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9 阿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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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寡婦突然動了起來,一下子跳下了雲頭,湯昭先是一怔,緊接著明白了:黑寡婦靜極思動,決定要做點什麼了。
想想自進入黑暗世界以來,黑寡婦確實也沒做什麼。
雖然她進罔兩是自己的選擇,當時也躊躇滿志,要燃燒熱血,但進來之後非常被動。不但受到各種襲擊,遇到各種驚嚇,同行的人也一個一個離開了。
究其根本,還是她實力不足的緣故。
到最後,雲上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周圍是無邊的黑暗,守護她的燈火一支一支減少,雲頭隨意前進也不聽她指揮,不知飄向何方。
這前途分明是無盡的黑暗,無盡的絕望。
人被逼到絕境,就只有兩個狀態了。要麼呆若木雞,徹底不知所措,索性留在光明島上苟且一時,更有崩潰的不免哭天搶地歇斯底里發洩一番,最後還是呆若木雞。要麼絕境之中生出一股勇氣和一股力氣,反而拋去顧忌,做出驚人的事來——說難聽點所謂“狗急跳牆”是也。
黑寡婦是一位江湖有名的女傑,自非碌碌之輩,危機迫近絕不容許自己崩潰,必須要做些什麼。
正好此處千秋樓,一層一景,非人間所有,正是仙樓氣象,也觸動了黑寡婦的探索之心。反正她也沒退路了,索性離開這不知是誰指揮的孤島,去眼前這仙樓中闖一闖,哪怕有危險也勝於坐以待斃。便抱著有去無回之心,跳下雲端。
對於黑寡婦的行動,湯昭是很贊同的,即使知道千秋樓有主人在,黑寡婦很難有什麼收穫,他還是贊同黑寡婦關鍵時刻的決斷。
只是在千秋樓範圍的話,黑影被驅逐的很乾淨,應該是沒有危險。不僅僅是上面有陽光,那位“阿沁”應該也多少鎮住了這唯一一座樓,讓這裡少了許多隱藏的汙垢。
為防萬一,湯昭還是分出了一絲劍象陽光,掛在黑寡婦彆著的手燈筒上,算是一個眼睛替湯昭盯著點兒意外情況,也是個黑寡婦一道底牌。
他自己還是站在窗前,看著白狐與少女的相會,倒要看看這個阿沁有沒有什麼問題?
過了一會兒,窗戶裂開一條縫,白狐探出頭來,道:“要進來聊聊嗎?”
湯昭笑問道:“需要我麼?”
他又不是白狐的親密朋友,需要白狐把久別重逢親友介紹給他認識,突然叫他加入,怎麼看也像是有所求的樣子。
白狐毛茸茸的臉上居然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容,道:“那個……你是不是符劍師啊?”
湯昭不置可否,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他可沒告訴過白狐自己是符劍師,他甚至沒正經露過製作符術器的本事,之前製作雲絲燈只能算“元術器”,找好材料用劍一噼就成,對術器一竅不通者如刑極這樣的也能獨立製作。
白狐解釋道:“你要不是符劍師,怎麼會帶那麼同樣的術器燈?就是那個手燈筒,那都是一起製成的吧?沒有人會買那麼多同一批的貨。還有你帶了那麼多元符也不尋常。一般人多帶的是元石充當貨幣,只有符劍師才會存這麼多元符。”
湯昭明白了,笑了笑。
元符和元石不同,元石是異石充滿了元力形成的能量體,可以催動術器,也充當劍客間的貨幣。元符卻是有符式的元石,可以直接催動上面符式發揮一次性作用,也可以方便快捷的製作術器和術陣,是符劍師的常用材料。
對普通劍客來說,這元符並不便宜,一次性為主並不實用,又難以駕馭,價效比奇低,沒有人願意帶。只有符劍師為了快速融入符式製作術器才會攜帶。
其實一般符劍師也不會帶那麼多同種元符,因為符劍師的攜帶空間也是有限的,誰叫湯昭有罐子這麼方便的儲物法器呢?所以他習慣大包小包有備無患。
剛剛為了製作雲絲燈,湯昭並沒節省元符,白狐顯然有這方面的常識,能看出來也不奇怪。
這種事終究不是什麼大秘密,湯昭便不否認,道:“我是符劍師,難道需要我做術器?”
白狐搖頭,道:“不做術器,只是有件事想問你。我想你符劍師可能會知道。我們有個想法,隔行如隔山,不知行也不行。”
湯昭道:“行啊。”
進去之前,湯昭又往天上補了一支光箭,讓陽光能保持更久,不過這次倒沒變出白狐的形象,白狐稍微鬆了一口氣。
湯昭進了窗戶,窗戶也是自動裂開一條縫,迎接他進了屋子。
湯昭進屋,只覺得屋子十分舒適,主要是氣溫適宜,微微的溫暖恰到好處,好似冬日午後的陽光沐浴全身,又似溫柔的手在輕輕撫摸。
除了溫度,其他倒是沒什麼,採光不大好,只能藉著外面的陽光看個大概。只能說屋子挑高很高,格局也很開闊,一眼望去十幾丈方圓的空間竟是打通成一間大屋,連一根柱子也沒有。
這種力學設計,一般的建築材料是絕對做不到的,但仙城的雲絲有點無所不能的意思了,想得到就能做得到。
大屋中的裝飾多用水晶、琉璃等無色透明的材料,四周還鑲有一面面磨得極亮的鏡子,本來就開闊,隔斷還是透明的,越發顯得空曠。
這一面面鏡子讓湯昭想起了薛閒雲的火系材料收藏室。
自來各種材料都是用不同介質的容器收納,一般符劍師都是用鏡子來收納光、影、火、罡這類火質材料,看到鏡子想到火,應該是條件反射了。湯昭因為有罐子做萬能收納,並不自己專門整理材料,反而要遲一線才能想起。
既然想起,湯昭立刻猜測,這屋中的鏡子是不是也是同樣作用?用來收納另一種火質材料。
要知道陰影究其本質也是一種火質材料,它不能主動突破鏡面,侵蝕鏡子裡的同層次材料。要是用這種方法,倒是可以保持長久的平安。
唯一的問題是,這種方法不能藏人。
而這個阿沁,又實在是個人,她不是白狐那樣的劍象。
劍象不能是人。
阿沁站在白狐後面,像真正的少女一樣有些羞怯,道:“凌姑姑,這個哥哥就是你在外面交的朋友嗎?”
白狐道:“是啊,他是……”
湯昭介面道:“湯昭。”又對白狐笑道:“原來你被叫做凌姑姑。”
白狐抬頭道:“我凌抱瑜好歹也是殿下座下第三仙使,輩分大得很。管我叫姑奶奶的也有呢。”
兩人一直是純純的野生組隊,最多算得上盟友關係,連真實名姓都沒通。但後來經歷了一些事,關係不知不覺中靠近了一些。
剛剛阿沁說了朋友,白狐就沒否認,順水推舟承認了交情,然而到介紹時才發覺它連湯昭的名字都不知道。
連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麼朋友?
好在湯昭自己接了名字,叫她不必尷尬,又委婉問了她的名字,凌抱瑜禮尚往來自己報名。此時兩人方算有了一些臨時同盟之外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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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沁笑嘻嘻道:“湯哥哥,你是我姑姑會喜歡的那種朋友。”
湯昭禮貌的笑笑,心想:這小姑娘不會說話。你叫我哥哥,叫她姑姑,這不是叫她佔了我的便宜?
凌抱瑜道:“別貧嘴啦,說正事。”倘若不是阿沁情況特殊,她高低要給她個爆栗子吃吃——什麼叫是我喜歡的朋友?你難道不知道我喜歡的是美人?他哪裡像了?
她自己轉過話題,道:“我這個小侄女兒原也是我們的同伴,在這裡一百多年了。但並不是被留下來的,而是意外落在這裡。她本來是我們白玉京年紀最小的劍客,天資出眾,運氣也好,小小年紀就找到了合適自己的劍。不過她的劍是傳承下來的舊劍,更難駕馭,因此殿下一直告戒她先修劍心,不急著悟劍術。她也沒什麼壓力,便一直只管帶著劍在雲上玩樂,論戰鬥力是沒有的。”
阿沁悶悶不樂的樣子,但沒有反駁,她是真的不會戰鬥。
凌抱瑜道:“她最喜歡的遊戲是捉迷藏。常常藏起來幾天幾夜都不出來,我們有時懶得找她,她自己偷偷藏著也很快樂。因為她的劍象很合適……”她猶豫了一下,道,“是倒影。”
湯昭道:“也是影子?”
阿沁道:“是倒影哦。不是那種烏漆嘛黑的影子,是投射在水中、光線裡那種和人相反的倒影,每個人的倒影都只有一個哦。”
湯昭笑道:“知道了。倒影嘛,不是黑乎乎的,是五顏六色的,人什麼樣,倒影就是什麼樣……”他突然心中一動,看向阿沁。
阿沁雖然是小孩子模樣,性格動作也保留了一些稚氣,但經過一百年生存,智慧也慢慢增長,也很敏銳,道:“嗯,我就是倒影。”
湯昭恍然,這倒是說得通,劍象不能是人,但可以“擬人”,是倒影就說的通了,倒影雖然八九分像本體,但其實多少有色差的,道:“所以你和白狐一樣是劍象?那倒是……”
阿沁搖頭道:“凌姑姑現在是劍象,她本人還沉睡在滄海淵中,你之後肯定還能看見她。而我……我就是阿沁了。”
湯昭心中一凜,再度想起了馮志烈,道:“啊,你……”
凌抱瑜替她說道:“這孩子……當時玩捉迷藏,藏在千秋樓裡,我們忙著禦敵都忘了她。後來罔兩席捲而來,她無處可逃,為了不墮入陰影,便讓劍象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