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又補充道:“其實我早就著急了,一旦幹掉了孫太后,我立即就會著手全力重建東勝衛。

東勝衛既能護住大同,又能護住河套東側;肅王既能保衛河西走廊,又能護住河套西側。

防護好河套之後,我就要遷移百姓,全力開發河套了。

該說不說,放棄東勝衛的鍋,這次還真不能全扣到宣宗頭上。應該為此負主要責任的,反而是太宗皇帝。

太宗靖難成功之後,對邊疆的軍隊猜忌過重,尤其是內遷了東勝衛,而且死活不肯復置。

之後的仁、宣、正統同樣開始了執著的抬槓,他們明知道東勝衛的重要性,卻任憑文臣武將如何請求,就是不肯復置東勝衛。

最終正統皇帝求仁得仁,成功地實現了北狩於瓦剌。

如果東勝衛還在,也先根本就不可能悄無聲息地率騎兵主力潛入大同設伏的。所以大兄恭讓皇帝走到今天,純屬活該,怪不得別人。”

林香玉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這就是太宗起兵靖難留下的隱患吧,太宗和後面的三任皇帝都對藩王和邊疆軍隊猜忌過重,導致他們寧可放棄對邊疆的控制,也要削弱邊軍。”

朱祁鈺搖搖頭:“確實如此,大明四方邊境全都是爛攤子,沒有一塊好地方。我二十年執政生涯,全都得拿來給他們擦屁股,所以能怪我咒罵宣宗嗎,我也不想罵他們啊,但他們多少也得乾點人事吧。

也先一個想不開,領上數萬騎兵,唰一下就跑到大同了,暢通無阻,無聲無息,就像是來遊山玩水的一樣。這都是誰造成的,我罵那幫王八蛋有問題嗎。

行了,把旨意趕緊送過去。”

……

到了下午,陳祥拿著奏本,回到南宮向朱祁鎮稟報。

看到召回毛忠被批准,朱祁鎮大感驚異:“弟弟不知道毛忠是朕一手提拔起來的嗎?他竟然批了!

莫非弟弟真的病到起不來了,是由他的寵妃們在替他處理政務?否則不應該這麼奇怪啊。

那回頭再指使大臣上奏,提議將石亨、孫鏜、劉永誠召回京城,看看弟弟是何反應。”

陳祥領命,又將皇帝對楊士奇的處理詔書遞了過來,朱祁鎮看罷,連聲讚道:“活該,活該,就該把楊士奇的墳刨開。

要不是楊士奇,朕能有今天?把他挫骨揚灰,都難解朕心頭之恨,只是把墳刨開再埋上,實在太便宜他了。”

陳祥壯著膽子回道:“將他與最心愛之人分開,卻與厭棄的原配埋在一起。相愛之人,死不能同穴,若泉下有知,才是最大的痛苦。”

朱祁鎮點點頭:“那倒也是,還是弟弟夠狠。朕就只殺了楊士奇一個兒子,跟弟弟一比,還是過於溫和了。

朕在位時,顧忌太多,若是有弟弟這般兇狠強悍,又怎麼會走到今天呢。”

說罷,朱祁鎮又搖搖頭:“看這道詔命,又明顯是弟弟的手筆。那他到底是病了還是沒病呢?

就真的沒有辦法安插眼線,窺探一下弟弟的寢宮嗎?”

陳祥堅定地搖搖頭:“真沒有辦法,皇帝花大力氣壘砌的城牆,將整個玉泉山圍了起來。

雖然皇帝將其稱之為靈玉宮,但修的卻不是宮牆,而是城牆。

那城牆高約二丈,周長十里,只有東、南二門。每門有百名親衛值守,還有三百名親衛沿著城牆往來巡邏。

除了皇帝本人,與十五名寵妃,任何人不得入內。連吳太妃都從不入內的,別人就更不用說了。

以前還有兩個小丫頭可以進出傳信,現在也被皇帝停了。

宮門守衛,有皇帝特別授權,擅自闖宮者,先斬後奏,格殺勿論。

所以實在是沒有辦法,除非派大軍強攻,否則是真的進不去。”

朱祁鎮搖頭不解:“紫禁城金碧輝煌的不好嗎,弟弟為什麼非要住到郊外去?朕就不信,西郊能比紫禁城還安全?能比紫禁城住著更舒服?

再說紫禁城西邊還有西苑,建得更是美輪美奐,哪裡就比玉泉山差了。搞不懂,實在搞不懂。”

陳祥笑道:“可能是因為皇帝從小就沒有住過皇宮吧,奴婢聽高平說,太后時常也在後悔呢,說皇帝小時候被扔在宮外,養成了野孩子,所以才會認識不到紫禁城的美好。

若是早知如此,太后當初也就把皇帝接進宮來薰陶感化了。”

朱祁鎮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的母后是小家子氣,自己的原配正妻是小家子氣,自己的太子生母同樣也是小家子氣。

一家人都是小家子氣。

自己的母后是善妒,善妒到了宮中嬪妃一個孩子都生不出來的程度,還得逼父皇去宮外偷生。

錢皇后倒是不善妒了,但是半分管家的才能都沒有。

一個絕對沒有任何爭議的正室嫡妻,管家管的,直接就被下人伺候的眼瞎腿瘸了。這個管家能力,簡直就是奇葩中的奇葩。

還有一個周皇后,管家能力倒是有了,但卻又回到善妒的路子上去了。

朱祁鎮越想越生氣,憤怒地朝陳祥問道:“弟弟有十五個寵妃,朕聽說這些寵妃也沒分出個明確的長幼尊卑來啊,難道她們就不內鬥嗎?

她們的出身比太后和兩位皇后差的多了,難道她們就不小家子氣嗎?

為什麼一直沒聽說過弟弟的後院起火啊,朕就不服氣了。

他那裡有十二名寵妃先後懷上身孕,生生就沒一個人被下藥墮胎嗎?”

陳祥不敢過於傷害自家皇爺的感情,只得弱弱地回道:“坊間有傳言,聽說皇帝發明了個詞語,叫做什麼‘後宮平均主義’。

就是所有寵妃的位分、待遇,都是一模一樣的。月錢都是三千兩,對王府內庫的支配權是一樣的,對庶務的決定權也是一樣的。

而且想買什麼,想要什麼,皇帝有求必應,只要寵妃開口,皇帝就一定同意。

寵妃們生了兒子都是親王,生了女兒都是公主。

所以皇帝的寵妃們都覺得實在沒什麼可爭鬥的,再加上她們又全都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那就更沒有什麼衝突了。”

朱祁鎮好奇地問道:“月錢三千兩是什麼意思?”

陳祥回道:“就是皇帝每月給每個寵妃三千兩銀子做私房錢,由寵妃們隨意支配。”

朱祁鎮聞言,以手撫額:“造孽啊真是,這月錢比皇后都高多少倍了,難怪弟弟的寵妃們不內鬥呢。

每一個寵妃過的日子都頂上十個皇后了,那還鬥啥啊。

只是朕想知道,弟弟哪裡來的這麼多錢啊?”

“啟稟皇爺,這都是皇帝查抄王振、金英等太監所得的鉅額財富。”

“好個朱祁鈺,慷他人之慨,虧他做的出來。”

一想到自己親信太監的家產,都被弟弟拿去揮霍了,朱祁鎮不禁怒從心中起。

與此同時,孫太后在自己宮裡已經砸上東西了。

英華殿總管高平作為司禮監秉筆太監,總是能及時將朝局動向報知太后。

對於楊士奇被皇帝下旨挖墳掘墓,重新與元配正妻合葬,孫太后的反應與朱祁鎮完全不同。

孫太后被氣到了渾身發抖。

稍微有點頭腦都能看的出來,皇帝表面是在追究楊士奇,實則卻是在殺雞給猴看。

其中的含意很簡單:皇帝威脅要將胡皇后移入景陵,與宣廟合葬。元配夫妻,葬在一起,這才符合禮法。

而從小妾之位,靠以妾滅妻登上皇后寶座的孫太后,則削奪皇后名位,恢復小妾身分,死後不得與宣廟合葬。

皇帝這已經不算是暗示了,叫明示更加準確。

這是朱祁鈺登基以來,孫太后第一次心態崩潰。因為這次朱祁鈺不是開玩笑的,聖旨今天下發,明天就會朝野皆知,滿城風雨。

真正的圖窮匕首見,雙方你死我活,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在孫太后看來,只要朱祁鈺在位,自己的宣宗皇后身份一定會被剝奪,一定葬不進景陵。

想要逆天改命,就只能換皇帝了。

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製造問題的皇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