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看了眼傑潘尼,氣質英武如同武家,問道。

“騎士團?是你們那邊的軍事組織嗎?”

包蒂斯塔點頭道。

“是的,她隸屬一支與異教徒作戰的軍事修道士會。”

傑潘尼坐在榻榻米上,對織田信長行了一個騎士禮,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向您致敬,強大的東方領主閣下。”

織田信長點點頭,問向包蒂斯塔。

“她能幫我做些什麼?”

包蒂斯塔笑道。

“請允許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出生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名叫賴比瑞亞半島。在將一切奉獻給*之前,我是一個西班牙人。

在我的故鄉,我的同胞們很早就開始使用火器與長槍組合作戰。

是我們將火繩槍帶來了這裡,比起你們當地人對這種武器的使用方式,我們顯然更有經驗。”

包蒂斯塔指著傑潘尼,說道。

“傑潘尼的騎士團常年與異*徒作戰,她擁有紮實的軍事素養。

她會來到東方,是她所屬的軍事修士會為了保護我們這些*的僕人,派遣的扈從人員。”

織田信長眯了眯眼睛,問道。

“所以呢?我該給你些什麼,才能換取傑潘尼為我效力?”

包蒂斯塔搖了搖頭,說道。

“我這次來,並非為了交易,而是為了友誼,為了獲取您的友誼。”

織田信長意外得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的表情虔誠,又藏著絲絲狡詐。

“我的友誼嗎?”

包蒂斯塔點頭道。

“是的,為了您的友誼。

傑潘尼將會免費為您的軍隊提供服務,訓練她們正確的使用鐵炮,以及如何與長槍兵配合作戰。”

織田信長看向傑潘尼,傑潘尼說道。

“是的,領主閣下。

我會將我所知道關於輕火繩槍的一切,全部教給您的部下。

我仔細觀察過島國的地理環境,多山地,少平原,缺乏衝擊騎兵活動的條件,你們似乎也沒有大規模使用投擲器與火炮的傳統。

這裡非常適合火繩槍配合長槍的作戰方式,賴比瑞亞的戰術在這裡幾乎沒有天敵,完全可以複製。

唯一的麻煩,是你們缺乏脫產士兵。訓練士兵不難,但讓她們一直保持戰鬥力卻不容易。握槍的手與握鋤的手,是不一樣的。”

織田信長笑了笑,說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你來得正是時候,你對我很有用。

包蒂斯塔是吧?你的友誼,我收下了。”

織田信長對外面賣力搓洗黑人少女的僕役,喊道。

“怎麼樣了?”

僕役們恭謹跪拜,回答。

“稟告大殿,擦不掉,是真的黑面板。”

織田信長大喜,喊道。

“把她拉過來!”

黑人少女被從水池裡拉出來,戰戰兢兢回到房間。她身上的水珠打溼了榻榻米,但織田信長並不在意,反而很高興得圍著她打轉。

“有趣,有趣。

很高很壯,下次穿一身姬武士的衣服給謙信公看看,保證能嚇他一跳。”

織田信長繞了三圈,心裡琢磨著如何嚇唬斯波義銀的惡作劇,最後指著黑人少女說道。

“從今天起,你就叫彌助!”

黑人少女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一臉迷茫看著她。

織田信長皺起眉頭,看向傑潘尼,說道。

“她必須學會日語,這件事教給你了。”

傑潘尼的目光轉向包蒂斯塔,包蒂斯塔輕輕點了點頭。

織田信長看到她們的交流,非常不滿,說道。

“為我做事,就必須守我的規矩!

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什麼騎士團的人,要像一個姬武士一樣,出仕對我效忠。

我會恩賜你武家的身份,聽明白了沒有!”

包蒂斯塔笑起來,說道。

“強大的領主閣下,您的要求傑潘尼無法做到。

她是教會派遣,保護傳教士的宗教騎士,她的使命是保護我們這些在京都活動的傳教士安全無礙。

您可能不清楚,在這座城市中,充滿了對我們傳教士的惡意。我們必須小心謹慎,才能躲過異*徒的迫害。”

織田信長冷冷說道。

“我很清楚,這不就是你希望得到我友誼的原因嗎?”

包蒂斯塔一愣,她沒有想到織田信長這麼上道。

原本她的想法,是先與織田家拉近關係,再想辦法引導織田家對南蠻教的好感。最後依靠織田信長,向幕府爭取南蠻教的傳教權。

如今看來,織田信長對她的用心是洞若觀火,很直接得挑明瞭。

這位島國的地方領主,她難道不知道南蠻教與佛教諸派的衝突嗎?她這樣明確的表態,是非常得罪島國本土宗教的。

包蒂斯塔小心問道。

“領主閣下,您的意思是?”

織田信長看著她,說道。

“讓這個叫。。嗯。。什麼的騎士成為我的姬武士,你就能獲得我的友誼。在我的勢力範圍內,我會保證你的安全。

既然她的任務是保護你,你在我這裡很安全,那就不需要她的保護了。”

包蒂斯塔怦然心動,問道。

“那傳教。。”

她還未說完,就被織田信長打斷。

“我只保證你的安全,因為你得到了我的友誼。

不要提出過分的要求,這對我們的友誼沒有好處,你明白嗎?

我是一個很慷慨的人,但只對那些與我有用的人慷慨。如果你想要更多,那就先思考一下,你還能為我做些什麼?”

包蒂斯塔瞳孔一縮。

織田信長的意思已經很明確,南蠻教的傳教權問題並非不能談,只看南蠻教對她有多少價值。

傑潘尼能換到的,也只有包蒂斯塔一人的安全。想要求更多,就拿更多的好處來換。

能遇到這麼一個功利的強大領主,包蒂斯塔不憂反喜。

織田信長似乎並不在意本土宗教的情緒,是個唯利是圖的世俗權力者。

這樣的人,是傳教士非常喜歡的統治者。只要可以爭得傳教權,南蠻教願意付出代價。

但包蒂斯塔要再仔細觀察觀察這位織田領主,看看她的需求,以及教會還能提供什麼讓她動心的東西。

此時,包蒂斯塔果斷對傑潘尼以南蠻語說道。

“騎士,我以日本教區司鐸的身份命令你。

為了傳播*的榮光,你要成為這位領主的姬武士,為她效力,明白了嗎?”

傑潘尼點頭道。

“萬民當讚美***,我明白。”

說完,傑潘尼學著武家的姿態,僵硬得鞠躬,說道。

“願意為您效力,強大的東方領主。”

織田信長滿意得點頭道。

“你的日語說的不錯,我會派人教授你姬武士的禮儀。

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教會彌助說日語,明白了嗎?

我賜名你勝成,嗯,苗字山科,以後你就叫山科勝成!”

傑潘尼。。不,山科勝成點頭道。

“您的意志。”

彌助迷茫得左右觀望,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換了新的主人。

包蒂斯塔微笑不語,心裡盤算著今日之事傳到京都諸派耳中,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織田信長哈哈大笑。

她不懂得包蒂斯塔的居心嗎?不,她太懂這些宗教狂徒的心思。但南蠻教給的東西,正好撓到了她的癢處。

日蓮宗想利用她,南蠻教也想利用她,只要這兩派人能給她帶來足夠的好處,她可以承受其他宗派的仇視。

人生五十年,如夢又似幻。

織田信長要迅速擴張勢力,就必須做出選擇。要是怕得罪人,那還不如回尾張奶孩子去吧!

人生苦短,只爭朝夕。武家興勃亡忽,只有抓住一切可用的助力,才能成就天下人的霸業。

織田信長雙目燃燒著野心之火,在東福寺內接受了南蠻教的友誼,她也是一個膽大包天的狂徒。

———

東福寺外,包蒂斯塔的司鐸黑色常服,分外扎眼。

但她卻不再保持來時的低調謹慎,不遮披風,硬是頂著東福寺尼姑們的異樣目光,走出寺院。

送她出寺的山科勝成見她如此大意,忍不住提醒道。

“尊敬的包蒂斯塔,雖然織田領主閣下願意保證您的生命安全,但這裡的本土宗教非常狂熱,您還是應該保持低調。”

包蒂斯塔笑著說道。

“親愛的傑潘尼,為了傳播*的榮光,你願意為這個偏遠島國的領主效力,你的犧牲讓我感動。

請你不要為我擔心,我的一切早已全部獻給了萬能的*。如果有異*徒要取我性命,我將非常榮幸得去見*。”

山科勝成見她如此託大,皺眉道。

“尊敬的包蒂斯塔,我不得不提醒您,您的行為是在自殺。您應該清楚,這是*不允許的。”

包蒂斯塔搖搖頭,說道。

“我這是走在成聖的路上,我現在很期待能有本土宗教的狂熱者,來奪走我的性命。

但遺憾的是,以我的觀察,京都的天台宗沒有這個膽子。若是一向宗願意派遣信徒前來刺殺我,我會非常高興。

你要知道,親愛的傑潘尼,島國的領主對於顏面非常看重。殺死我,將是對織田閣下的嚴重挑釁。

織田閣下,是擁有這個島國十分之一軍事實力的強大領主。如果她能夠厭惡一向宗,敵視一向宗,我的死亡將是非常有價值的。”

山科勝成明白了包蒂斯塔的意圖。

這位南蠻教司鐸已經有了殉教的打算,她接下來會利用織田信長的庇護,高調得展開傳教活動,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想要阻止她傳播*的榮光,唯有將她殺死。而殺死她的人,會受到她的庇護者,織田信長的仇視。

包蒂斯塔肅然道。

“親愛的傑潘尼,我需要你像一名真正姬武士那樣,為你的領主貢獻你全部的力量。

你做得越好,我們在這位織田閣下的心中,就越有價值。

我會寫信給堺港的弗洛伊斯,告訴她,我終於在京都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我們需要進一步觀察這位織田閣下,看看她能否在這個混亂的島國繼續維持強大的勢力。

另一方面,我們也要儘可能的為她提供幫助,讓她看重利用我的價值。

只有她重視我,本土宗教對於我的迫害,才會讓她感到憤怒。

我能看出來,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功利者。與她溝通的唯一有效方法,就是利益。

只要我還存在利用價值,她就不會放棄我。任何施加在我身上的迫害,都是在損害她的利益。

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若是我的生死能夠給一向宗製造一個強大的敵人。這對我們的事業,實在是太有利了。

感謝**,我們終於找到了進一步深入這個蠻荒島國的有效途徑。”

山科勝成點頭道。

“祝你好運,尊敬的包蒂斯塔。

我會盡力讓這位領主閣下感到滿意,至於您,犧牲是最後的選擇,希望您能活著看到,*的榮光在這片大地揮灑綻放。”

包蒂斯塔莊嚴得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肅然道。

“以十字***,**我等*,救我等於我仇。因父,及子,及**之名,**。”

———

東福寺,南蠻教開始接觸織田信長。

同時,在二條御所,天台宗的高尼拜別足利義昭,心滿意足回山,向覺恕上人稟告好訊息去了。

天台宗的尼姑離開議事廳後,伊勢貞教伏地叩首,說道。

“恭喜義昭殿下,有了天台宗的支援,您在京都的地位將會更加穩固。”

足利義昭笑著說道。

“得虧伊勢老大人為我奔波,抱病前往比叡山,聯絡延歷寺。”

伊勢貞教搖頭道。

“覺恕上人肯接受我的斡旋,全是看在您的面上,我只是藉著您的威風,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足利義昭眉開眼笑。

她出身尷尬,最忌諱別人看不起她。伊勢貞教老奸巨猾,揣摩人心不在話下。所言所語,無不撓到她的癢處。

足利義昭看這位老嫗越來越順眼,對於她勾結三好家害死自己姐姐的事,也漸漸淡忘了。

說得陰暗些,要不是足利義輝被弒,這足利將軍的位置,怎麼輪得到她足利義昭來坐?

伊勢貞教有用又識相,正是足利義昭坐穩幕府的好助手,何必再計較那些過往的小失誤。

比起沒有退路的伊勢貞教什麼都敢做的無恥勁,和田惟政與仁木義政這些人多少還有些節操。

在某些時候,她們的確不如伊勢貞教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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