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途徑

萬全的準備與周密的計劃是成功的關鍵，謹慎與警惕是倖存的訣竅。

——《愚者聖約》

克萊恩彷彿在欣賞廷根景色似的俯瞰著，終於他的視線捕捉到遠處咖啡館內一個異常的身影，那是一個身著工廠制服的中年男人，目光如炬，直勾勾地鎖定著他。克萊恩心中一凜，不敢明目張膽地回望，只能偶爾用餘光窺探。

在廷根的工廠裡，最底層的工人是沒有制服的，只有至少中層管理才會發放工廠制服。他心中滿是疑惑，自己與這類中層管理人員素無交集，這男子的惡意窺視究竟從何而來？

好在，由於那窺視者始終在視線可及之處，克萊恩雖感緊張，卻並未陷入恐慌。

他迅速思索對策，腦海中閃過前往黑荊棘安保公司尋求值夜者幫助的念頭，但隨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直接前往很有可能會將窺視者嚇走，毒蛇藏起來的時候才是最恐怖的。

於是，他決定前往聖賽琳娜教堂，再從教堂底部秘密前往安保公司。考慮到步行時間過長會增加危險發生的機率，他決定攔下一輛出租馬車，記憶中醫院門口有不少等待載客的出租馬車。

如果半路上有什麼意外的話，克萊恩緊握手中昨天新購的手杖，回想著揮動時那沉重的手感，然後又隱蔽的活動了一下雙肩，確保腋下的左輪手槍安然無恙。老尼爾教授的拔槍動作步驟在他腦海中清晰浮現，為可能出現的意外做著準備。

然而，就在他再次用餘光瞥向那個方向時，一股寒意襲來，那個男人竟然消失了！

雖然窺視感變得模糊，但克萊恩深知對方仍在暗中觀察自己。他輕輕嚥了口唾沫，深呼吸後，努力維持鎮定的表情，步伐沉穩地轉身離開，彷彿只是因醫院中的不快而出來曬曬太陽。

離開陽臺後，那種窺視感立刻消失，畢竟已是室內。

克萊恩沒有片刻猶豫，按照先前的計劃，徑直走向樓梯。

一路上，他保持著警惕，直到走出醫院大門，好在這一路上都沒有發生什麼突發狀況。不過剛出門，那種強烈的窺視感便再次襲來。

他走向最近的一輛出租馬車，登上後平靜地報出目的地：“紅月亮街。”那裡是聖賽琳娜教堂的所在。

一路上，除了那如影隨形的窺視感外，並無異常發生。

克萊恩告訴自己，從醫院出來因心情不佳而前往教堂祈禱，這完全合情合理。支付了八個便士的車費後，他緩步走下馬車。

看向面前這座深黑色哥特式尖頂教堂，克萊恩感到心安了少許，隨著他步入教堂，那種窺視感逐漸消失

然而，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依舊保持著平靜的神情，走進大祈禱廳。

此時已近中午，佈道早已結束，大廳內靜悄悄的。他來到告解室門前排隊，這個時間點教堂里人不多，排隊的人寥寥無幾。

於是很快就輪到了克萊恩。

克萊恩步入告解室後，按照鄧恩史密斯說的流程，向主教出示了“特殊行動部第七小組”的徽章，並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有人在跟蹤我，我想找鄧恩·史密斯。”

主教仔細鑑別了徽章的真偽後，指引克萊恩前往告解室旁的一扇隱蔽的小門，通往地下的秘密通道。

克萊恩得到明確的指引後，恭敬地脫下禮帽，右手輕按胸前，微微一鞠躬，隨後轉身，踏入那扇通往地下的神秘之門。

在地下，克萊恩遇見了當日的值守者。他再次複述了對主教所說的話，值守者便引領他透過守衛森嚴的通道，來到一扇密門前，指著下方的石制階梯說：“沿著這條階梯走下去，向左走到十字路就是查尼斯門。”

克萊恩遵循宗教的儀軌，向值守者表示感謝後，便順著石制階梯緩緩下行。不久，他便抵達了那個熟悉的十字路口。他毫不猶豫地右轉，走進了黑荊棘安保公司的內部。

當他踏入接待廳時，意外地發現安提戈正坐在一邊看報紙，與羅珊愉快地交談著。

在昨天和老尼爾的聊天中克萊恩已經知曉安提戈是特殊行動部隊的成員，是一位實力強大的非凡者，此次來到廷根是為了執行一項秘密任務。

然而，眼前的情景讓克萊恩感到有些困惑。他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疑惑：難道安提戈的特殊任務就是和羅珊聊天嗎？

安提戈和羅珊見克萊恩走來，便停止了交談。安提戈敏銳地察覺到克萊恩應該是透過地下暗道進來的，因為他一直在大門接待廳守候，克萊恩今日並未走過正門，突然從內部走出那必然是走了秘密通道。他微笑著放下報紙，問道：“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克萊恩迅速收斂心神，嚴肅地回答道：“我被人跟蹤了。”

安提戈稍作思索，猜測可能是極光會的成員在暗中盯梢，總不能是那個參與試煉的序列五值夜者被克萊恩發現了吧。

於是，他安排道：“我明白了，你按正常路線從教堂出去，隨便走走，然後再回來。回來時可以走公司正門。”

克萊恩聽到這個安排，心中猜測安提戈可能準備親自出手，他內心有些期待。於是他點頭答應，按照原路返回告解室。

當他走出教堂時，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再次襲來。他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走了大約一兩百米，突然那種窺視感消失了。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在街上閒逛了二十分鐘，才繞路回到黑荊棘安保公司的正門。

然後他看見安提戈仍然坐在沙發上，姿勢絲毫未變。而他身旁則侍立著一個穿著工人制服的中年男人，正是在醫院時窺視他的那個人。

安提戈抬頭看向克萊恩，向著那侍立在一旁添茶倒水的工人抬了抬下巴，“是他嗎？”

克萊恩有些迷惑地點點頭，心中暗自猜測：這個人到底是安提戈的同夥，還是安提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已經收服了他？隨後，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安提戈的非凡能力是控制他人？

同時他看著安提戈彷彿連位置都沒動過的坐姿，心中忍不住腹誹道：雖然知道這可能是他習慣的坐姿，但還是忍不住讓人想象他跑出門，繞到教堂門口，找到目標，控制對方，然後又跑回來故意坐回原樣等我回來的畫面啊。

安提戈看著克萊恩那明顯開始胡思亂想的表情，內心感到有些無奈：我主好像在心裡迫害我，我是應該配合他的想象，還是應該假裝不知道？

腹誹結束後，克萊恩看到安提戈正用複雜的表情看著他，心中頓時湧起一股被看破的尷尬感。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默默地回望著安提戈。

最後，是羅珊看不下去了，她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說道：“那個，隊長在奧利安娜太太對面的房間裡。”

安提戈聽出了羅珊的暗示，立刻抓住機會對克萊恩說：“你去告訴史密斯隊長這件事情，然後你們一起來樓下的暗室找我。”說完，安提戈帶著那個“被控制”的中年工人離開了。

克萊恩與鄧恩進入那間停放屍體用的暗室時，就見那名身著工人制服的中年男子正安靜地躺在手術檯般的臺子上，彷彿陷入了永恆的安眠，而安提戈則端坐在一旁的書桌旁，專心致志地撰寫著報告。

聽到兩人進入的聲音，他抬起頭，隨後簡短地概述了當前的情況：

“此人是是極光會序列八的傾聽者，他們憑藉安提戈努斯筆記的占卜得知了克萊恩的存在。今日他偶遇克萊恩，企圖實施綁架。這背後牽涉到極光會一項至關重要的計劃，同時密修會也在暗中覬覦這本筆記。若非克萊恩機智地將他引誘至此，一無所知的我們恐怕會遭遇一場大危機。”

安提戈可以保證他的話句句屬實，他透過通靈之術確認了這人的身份，也證實了極光會確因筆記占卜得知克萊恩的存在。至於其中緣由、內幕以及後續發展，他並未明說。

能透過筆記精準的占卜到克萊恩而不是其他接觸者，是因為安提戈努斯筆記的誕生本身就是為了尋找克萊恩，基於此特殊性，極光會加強了緝拿克萊恩的力度，為了抓一個普通人，他們甚至派出了兩名序列八的非凡者，如今其中一人已然安詳的躺在這裡，至於另一人，想必不久便會回去搬請援兵。

至於極光會接下來的計劃，安提戈決定暫時與之周旋，日後或許能作為克萊恩的試煉。而那背後牽扯的宏大計劃，乃是極光會為了恢復真實造物主的理智而展開的專案。

提及密修會，安提戈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他在心中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畢竟查拉圖連序列一都不是了，竟敢還敢如此囂張地舞到祂面前，也不知是誰給的勇氣。

而對於克萊恩的稱讚，安提戈則是毫不吝嗇。在這裡提及克萊恩，無疑是在為他積累功勳。結合前幾句提到克萊恩被極光會盯上，這簡直就是在催促鄧恩為克萊恩敞開非凡者的大門。

果然，克萊恩與鄧恩都敏銳地捕捉到了安提戈話語中的深意。聽到極光會竟因那本筆記而得知自己的存在，並欲加害於己，克萊恩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危機感。鄧恩亦是如此，他決心稍後便與克萊恩詳談，讓他自己決定是否踏上非凡者之路。至於功勳，既然詭秘天使殿下都親自誇讚了，那麼在申請書中加上這句話，這份功勳自然無可挑剔。

兩人的神情變化沒有逃過安提戈的眼睛，他心中瞭然，於是補充了後續的計劃：“史密斯隊長，接下來還需勞煩你故意洩露一個訊息，就說安提戈努斯筆記已經落入極光會之手。”

鄧恩點頭應許：“如此一來，密修會便會將目光投向極光會，雙方混戰之際，我們便能趁機將他們一網打盡。”

安提戈笑了笑，“那麼，這就交給你了。”隨後小幅度揮了揮手上的筆。

鄧恩立刻讀懂了暗示，他叫上克萊恩一同告辭，讓安提戈安心的書寫報告。

出門後，鄧恩突然對克萊恩說道：“你的功勳已經積累足夠用於兌換一次選擇的機會。”

“選擇的機會？”克萊恩猜到了什麼，一時有些心跳加速。

“伱希望成為非凡者嗎？你可以從教會掌握的所有序列起始中選擇一個你想要的。”

克萊恩問到：“我們有哪些序列的起始？”

“首先是教會掌握的一條完整的序列——不眠者，也就是我們大多數人會選擇的。後續能逐漸擁有減少必須睡眠時間、較強正面戰鬥力、進入夢境並保持清醒、讓對手陷入沉睡然後拉入夢境等能力。”

隨著鄧恩的介紹，克萊恩首先想到的是這個序列很適合熬夜，隨後想起自己本來就能在夢境中保持清醒，不知道這是半個天生的非凡者還是穿越帶來的福利。應該是後者或者別的原因，天生非凡者優先展現的是前面序列的能力，但是克萊恩的必要睡眠時間與常人並無不同。

鄧恩繼續說道“除了不眠者，我們還有三條序列的起始，一種叫......”

隨後鄧恩為克萊恩介紹了“窺秘人”“收屍人”“占卜家”三條黑夜教會未完全掌握的序列。

聽到“占卜家”時，克萊恩眉心一跳，他想起羅塞爾在日記中懊悔自己沒能選擇占卜家。但是“窺秘人”也很合他胃口，而“不眠者”完整的序列鏈條也讓他十分心動。

眼見克萊恩陷入思索，鄧恩笑了笑道“不用急著做出選擇，週一告訴我答案就好。無論你選擇什麼，值夜者內部都不會有額外的看法，你可以先平靜一下，問詢一下自己的內心。”

因為鄧恩和克萊恩的對話就在門口，雖然他們聲音不大但是架不住安提戈位格足夠高，身體素質包括聽力也有不小提升。所以，安提戈聽了全程。

安提戈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真的很慌。

他倒是不擔心克萊恩能否會選擇不成為非凡者，但是現在，未來的詭秘之主不選詭秘三途徑的可能性飛速提升。一個是僅有序列九的不完整序列占卜家，另則是一個完整且官方的序列不眠者，克萊恩要是選擇了後者怎麼辦！

他總不能在今天半夜去給克萊恩硬灌一瓶占卜家魔藥吧。

作為一個虛擬神明的狂信徒，他連祈禱都找不到物件。

詭秘天使侍奉的主人可能不是詭秘之主了，這是什麼地獄詭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