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會替你守護好他們,這也是替我自己。

——克萊恩-莫雷蒂

克萊恩與尊敬的導師和阿茲克先生道別後,見時間尚早,決定前往醫院探望因《安提戈努斯筆記》事件而受傷的韋爾奇和娜婭。他早已從鄧恩隊長那裡得知了他們的病房資訊,包括醫院的具體地址和病房號碼。

那所醫院坐落在城市的半山坡上,是城中心的一所知名醫院,其醫療水平在當地堪稱一流。克萊恩站在廷根大學的教學樓上,一眼就能望見那所醫院,位置顯眼,極易尋找。

克萊恩粗略地計算了一下距離,認為步行前往完全來得及。同時,他也記得隊長鄧恩曾提及,多在街頭走走有助於遺失記憶的恢復。

但在這一個多小時的步行過程中,克萊恩並未察覺到任何異常,一路平安無事地來到了醫院。

一踏入這所中世紀的醫院,克萊恩不禁在內心感慨萬分。

克萊恩作為一個穿越前什麼都懂一點的鍵盤強者,他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和氛圍。不出所料,醫院呈現出一種既不夠衛生又瀰漫著哀愁的氛圍,與他所熟悉的現代醫院大相徑庭。

醫院的一樓由三間大廳組成,分別是兩間外科大廳和一間婦產科大廳。這些大廳內,鐵架子和簾子簡單分隔出一個個“病房”,病患的吃喝拉撒甚至手術都在這狹窄的空間內完成。

克萊恩行走在“病房”間的走廊上,耳邊不時傳來悲切的哭聲和疼痛的哀嚎。甚至在路過一些內部頗為明亮的“病房”,他目睹了血液飛濺到作為牆壁隔斷的簾子上的慘狀,那慘白的光影下,呈現飛濺狀的猩紅血點讓他不由暗自心驚。

然而,令克萊恩感到疑惑的是,他在這所醫院中並未看到任何一個教會的聖徽或神職人員的身影。按理說,醫院應該是最需要神明照拂的地方之一,如果非凡力量能在這裡為病人帶來康復的希望,那麼無疑能更好地傳播信仰。然而,他所見皆是中世紀那種落後的醫療手段,醫生一知半解,患者聽天由命。

克萊恩在醫學發達的現代生活過二十幾年,眼前的這一切給他帶來了不小的衝擊。然而,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將這一切默默記下,期待未來能有機會改變這種落後的醫療狀況。

很快,他找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二樓是內科等不需要見血的科室,環境相對整潔一些。而韋爾奇和娜婭的病房位於三樓,他繼續拾級而上。

來到三樓,克萊恩發現這裡的環境明顯好了很多。地面乾淨,至少沒有未擦淨的血液的痕跡,每個病房之間都由堅實的牆壁隔開,而非薄薄的簾子。

克萊恩心想,這或許就是VIP病房的待遇吧。走過這廊道一半時,他比對著房間號,找到了韋爾奇和娜婭的病房。克萊恩輕輕敲了敲病房的門,得到允許後,推門而入。

房間內佈置得溫馨而舒適,暖色的陽光透過窗子鋪撒在房間內,將兩張病床映照得似乎沒那麼陰鬱了。韋爾奇靠坐在靠窗的那張床頭,額頭的紗布應該是新換上的,整齊而潔淨。他面色也紅潤,看起來傷勢恢復得不錯。而娜婭則坐在韋爾奇病床邊的椅子上,她幾乎沒有受傷,早已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她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看起來之前他們正在愉快的交談。

“克萊恩!”韋爾奇見到克萊恩,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熱情地喊道,“看到你沒事,我真是太高興了。”

克萊恩努力回憶著原主的記憶,溫和地回應道:“真的很抱歉,韋爾奇、娜婭,直到今天我才來看望你們。”

“哈哈,沒事的,這才事發第三天嘛。”韋爾奇揮手示意克萊恩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他繼續說道,“自從那天警察來問過你的情況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和娜婭都很擔心伱。”坐在一旁的娜婭也對克萊恩報以微笑。

“讓你們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克萊恩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微笑著說:“看到你們都恢復得這麼好,我也放心了許多。”

這時,娜婭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輕聲問道:“克萊恩,你今天是去面試了嗎?情況怎麼樣?”

克萊恩搖了搖頭,坦言道:“我沒有參加面試,我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

韋爾奇聽後鬆了口氣,說道:“太好了,我們還擔心你入職廷根大學歷史系,繼續研究第四紀元的歷史會再遇上什麼麻煩呢。”

克萊恩的面色微微一僵,他還沒想好如何回應,娜婭突然開口說道:“那個警察告訴我們,遇上這種事情,離開當前城市是最好的選擇。”

克萊恩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件事會有這樣的發展。在原主的記憶中,他們三人結識於大學的學習小組,儘管時間相識的時間並不是十年八年那般長久,但確實是相當親密的好友了。

沒想到他們三人在逃過死別之後,卻要面對生離。他注意到娜婭臉上的笑容已經淡去了許多。

韋爾奇卻似乎更加開心,他語氣輕快地說:“過幾天我傷好了之後,我打算帶娜婭一起回間海去。今年年底,我們會在間海舉辦婚禮,到時候會給你發正式的邀請。”

克萊恩雖然有些驚訝,但仔細一想也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笑著回應道:“那你們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現在的工作需要提前請假排班。你們的婚禮,我可不想錯過。”

此時,娜婭的面色突然凝重起來,她直視著克萊恩,語氣嚴肅:“克萊恩,你是不是已經加入了那個警察所說的值夜者組織?”

克萊恩和韋爾奇面面相覷,一時間有些愣住。克萊恩深吸一口氣,心中權衡利弊,最終決定實話實說。於情,面前兩人是他的好友,於理,他們已經共同見識過非凡力量,且簽署過保密協議。

得到克萊恩肯定的答覆後,韋爾奇和娜婭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克萊恩敏銳地從他們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抹恐懼的陰影。

娜婭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認真地看著克萊恩,語速緩慢而堅定:“克萊恩,我很抱歉接下來要跟你說的話。我和韋爾奇都渴望過上平凡的生活。我們之前研究歷史,純粹是因為熱愛,但那種熱愛絕不值得我們為此賭上性命。”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情緒也愈發激動:“這次的事件,我……你沒有經歷過,你不知道,其實我在那個狀態下,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我卻無法控制自己。我沉浸在水中時,腦海中浮現的是我的父母,是我還未走完的人生,但我卻無法抗拒自己走向死亡,還是那種詭異的死亡方式。”

克萊恩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他確實沒有經歷過這份絕望,經歷這份絕望的是這具身體的原主。

娜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是守護者,但我和韋爾奇,我們只想做個普通人,不想再被這種詭異的事情牽扯進去。”說完,她不等克萊恩回應,便起身匆匆離開了房間。

隨著婭娜離去的關門聲響起,房間裡陷入了一片沉默。克萊恩和韋爾奇幾乎同時開口說出“抱歉……”,然後又同時停下,彼此對視一眼。最終,韋爾奇先開口道:“克萊恩,婭娜她只是有些激動,這次的事情真的嚇到她了。”

克萊恩點了點頭,苦澀地笑了笑:“我理解,面對這種事情,遠離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無論我是否去現場,我都會祝福你們的。”

隨後,克萊恩也選擇了告別。韋爾奇似乎想挽留,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克萊恩走出房間,心中思緒紛亂,於是順著走廊漫無目的地踱步。

他回想起鄧恩隊長的話:“我們是守護者,也是一群時刻對抗著危險和瘋狂的可憐蟲。”又想起塔羅會上,倒吊人對他所偽裝的愚者那充滿戒備與敬畏的態度。還有他穿越的那天夜裡,在血色月光下,他透過鏡子看到的,在他太陽穴上那個貫穿傷口中蠕動恢復的灰白色腦漿。

這一刻,他彷彿有了些明悟,這個世界的底色或許就是危險而瘋狂的。這個世界中的非凡力量,與他穿越前在各種小說裡看見的力量絕不是一類東西。

他突然想起梅麗莎和班森,他們是克萊恩的哥哥和妹妹,他們以為克萊恩還活著,但實際上,已經變成了他。而他,周明瑞,遲早會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真正的故鄉。

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個莫比烏斯環。若找到了回家的路,他回去或者不回去,都會有一個家庭失去親人。

克萊恩,或者說,周明瑞,他在這一刻對自我認知產生了一定的分裂,只是好在此時的他尚未被非凡力量所汙染,他還處於只需要應對危險而非對抗瘋狂的狀態。

他一面思索著,一面無意識的順著走廊踱步,竟未意識到自己走反了方向。直到當那一抹耀眼的陽光刺激得他雙眼微眯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走到了走廊的另一頭,這裡是一個半開放的陽臺。

當雙眼逐漸適應陽光後,他看到了小半個廷根城的景色。

夏日的陽光下,熙熙攘攘的廷根,廷根大學屹立於遠方,學生們如潮水般湧動著,他們或行色匆匆,或三五成群,或歡聲笑語,或埋頭苦讀,每一處都洋溢著青春的活力與無盡的生機。而近處,則是一個熱鬧非凡的集市,小商販們各自佔據著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店鋪的招牌色彩斑斕,交相輝映。行人們穿梭於其中,或駐足挑選,或討價還價,每一處都瀰漫著濃厚的生活氣息與人間煙火。

微風吹過他的面龐,他抬手穩住禮帽,驟然開闊的視野也給他的心境帶來了一絲變化。

他突然覺得事情並非毫無解決的可能,畢竟這是一個擁有非凡力量的世界。

按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他短時間內應該是回不去了。那麼,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後,再多花點時間尋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也未嘗不可。非凡的力量對於有所求者來說,是值得期待的;而它帶來的瘋狂副作用,則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正如那句話所說:“我們是守護者,也是時刻對抗危險與瘋狂的可憐蟲。”

他站在陽光下,突然開口,似乎是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向一個逝去的靈魂宣告:“克萊恩,從現在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會替你守護好他們,也是替我自己。”

在炎炎夏日,陽光灑滿廷根,光芒耀眼奪目。微風拂過,輕輕撥動著他的髮絲,好似在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龐。他的眼神堅定而深邃,彷彿已經找到了內心的平靜與安寧。他逆著光線眺望遠方,那身影雖然還略顯稚嫩,卻已經散發出一種守護者的堅韌與挺拔。他站在那裡,便彷彿是一座山。他並未知曉,他此時下定的決心將為這個世界的未來,帶來多麼巨大的改變。

克萊恩的心情剛剛平復下來,突然,一股寒意從背後襲來,彷彿有無數根細小的針同時扎入他的肌膚。他的思緒如同閃電般疾馳,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有人在監視我?

儘管克萊恩過去也曾隱約感受到過他人的目光,但這次的感覺卻異常強烈和明確,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視線中蘊含的惡意。

他迅速思索著,這是否是“轉運儀式”賦予他的新能力,還是穿越後所獲得的一種奇異感知。

然而,他並未過多糾結於這個問題,而是迅速收斂心神,維持著原本一手持手杖、一手按禮帽曬太陽的姿態。不動聲色中,他偽裝成在俯瞰城市景色的樣子尋找可能的窺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