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善被人欺

吃完飯，林沫冉開著彰顯地位的黑色皇冠小轎車，送周政道和程菲兒來到郊區。

這裡是周政道的新家，一所位於衚衕深處，獨門獨院的木刻楞房子。

木刻楞房子就是一種以木質結構為突出特徵的民居。

整個房子是用一根根原木橫著壘疊而成，連房頂也是全木頭的，只是斜著排放而已。

那些木頭都沒有經過多少加工，而且根根粗大。裡外牆用黃土摻雜稻草稻殼和泥，糊上厚厚一層填滿木頭之間的空隙，既牢固又實用冬暖夏涼。

原來程菲兒為幫周政道減刑把市內的樓房變現，除了律師費和買這所木刻楞房子，其餘全部作為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賠償給了張黑瞎子。

周政道回到家見到母親，曲淑香還是和三年前一樣，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

每天坐在火炕上盤著腿、倚著牆，望著掛在牆上鏡框裡的相片發呆。

接下來的幾天周政道啥也沒幹，就騎著二八大槓在三角地不停的轉悠，看看啥小本生意能賺錢。

三角地位於市中心，是林海市最熱鬧繁華地段，近千平的工人文化廣場，周邊有三條商業街。

西北方，改革開放後由“集貿市場”擴建經營五金、建材、傢俱、燈飾等“經濟自由貿易交易市場”。

東北方，林海市人稱其為海得邊，匯聚副食百貨、服裝鞋帽、日用百貨、家電、腳踏車等，國有和私營店面。

東南方，著名的娛樂街，街機室、電腦房、卡拉ok歌舞廳、站街女、泡腳屋、錄影廳裡小色（sai）片，要啥有啥。

這天轉悠一上午，周政道肚子有點餓，聞到小吃攤飄來陣陣香氣，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推著二八大槓邊走邊踅摸，來到一個掛著特色羊湯木牌的攤位。

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氣賊冷。

周政道心想：“來碗這玩意不錯，既經濟又實惠，還能暖胃解饞。”

剛支上腳踏車，攤主就熱情的打招呼，“你吃點啥，咱們店的特色就是羊肉羊雜湯，都是正宗吃鹼草的小尾寒羊，肉……”

聽著攤主的自賣自誇，周政道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

只見小老闆是個二十二三，和他年齡相仿的後生，黑中泛紅的大圓臉微笑中透著憨厚。

健壯的身上穿套深綠色迷彩服，腰上繫條油不拉幾的白圍裙。

“誒？怎麼覺得這個攤主有些面熟？”周政道心裡泛起了嘀咕。

仔細端詳，越看越覺的這個攤主像他曾經的好兄弟——小喜子。

無論聲音還是外貌，都特別特別像。

小喜子是周政道的哥們兒，也是初中時期的同學，為人十分仗義豪爽，每次有人欺負周政道，他都會挺身而出。

越看越有些激動的周政道忍不住問了一句，“小老闆，你叫啥名？哪兒嘎達的人？”

“這咋吃個飯還查上戶口了呢！”攤主笑著開了句玩笑，然後大大方方回答，“俺叫李全喜，家住南大河……”

“我艹，真是你個癟犢子玩意啊！”周政道抑制不住激動的笑罵著，照著他的胳膊就懟了一拳。

李全喜一愣，歪著頭看了半天……

突然，他瞪大眼睛，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呼吸急促道：“我靠，情獸！你啥時候出來的？”

情獸是周政道初中時的外號，因為當時身高一米八，濃眉大眼高鼻樑，雖然不能說風度翩翩吧，但也是青春美少年。

再加上學習也不錯，體育更是強項，成為同屆幾個班的校草。

當時很多女同學給他寫情書，約他逛街看電影，周政道都毫無例外的拒絕了，結果惹得那些女同學聯合起來孤立他。

周政道的幾個損友知道後，就羨慕嫉妒恨的諷刺他是滅絕師太的徒孫——滅絕情獸。

“哈哈！”周政道開懷大笑的張開雙臂，濃眉一挑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小喜子眼眶紅潤，急忙放下手裡的菜刀，摟著周政道連連捶背，啞聲道：“哥們兒，再次見到你真好！”

受他的情緒感染，周政道也有些鼻子發酸，重重錘了小喜子後背兩下，用無言的交流傳達兄弟之間的深情厚誼。

因為今天是週末，來來往往吃飯的人很多。

簡單聊了幾句，小喜子弄滿滿一大碗都是肉雜的兩摻羊湯，讓周政道邊吃邊等，他先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周政道吃飽喝足，剛點上一根菸。

五個歪戴帽子斜叼煙的社會小青年，一橫二晃三橫掃的走到攤位前。

為首的瘸子衝小喜子噴了一口煙，踮著腳，歪著脖，滿嘴大碴子味的囂張問道：“小子，新來的吧，懂規矩嗎？”

小喜子見這五個人面色不善，可能本著來者都是客，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心態，點頭哈腰陪著笑臉，“小老弟初來乍到混口飯吃，您幾位想喝碗羊肉湯還是來碗羊雜湯？今天我請客，不要錢，全當交個朋友。”

瘸子估計是看小喜子態度謙卑覺得好欺負，態度反而還更囂張了。

他抬起那條壞腿踩在馬紮上，盛氣凌人，“你小子別看歲數不大，還挺他媽會為人處事兒，不過你以為哥幾個是為了喝你那幾口下水湯，把我們當要飯的呢？”

小喜子這個人表面看著長得老實憨厚，其實是個心狠手黑的硬茬子。

倔脾氣上來不管是誰，呲毛扎刺（沒事找事的意思）者一律撩倒，為此沒少進局子。

果不其然，瘸子的話音還沒落，他菜刀柄在食指上轉了個圈，“嚓”刀尖斜立著插進菜墩，冷笑著撩起油不拉幾的白圍裙擦了擦手。

瘸子輕“咦”一聲，表情很是訝然，“你小子這是不服氣，還想跟我們哥幾個練練，也不打聽打……？”

“服，服！”周政道趕緊站起來打圓場，從兜裡掏出五塊錢遞給瘸子，陪著笑臉，“大哥，這是一點小意思，孝敬您和您這幾位兄弟，買幾盒好煙抽。”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周政道還主動上貢。

本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可誰知道瘸子盡然把菸灰彈到周政道遞錢的大拇指上，滿臉不屑地冷笑道：“小兔崽子，你這還是把哥幾個當要飯的，拿這兩個逼錢就想把我們打發了？”

周政道心想：“真是給臉不要臉，本來想花錢買個消停，可是看對方的架勢好像完全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