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亙滿面春風,與陸豐息有說有笑,走出了陸家的大門。

“陸管事,那我就告辭了,此次面見若不是您老提點,說不得能不能見著家主還是兩說。”吳亙抓著陸豐息的胳膊,一臉誠懇的說道。

“吳千戶,你著實有些太客氣了。家主歷來喜好人族物事,此次你送的龍紋石正好他老人家喜歡,自然心中大悅。但更重要的是,吳千戶能征善戰,擅領兵,多計謀,知進退,方能入了家主法眼。此次受予重任,又得了如此多賞賜,想必今後還有大用。在此,老奴先恭賀千戶,不,應該是吳城主。”陸豐息笑容滿面,連連恭賀吳亙。

“哪裡哪裡,要不是管事照拂,吳亙一介人族,又如何能這麼快得勢。”吳亙手一翻,手中已是多了五枚棘玉幣,順手塞入了陸豐息的袖中。

“城主客氣了。”陸豐息面色不改,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方才家主有意將族中女子賞賜於你,雖然是遠支,但畢竟也是姓陸,可何你不順勢應下。要知道,你畢竟是個人族,天然不為牧人所容,即使再能打,又當如何,撐死給個城主做做。但若是與陸家聯姻,有了這層關係作保,將來未必不能更上一層樓。”吳亙心知,自己那五枚棘玉幣起了效果,這老東西終於跟自己說了些實話,面上卻是一臉苦笑,

“陸老哥啊,不是我不想要,實在是不敢要。我在北洲犯了事才跑到這裡,家中尚有正妻,等過兩年風頭過了,肯定還是要返回的,這人馬自也是帶不走。若是娶了陸家青娥,到時候走還是不走,帶回去吧,家中正妻善妒,不打起來才怪。所以,只能裝傻充愣,拒了家主好意。”

“唉,可惜了,若你是牧人就好了,將來說不得能做到鎮撫一職。”陸豐息連連搖頭。

吳亙放開對方,拱手一禮,

“今日就此告辭,有空還會多叨擾老哥,咱哥倆到時再好好喝上一杯。”

“好說好說,來日方長,祝吳千戶鵬程萬里。”陸豐息笑眯眯看著吳亙,悄悄摸了摸袖中的棘玉幣。

與陸豐息告別,吳亙一上馬車,臉迅速陰沉下來。此次入茂菁城,乃是走了陸豐息的路子,想著就是見見這位陸家家主陸湛。

初次見面,吳亙尋思著送什麼見面禮為好,經與陸豐息溝通,得知陸湛好龍形之物,一時間也來不及準備,加上吳亙的小氣病犯了,捨不得去購置什麼貴重之物,便遣牛超隨意在河中尋了一塊形似龍形的珉石,隨手包了包就送了進去。

待見到了陸湛,吳亙便編了些言語,直言是路見河中光華大作,入水見此奇石,自覺德薄,不敢私之,特送與家主。

陸湛見了這塊石頭,倒也喜歡,吩咐下人擺在了自己書房中。按說以他的身份,什麼樣的寶物沒有見過,能放於書房之中把玩,可見是真喜歡。

所以送禮一事,不在貴而在於入心。也就是陸豐息這樣的親近之人,才知道主家喜歡什麼,所以吳亙出來後就孝敬了一些靈玉幣給對方。

等見著了陸湛,吳亙心中不免有些詫異。原本他懷疑當日在鹿山遇到的兩人,有一人乃是陸湛,不想卻是對不上。

陸湛是個頭髮花白的老者,體格如陸烈一樣,都生得十分魁梧。相較陸烈的青澀,陸湛更多了些霸道,氣勢咄咄逼人。

這樣的人,豈是甘居於人下之輩。或許吳亙禮送得到位,對於吳亙,陸湛倒是頗為熱情,言語中多有拉攏之意。

詢問了一些無畏軍的近況,吳亙自是一一如實道來,這事不用瞞的,也瞞不了。

得知吳亙透過整軍,已有兩千五百人馬,陸湛也是頗為驚奇,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形成這樣一支隊伍,足見吳亙之能。

高興之餘,陸湛特意賞賜了無畏軍一大筆錢,又撥了三千的盔甲兵器,讓其抓緊擴大至三千人。

同時,陸湛下令,讓吳亙派兵巡視磐石路的南部,同時要遣人偵察與磐石路相鄰的江關路地形、人馬配置,以做好萬全準備。

至於應對什麼,陸湛並沒有明言。除此之外,陸湛密令,讓吳亙與陸鵬配合,秘密剿滅磐石路東部的一個小家族景家。

當吳亙詢問是否如對付孟家一樣,留下一兩座城,陸湛卻是要求一個不留,全部收入陸家手中,一切後果由他擔著。

而且許諾,此次打下的景家主城雲歸城,若是將來鐵手行省形勢好轉,可由吳亙擔任城主。

這其中有一條讓吳亙頗感興趣,入此城的人族,牧人不得隨意捕捉,還可建立自己的軍伍,也就是說人族有了一處相對獨立安全的聚集之地。

不得不說,陸湛此舉著實大氣,送了一座大城給吳亙,也是考慮到無畏軍人族眾多的緣故,這可比姬家豪爽多了。

吳亙心中暗忖,要不是當初最先認識的是姬夜,說不得自己掉頭就真投了陸家。

一座城,可以庇護多少人,救下多少人族的性命。而且還可對周邊徵賦,享有與其他大城一樣的權力,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謂是國中之國。

如此重賞,真是直指吳亙本心,讓其實在無話可話,只得連連感激陸湛仁慈,自己定當拼死效力陸家。

東西送到位了,二人的談話也越發熱絡,陸湛卻是話鋒一轉,詢問起興山義鶻軍之事,讓吳亙心中頓生警惕。

等聽對方講了緣由,吳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陸湛也想組建一支義鶻軍,詢問可能把興山的人挖過來。

吳亙只得告訴對方,建造飛梭之人姬家斷不會放,不過若是有當扈鳥,自己倒是可以幫著訓練,並詳述了義鶻軍的厲害之處。

陸湛聽了也是頗為意動,他本是雷厲風行之人,當即讓陸豐息蒐羅陸家及所轄小家族的當扈鳥,集中供吳亙組建義鶻軍。

這些鳥平日裡各家族只是用於偵察送信,從沒有作為一支主戰力量。不過,陸湛也並未全部將義鶻軍交給吳亙,還是給派了個統領,乃是萬戶府中的都事。

此人名叫陸元,本是陸湛的侄兒,因其父親早亡,便收留在了府中,平日裡倒是當親生兒子養的,陸湛對他自是十分信任。

不巧的是,陸元今日並未在府中,只等吳亙離開時,自會跟上報到。最後,陸湛隱晦的詢問起吳亙婚事,提出族中尚有幾名後輩未婚配,後者卻是裝聾作啞不作正面回答。

陸湛曉得吳亙不願被人安排婚事,倒也沒有多說,話鋒一轉便錯了過去。

等吳亙告辭時,陸湛又遣自己最信任的管事陸豐息親自送到了門口,倒也是給足了吳亙面子。

馬車走在茂菁城的大街上,卻是直接往城東走去,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來。

吳亙下了馬車,衝著門口的護衛點了點頭,便邁步走了進去。這裡是葉子明在茂菁城的宅院,乃是他那個相好、也就是鎮撫之女送的,沒花吳亙一分錢。

等入了正廳,葉子明、卓克和牛超都在此處候著,見到吳亙,趕緊起身問道:“如何,陸家家主可有什麼說法。”吳亙示意眾人坐下,將此次見面的情形講了一遍。

“這麼說,這陸湛倒是慷慨。吳亙,你認為此人如何。”聽完吳亙講述,葉子明率先開口道。

吳亙仰頭看著屋頂,半晌方幽幽道:“此人做事倒是大氣,剛烈之餘又有手段,頗有人主之相,只不過鋒芒有些過甚,為人有些剛愎而已。說實話,我沒有見過姬辛,今日一見,倒覺著陸湛也不是不成事之人。”葉子明微微一笑,手指輕輕在一旁的桌上畫著圈,

“確實,因為陸烈的緣故,我原本也以為陸家粗魯暴戾,等到了茂菁城後才發現,陸家也不全然如此。若是他們主政鐵手行省,倒也不是一件壞事。吳亙,我們的事,你當如何抉擇。”吳亙坐了起來,抓過旁邊的毛巾擦了擦臉,

“沒什麼抉擇的,按既有的路子走。試想這些家族能屹立於昆天洲這麼些年,哪個又是庸碌之輩,其中不乏豪傑之士。若說錯,就只能怪我們選擇的路不同,終是需有人獻祭於大道之側。誰擋了我們的路,只能毫不留情將他碾碎。”葉子明神色有些頹喪,沉默片刻,方開口道:“吳亙,七音想見見你。”

“誰,七音?可是那個人。”吳亙抬起頭詫異道。

“對,我們倆可以單獨談談嗎。”葉子明眼底流露出一絲不安,抬頭看了一眼卓克和牛超。

吳亙眉頭一皺,深深看了一眼葉子明,

“卓克,帶牛超出去,不要讓他偷聽。”

“是,寨主。”卓克一把摟住牛超的脖子,將其連拖帶拽拉了出去。廳中再無他人,吳亙默默盯著門口方向,

“此處已無他人,你可以說了。”還未等對方開口,吳亙卻又急急說道:“若是你想離開,咱好聚好散,兄弟一場,我自不會攔你,更不會怪你,只是不要為了一個女子,害了自家人就成。”向起之死,到現在還是吳亙的一個心結。

他始終忘不了向起臨死前那祈求的眼神,如果葉子明有了其他想法,吳亙覺著還是開誠佈公說清楚為好,免得彼此為難。

猶豫了一下,葉子明低下了頭,

“我喜歡她,但我也不想離開無畏軍。”吳亙想了想,伸手拍了拍葉子明的胳膊,

“真的喜歡還是那種露水情緣。”

“真的,從心底裡喜歡的那種。”葉子明抬起頭,面色有些痛苦,

“我知道這不對,對不住兄弟們。”

“這有什麼對不住的,放心,兄弟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對了,你不是說那個七音要見我嗎,在哪裡,什麼時候。”吳亙笑著寬慰著葉子明。

“今天,就在這裡,她就在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