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骷髏一書生相伴行於夜中,一盞白色的燈籠放出慘淡的光,沿著島上崎嶇的地形蜿蜒而上。如此詭異一暮,倒好像志怪話本里的場景,俏書生夜行遇惡鬼,引出諸多奇異。

方諸島作為鮫人的大本營,自不會讓外人如此輕易上島。有巡夜的生鮫上前,看到如此詭異情形,嚇得掉頭而逃。但生性兇猛的他們在經歷了短暫的混亂後,便強壓下恐懼,各執兵刃上前試探。

於是,黑煙裹著一盞白色的燈籠,不停的穿梭於這些鮫人當中,一路之上散落下橫七豎八的乾屍。終於,有鮫人撐不住了,掉頭向著島內跑去,去尋找城中的救兵。

吳亙抬起頭,看著月光下盤踞於島高處的那座城。這裡就是方諸島上的平浪城,城門上此時燈光閃爍,顯然有人進襲的訊息已經傳到城中。

城頭上,有十幾個黑影正呼呼飛出,向著吳亙的方向奔來。黑影紛紛落下,將吳亙和趙乞圍在了當中。

「何方鬼物,竟敢到我平浪城撒野。」一個身材高大、肌肉如拳頭鼓鼓的鮫人重重往前踏了一步,悶響過後,地面上出現了條條裂隙。

趙乞此時已回到了吳亙的身旁,恭敬的後退了一步,提著燈籠微笑不語。

吳亙看了看四周,來的鮫人皆是四五境,其中五境的竟有三位,不得不說,這小小的方諸島上能隨手拿出三位五境的高手,可見生鮫果然實力不俗。

「我,吳亙

,姬國都督,無畏軍統領。」吳亙並沒有遮掩,直接報出了自己的名號。

對面的鮫人卻是沒有什麼反應,一個個交頭接耳,似乎是猜測吳亙的來歷。

「哪裡來的野賊,為何擅殺我族人,我不管你是什麼來頭,今天把命留在這吧,給我那些死去的族人抵命。」那名為首的鮫人也感覺出來了,雖然吳亙形似骷髏,但卻是個貨真價實的活人。反倒是那個看起來柔弱的書生,是個不折不扣的鬼物。

其實他也有些奇怪,鬼物成形自是聽說過,但修為如此高的實屬罕見。畢竟在人世間,能傷得了鬼物的東西太多,僅一個太陽就足以讓大部分鬼物化為烏有。而且這個鬼物還找上了方諸島,難不成族人在外廝殺得罪了什麼存在。

「抵命,好大的口氣。」吳亙看了看隱入雲中的月兒,「我給諸位也就是整個方諸島上的生鮫兩個選擇,要麼降要麼死。」

「哈哈哈。我藍千葉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在生鮫的地盤如此猖狂。」那名鮫人仰頭大笑起來,忽然笑聲一收,眼露殘忍,「小子,別仗著自己那點修為就覺著能踏平我方諸島,就憑你二人,在這裡還不夠看。」

「寨主,請您先拿著縛魂燈,待屬下去會會這些不知死活的廢物。」趙乞恭敬的將燈籠遞過,面對這些四五境的高手,他自然也是感覺了壓力,準備全力以赴。

「恩,出手

不用留情。」吳亙簡單交代了一句。

「遵命。」趙乞話音剛落,已經化為一團黑煙直撲身側一人。此人只有四境的修為,見到黑煙直奔自己而來,本能舉起手中的刀格擋。可黑煙卻無視刀刃,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從其口鼻處鑽了進去。

那名鮫人身體一僵,身體急劇顫抖,面板如爛了的蘋果般變得枯萎,很快便化為一具乾屍。黑煙從其體內鑽出,不依不饒衝向他人,轉眼間就有三人倒地。

名叫藍千葉的鮫人大吼一聲,「攔住他。」說著身形一轉,從口中噴出一個水彈,水彈迅速擴大至幾丈,向著黑煙罩去。

與此同時,其他的鮫人也是紛紛吐出水彈,很快就在自家面前形成了一個城牆大小的水幕,攔住了黑煙的去路。

黑煙左衝右突,卻始終沒有尋到突破的路子。正上下翻

飛間,忽然從水幕中衝出一個通體透明的巨鯊,一口將黑煙吞入腹中,掉頭又回到了水幕之中。

黑煙在水中左衝右撞,可每衝往某個方向,那個方向的水幕就會拉長變厚,阻止黑煙逃離。無奈之下,趙乞只得化出原形,變為血面獠牙狀,用力撕扯著水幕,試圖破開一條通道。

藍千葉冷哼一聲,自家的手段看似平平無奇,可用於對付這些無形無質的對手卻是極為好用。眼見趙乞即將脫出,藍千頁雙手翻飛,水幕漸漸變得黏稠,好似魚膠一般柔韌。任憑趙乞在

其中如此掙扎,或爪撕,或煙遁,皆是無濟於事。這片寬大的水幕看著柔弱,實則強悍無比,趙乞好似一隻落入蛛網中的飛蛾,越掙扎束縛越牢,漸漸不能動彈。

其餘的鮫人見狀,各執兵器上前準備圍殺吳亙。還未到近前,只聽一聲脆鳴,吳亙已經消失在原地,再現時已到水幕前。月色融融的夜路上,有清亮輝光一閃,無聲無息。

輝光過處,偌大的水幕驟然分為兩半,剖面距趙乞的頭只有幾張紙的距離。水幕之後,兩個躲閃不及的鮫人身體斷為兩截。

轟隆,遠處城頭的一座箭樓莫名由上至下分為兩半,上半部斜斜滑下,在城頭激起莫大的煙塵。

藍千葉不由大駭,這是何等的刀法,竟然可以斬開鮫人的水縛之術,任憑他如何催動水幕都無法癒合,只能眼睜睜看著趙乞從容脫出。

這個叫吳亙的是什麼來頭,竟有如此的實力,自家又什麼時候得罪了這樣的狠人。忽然,他依稀記起了什麼,前些日子九煞堂曾接了活,說是要殺一個人族,就叫什麼吳亙。

原來如此,竟然是這麼回事,這幫廢物,辦個事都辦得這麼不利索,讓人家殺上門來。驚怒之下,藍千葉猛得躍向空中,揮臂大喊道,「先圍攻這個姓吳的,他才是正主。」

唰唰,這些鮫人紛紛跟著藍千葉跳到空中,各式水彈、刀氣不要命的向著吳亙站立的方向攻去。地面上煙塵

大作,亂石如雨般四下橫飛,原本寓意美好的平浪城前卻是起了滾滾煙浪。

寂靜的夜中,雷鳴般的響聲讓城中的人紛紛湧上城頭,打探著外面的戰況。作為生鮫,他們並不懼於與人對戰。今天自家族中出了這麼多高手,這是多少年從未出現過的局面,縱然來敵本領高強,想來也架不住這樣的攻殺吧。

空中的藍千葉卻不是這樣想,因為地下雖然煙塵大作,但敵人的反抗太安靜了,安靜的讓人心悸,他不信如吳亙這樣的高手會這麼死去。

剛要招呼他人小心,忽然他發現一縷黑煙正鬼鬼祟祟的向著遠處的同伴纏繞而去,抬手就射出一道勁氣,同時準備動身前往支援。今天的兩個人手段都頗為詭譎,只能仗著人多的優勢來拖垮對方。

身後的空氣傳來一絲輕微的擾動,輕的好像一隻蚊子飛過,但在藍千葉這樣的人看來,卻是天大的恐怖,那意味著敵人已經迫近自己身側。

他沒有回頭打量,身體猛得下沉,同時背後出現了一層層的漣漪,這是他的勢場,可以連續生成六十四面水盾,即使對方再使出方才的刀法,經過一層層的阻隔後刀勢也會逐步衰落,對本體造不成什麼傷害。

屠刀可以割破一層牛皮、十層也不是沒有可能,再多了,再厲害的刀也會力竭。

藍千葉的想法是正確的,但結果卻是差強人意,事發突然,他只來得及生成五十

道水盾。聽著身後沉悶的切割聲,藍千葉的面色驟白,一陣劇痛傳來,自己的右肩部出現了黑色的刀刃。刀深深的切入肩胛骨,幾乎將身體斬斷。

破了對方那詭異的刀勢,但刀的本體卻最終沒有避過。

一聲慘嚎,藍千葉急速衝向地面。吳亙也是跟著

落下,對藍千葉的手段也是頗感驚訝。

由於剛剛破境不久,身體尚未復原,自己其實並不能過多使用這種招術,五次已是極限。今天已是第二次發動七重斬,就是想一舉擊殺這個看起來像個頭領的對手,想殺雞儆猴,卻不想刀勢被對方的水磨功夫給一點點破解,連身體都未能斬破。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偌大的昆天洲才有多少五境高手,哪個沒有自己獨到的手段,更何況他一個剛破境的新手。

二人如隕石般重重砸在地上,巨大沖擊傳來,一時間地動山搖,連平浪城頭都在微微顫抖。

雖然沒有殺死對手,但吳亙畢竟借偷襲佔了先機,身體剛落地就順勢在空中一滾,刀再次斬在藍千葉身體上,這次沒有用七重斬,但卻是輕鬆斬掉對方已經只連著些皮肉的右肩。

刀頂在了對方後脖上,吳亙一隻腳踩住藍千葉,冷冷看向空中,「你們都給我退下。」

「別管我,殺了這個人。」身受重傷的藍千葉咆哮怒吼道,掙扎著試圖爬了起來。

「鴰噪。」吳亙一腳踢在對方太陽穴上,力道之大,連其頭

骨都凹下去一塊,藍千葉的叫聲戛然而止。

一手拉著藍千葉的腳踝,吳亙拖著其人向平浪城走去。一個鮫人怪吼著從側面衝了上來,試圖救下藍千葉,吳亙看都不看,隨手一斬,這個鮫人被當場剖成兩半,紅彤彤的臟腑落了一地。

又有一名五境的鮫人從天而降,與吳亙正面對了一拳,被撞得連退了幾十步,已是到了城下。剛從地上爬起身,忽然眼前有一道金光閃過,吳亙已是到了其近前,一拳擊出,硬是把這名鮫人打入了城牆之中。用海中火山石築成的堅硬城牆轟然出現一個大坑,無數碎石落下,出現了一個碩大的豁口。

剛要跟進,無數的箭矢法術從城頭射出,如蝗般向著吳亙撲來,以解救自家的放人。

趙乞已經絞殺了多名鮫人,此時落到吳亙身邊,手一揮,一團黑霧罩在了二人頭頂,擋住了四面八方射來的箭矢。

嗖的一聲,吳亙與趙乞退出百餘丈遠,避開了城頭密集的攻勢。

「先回來,集結好再衝,不要浪戰。」隨著一聲大喊,原本還想追擊的鮫人退到城牆下。

喊話的是剩下的最後一名五境鮫人,他也看出來了,城外剩下的人擋不住這兩個惡賊,只能讓城中的支援,損耗對方的實力,再想法子發動決勝一擊。

吳亙和趙乞站在月下,並沒有再向前進攻的打算,任由城頭上鑼聲大作,大批的鮫人湧出城來。

生鮫果然兇猛

,已經死了這麼多人的情況下,不管修為高低,皆是悍不畏死,手持各種古怪兵器攻了下來。

吳亙與趙乞對視一眼,拎著早已昏死過去的藍千葉,縱身躍回到岸邊。

看著蜂擁而下,大聲嚎叫的生鮫,吳亙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掛在腰間的燈籠取下,朝著島上晃了一晃。

濤聲陣陣的海上,一團黑霧鋪天蓋地而來,遮了星,掩了月,撲向那呼嘯而來的生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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