵養之時,從不假手於他人。

朱濟潢寵愛雲姬,便在王府之中單獨劃出一個院子給雲姬建了一個鳥舍。

等朱濟潢的車駕已經遠到看不清楚,雲姬徑直朝鳥舍走去。

鳥舍之中,各地珍禽多達上百種,甚至有從雲南遠來的孔雀之流。

但往日裡最喜歡看孔雀開屏的雲姬,今日在路過飼養孔雀的屋舍時,反而沒有多看一眼。

她徑直走到一間小了許多的房間裡,這間房屋裡飼養的是一群雪白的鴿子。

誰能想到,最愛珍禽的雲姬,飼養那麼多珍禽的目的只是為了混餚視聽,她真正想要飼養的,其實是這一群在各種珍禽裡顯得並不起眼的鴿子。

因為,鴿子可以傳書。

她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條,卷好之後放進一支小鐵管。

伸手抓出一隻白鴿,將鐵管綁在鴿子的腳上,鬆手之後,鴿子在王府上空盤旋兩圈。

便徑直朝南方飛去。

做完這一切,雲姬的腦海之中不由得浮現出那個奇怪少年的身影,那張隨時噙著笑意,卻又對他不假辭色的臉。

他只是那日看過一眼,便深深的記在了內心深處。

雲姬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掙扎之色,片刻後又隱去,最終,化作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聲。

隨後,她轉身,開始餵養起那群孔雀。

孔雀開屏,是為求偶。

但……在孔雀的族群中,唯有雄性孔雀才會用開屏來吸引雌孔雀。

……

守衛在王陵周圍的將士,早已得到晉王打算在今天來祭拜王陵的訊息。

待朱濟潢的車駕到達王陵時,負責護衛王陵的百戶早已率領麾下的將士嚴陣以待。

雖說他們歸屬於晉藩三衛,而晉藩三衛如今歸屬於五軍都督府直接管轄。

但他們畢竟還是要在太原混。

需要仰仗晉王府的地方也不少。

所以,今日朱濟潢大駕光臨,他們不得不重視。

朱濟潢下了馬車,百戶便趕緊帶人迎了上去。

“參見王爺!”

百餘人同時朝自己跪拜的場面,讓朱濟潢的眼神裡不自覺的閃過一絲迷醉。

但他很快便清醒過來。

他很清楚,如今的晉王一脈,沒有對那個位置有著非分之想的能力。

強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按下去,他擺擺手,淡然道:“平身吧。”

百戶依言起身,兩個將士得到示意後,用力的推開了王陵沉重的大門。

朱濟熺負手進了王陵。

祭拜王陵所需的一應事物自然會有下人去準備。

朱濟熺屏退下人之後,獨自朝守墓人居住的小房間走去。

這是一棟很小的房子,房子裡有一個火塘,一些生活用品,再就是一張小床。

以前,這裡屬於忠於晉王一脈的守墓人,現在,這裡屬於晉王朱濟熺。

房間裡很臭,朱濟潢強忍著不適看向躺在床上那具人形生物。

挑了挑眉道:“我的好兄長,在父王身旁可還住得習慣?”

床上之人已經消瘦得不成人形,披頭散髮面容枯槁,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條狀,房間裡的臭味便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或許是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床上之人稍微動彈了一下,露出一雙麻木暗淡的眼睛。

誰能想到,如今比乞丐還不如的人,竟然是當初不可一世的晉王朱濟熺。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喉嚨裡卻只能發出嘶嘶的低吼。

朱濟潢來到朱濟熺面前蹲下,低聲道:“我的好侄兒,美圭,如今在豬舍住得可是很開心吶~”

“嗬~嗬~”

朱濟熺眼睛陡然瞪大,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嗬嗬聲。

“將你藏寶的位置告訴我,我會將好侄兒養大的。你應該清楚,你這一支已經沒有翻身的機會了,但晉王一脈還要延續下去……”

……

……

農曆十月初十,節氣小雪。

陳堪剛剛從國子監的牆上翻出來,還沒走到南城兵馬司,便被迎面而來的小太監攔住了去路。

“陳大人,陛下口諭,請您進宮一趟。”

傳達完朱棣的指令後,小太監宋新搓了搓手,蹙眉道:“今年怎麼冷得這麼早啊。”

陳堪聽見了他的感慨。

忽然想起歷史上記載,明朝正是因為遇上了小冰河時期,導致氣候逐漸變冷,糧食減產,才會導致了明末時期的各種亂象。

不由得感慨道:“今年還算好的,往後只會越來越冷。”

宋新只當他說的是冬天臨近,天氣會越來越冷,也就沒有細想下去。

但他怎會知曉,陳堪說的不是今年。

二人拐了個彎,朝皇宮走去。

陳堪估摸著,朱棣找他應該跟他和常寧公主的婚事有關。

自中秋賜婚,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但欽天監那邊推算的黃道吉日卻遲遲沒有公佈。

陳堪心裡也開始有些著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