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鬼域凌風

要說世上最毒的毒藥，當屬三淚飲，又稱孟婆湯。上窮碧落下黃泉，一碗忘盡前塵事。據說一碗孟婆湯需分三次飲盡，今生，來世，斷絕。這三淚飲中的三淚，傳說是由孟婆離開人間去往陰曹地府時流下來的絕愛之淚，凡人只要是沾上一滴就可以斷情絕愛，而今被引用當作一個毒藥的名字，也確實是有一些諷刺了。

三淚飲，聽聞是早年間一位女子因為被愛人所拋棄，由此心生恨意，找來了一些奇珍異草和含有劇毒的神草，將他們研磨成漿，只留汁水，然後加入了自己的絕愛之淚研製而成的，但是具體情況是何種模樣，沒有人見過，更沒有人說得清楚。只知道，此毒初入體內，中毒者毫無察覺，就算是武功再高強的人也不會有絲毫的發覺。

南花國，山莊內，宋遠道坐在亭子裡，手中端拿著一盅魚食，不時地往池中撒去，魚兒們循著美食而來，爭先恐後。

他隱約中已經猜想到了，宋霽雲並不會按照他的意願離去，而且他也感覺到了，他們幾個人馬上就要到南花國了。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給他們自己了。如果說事情一開始的話，他是為了查清楚兄長之死而下山的，到了如今這樣的情形，彷彿當初的初衷也沒有完成，還要將兄長之前囑託的事也要拋擲腦後了，他這個弟弟，小叔，實在是做的不稱職。

起初的時候，他還懷疑過柳憶綿，他覺得柳憶綿要對宋霽雲和林月兒不利，再後來，他知道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但是他確實想不通柳憶綿的目的是什麼。只怪他當年涉世未深，早早地就躲回山上避世了，而今，已過去了這麼多年，很多事情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了。

宋遠道擔憂的事情很多，只是他如今卻都無能為力，武功也還沒有完全恢復，囚困在這山莊之內，每天就是賞賞花，喂喂魚，下下棋，還有就是和柳憶綿對弈，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彷彿從未如願。宋家一夜之間變成了一片汪洋火海，現在也只是一堆廢墟，廢墟之上定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土。想想，也是很多年沒有回去過了，當年的一場大火之後，那片地界就已經被官府封鎖了。上邊這些年裡派了很多人去調查，卻都沒有什麼結果，所以也就逐漸被擱置了。

宋遠道忍不住嘆息：“唉！”

南花國太子：“好重的一聲嘆息啊，先生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宋遠道看見一個少年走過來，他知道他，宋遠道站起身，行禮：“太子殿下！”

小九上前扶他：“先生不必如此，要是讓師傅看到了還以為我欺負您呢！”

宋遠道當真是知道這太子殿下率真得很，他笑了：“太子殿下嚴重了。”

小九坐下：“先生也請坐吧。”說完，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然後擺擺手示意宋遠道湊近些。

宋遠道靠近，小九低聲說道：“先生，我知道您在擔憂什麼，但是您不用擔心，霽雲哥哥和月兒姐姐她們都很厲害，不會出什麼事情的，您就放心吧。”

宋遠道覺得這太子著實是聰敏過人，怪不得柳憶綿會收他做徒弟。

宋遠道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也小聲回道：“太子殿下的話在下明白了。”

小九：“那就好，也不枉我偷偷跑出來一趟。”

宋遠道驚訝：“你是偷偷溜出來的嗎？”

小九示意他小聲些：“噓，先生低聲些，要是讓師傅他老人家發現了，我會吃不了兜著走！”

宋遠道笑了：“噗，是在下失禮了，還請殿下恕罪。”

小九：“哎呀，您怎麼又這樣啊，您不必如此的，我和霽雲哥哥還有月兒姐姐都認識，我也知曉先生的身份，您就把我當作一個晚輩就可以，不必如此拘禮。”

宋遠道：“那好吧。”

遠處樹下，柳憶綿和藍羽在樹後。

柳憶綿：“他們在說什麼，為何小遠笑得如此開心？”

藍羽搖頭：“屬下不知。”

柳憶綿：“為何，小遠不這樣對我笑？”

藍羽：“……”

柳憶綿：“我有那麼恐怖嗎？”

藍羽：“莊主天生美男，世間罕見。”

柳憶綿：“藍羽？”

藍羽：“屬下在！”

柳憶綿：“你什麼時候把小七那套拍馬屁的話術學來了？”

藍羽：“額……這”

柳憶綿：“這臭小子，讓他在屋裡好好讀書，卻還是跑出來了。”

藍羽：“屬下這就去把太子殿下帶回去！”

柳憶綿攔住他：“不必，讓他們多說一會兒話吧，好久都沒有看到小遠這麼輕鬆的樣子了。”

藍羽：“是。”

柳憶綿：“唉，為何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講些什麼？”

藍羽：“莊主，要不然我們靠近些？”

柳憶綿：“嗯。”

院落裡面的護衛們都看到了，堂堂南花國聞名天下的南花山莊莊主和他的貼身侍衛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在自家院落裡躲來躲去，行為詭異。

四國之外還有一界地域，人們稱它作鬼域，鬼域內有十三座城，其中為首的也是最大的一座城稱為鬼城，那裡住著鬼域中地位最高的鬼主，鬼域的人也喜歡稱那個人為教主，鬼域當然也會被叫做鬼教或者魔教之類的，總之，在四國百姓眼裡，那裡的人沒有一個是真真正正的人，所以叫他們為鬼。這樣既彰顯了與四國的不同，也表現出那裡的“鬼”個個都很可怖。

鬼域的人不僅詭計多端，而且都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擅長偽裝。他們喜歡玩兒弄人心，搬弄是非。看著被他們戲弄成功的人陷入痛苦與死亡，會使他們血液沸騰，興奮不止，他們沉溺於這種快感之中。

紅羽：“剛才還浪潮洶湧的海面，為何此時竟風平浪靜了？”

宋霽雲：“怕不是要有什麼大動靜？”

墨墨看向方生，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方生被他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

方生：“我說少俠，你可不可以不要總盯著我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我呢？”

墨墨翻了個大白眼：“你最好老實一點，要不然我身上這把匕首可就要見血了。”

方生：“行行行，我閉嘴。”

林月兒看向周圍，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水氣瀰漫又或是海上霧氣繚繞，竟然逐漸籠罩在整片天空之上，船繼續向前行進中，但是根本看不清前方。

林月兒：“為何會有如此大的霧氣？”

紅羽也感覺到不對了：“大家小心身邊！”

此話剛落，大家就感覺到了周圍像是有什麼人一樣，如鬼魅一般穿梭在這迷濛的霧氣之中，與這白茫茫的一片融為一體，讓人分辨不出，更加看不清楚。

方生覺得有意思，所以想嚇唬他們一下：“以前在這大海之上，不知道葬送過多少條人命，估計這些人死之後沉入海底，被海里的東西啃食殆盡，想是他們心中有怨氣，怨氣不解，就會產生怨靈，也稱水鬼，這水鬼專吃在這海上航行的人類……”

墨墨喝令：“閉嘴！”

方生觀幾個人的表情，覺得自己的話還真唬住了他們，心中有點竊喜。

紅羽把劍架在放生的脖子上：“你是不是覺得活著耽誤你投胎了？”

方生：“哎哎，女俠饒命，我就是開個玩笑，別當真啊，別當真，嘿嘿。”

紅羽：“你若是管不好你這張嘴，我不介意把你的舌頭割下來扔到海里面餵魚！”

方生：“女俠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了！”

紅羽懶得理他，如果剛才的行進方向沒有變的話，那便不會行錯，大海之上本就變化莫測，有點奇怪的天氣也屬正常。

宋霽雲：“月兒，你害怕嗎？”

林月兒笑著看向他：“有你們在，我不怕！”

宋霽雲欣慰地笑了，剛才那個應該不是人，也許是海上飛鳥。

墨墨：希望不要再發生什麼意外了。

紅羽：“按照無名所說，剛才帶走他的人應該就是多年之前背叛道門的凌風，我聽說這凌風背叛師門之後就沒做過一件好事，成了鬼域的走狗。”

宋霽雲：“你們覺得他帶走無名究竟是想做什麼？”

林月兒：“無名是我們的朋友，是凌霄道長的徒弟，也是凌風的師侄，按照他們之前的對話來說，他應該不會傷害無名，無名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宋霽雲：“當初他背叛師門的時候還盜走了道門至高心法，按理來說他的武功境界應該不止如此才對啊。”

紅羽：“你說得有道理，我們忽略了這一點。”

墨墨：“但是看他剛才的樣子，真氣中帶有劇毒，想是這道門心法不適合他修煉。”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宋霽雲：“無名說過，凌風的天資極高，所以，我猜測，當初他盜走的那份心法應該不是真正的道家心法，否則，他不該是今天這副模樣。”

紅羽：“這樣確實解釋得通，但是他為何投靠鬼域？”

方生聽著這幾個人在那裡猜來猜去，雖然他們根本就不曉得當年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但是猜的方向總是沒有錯的。

林月兒突然看過來，方生對她笑了笑。

紅羽明白林月兒的意思，她走過去，笑容滿面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可怕：“那凌風是你們鬼域的長老，你應該知道關於他的不少事情吧？”

方生是真想說不知道，但是紅羽拿著匕首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的，這海上風浪變化多端，稍有不慎，一個海浪就可以讓他毀容。

方生：“女俠，有話好好說，先把匕首收起來吧。”一副諂媚的樣子，讓人看了就不舒服。

紅羽：“如果你給我們講講這凌風的事情，我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放了你。”

其實抓了這方生也沒有用，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小鬼而已，根本影響不了什麼。

方生聽到要放了他，眼睛都放著光：“真的？”

紅羽：“你放心，我紅羽向來，說到做到。”

方生：“那可不可以先給我松個綁，你們這麼多人，武功還都這麼厲害，我根本就不是你們的對手，所以你放心，我肯定不跑，也跑不了。”

宋霽雲：“紅羽姐，給他解開吧。”

紅羽手中的匕首輕輕一提就將繩子割斷了，方生終於可以活動活動筋骨了。

方生：“海上霧氣太大，我們不如進船艙吧，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宋霽雲：“也好。”

幾個人進了船艙，這方生自然而然的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幾個人都盯著他，他笑呵呵地：“幾位先彆著急，我喝口茶潤潤嗓子，一會兒要說好多話的。”

紅羽：“本來也知道不是一個短篇故事。”

方生：“哎呀，女俠不僅貌美如花還聰明過人，簡直是……”

紅羽把匕首抵住他的喉嚨：“你再多說一句廢話，信不信我讓你這輩子都開不了口？”

方生老實了：“不敢了不敢了！女俠饒命！”

紅羽：“那就開始吧。”

方生：“好。”

三十五年前，青山城因為一場瘟疫，幾乎死光了城中所有人。就在這時，城中來了一位貴人，與他同行的是一位醫者，此醫者醫術冠絕天下，卻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以一面紗遮面，頭戴斗笠，大家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卻看不到他的面容。而這位貴人就是當時道法已經大成，名聲幾乎傳遍天下的道長，同元。那時，他已經五十歲了。而與他同行的醫者，只聞聲音，根本猜不出他到底是誰。但是可以看出來兩人的關係很好，聽說醫者收到同元道長的訊息，一刻未曾停滯，只在一日便趕來了青山城。此人醫術橫亙古今，只在兩日之內就將城中百姓全部治好了，可是他救不活那些因為疫病死去的人，上至幾近百歲，下至未滿月的嬰兒。城中經此疫病之後，孤兒、老人不盡其數，好在老人尚且還有勞動能力可以養活自己，而那些幼童又當如何？醫者在疫病解決之後便離開了，剩下的便不是他能力所及了。

同元道長去信皇都——天玄城，國師與他是好友，此事定能很快解決。國師收到信之後便奏請了當時的陛下，陛下下旨派自己的兒子，也就是後來的慶平帝，前往青山城解決此事。同元道長在收到國師的回信之後便準備離開了，那時候身為一個小小乞丐的凌風抓住了他的衣角，同元道長乃是世間罕見的道法高深之人，他觀此子天資非凡，若是悉心教導，日後必成大器，所以就帶他回了青山城。

回山之後，同元道長給他取了凌風的名字，此名寓意頗深，想來是道長對其寄予厚望。那時候只有六歲的凌風，每日都在同元道長的悉心教導下學習道法，同元道長沒有看錯，凌風確實是一個天賦極高的孩子，道法一點即通，假以時日，說不定有望登仙。

世事變化莫測，江湖波譎雲詭，十八歲下山歷練之後再回來，已然判若兩人。同元道長十幾年悉心教導終成空，本是可以登仙人，偏要墜那鬼域門。二十歲的凌風，盜走了道門至高心法，從此判出道家。同元道長一時急火攻心，傷了道根。想他悉心教導十幾年，終是一朝墜了深淵。

道家眾人都不知凌風為何要判出師門，還盜走了至高心法。那時候的凌風已經入了鬼域，成為了鬼域十城之中的一個長老。

四個人竟不知凌風還有這樣一段身世，著實是令人意想不到。

墨墨：“那後來呢？”

方生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繼續道來：“後來……”

其實凌風偷盜至高心法是為了救自己的妻子，只有鬼域的人能救，所以他與鬼域主做了一個交易，只要他拿到道家至高心法，鬼域主就會出手救他的妻子。鬼域主覬覦道家至高心法多年，一朝得願，竟走火入魔了，凌風本想救他的，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鬼域主壞事做盡，招敵太多，幾位長老趁其走火入魔之際將其殺死了。凌風帶著妻子還有孩子準備乘船逃走，剛到船上就被幾大長老攔住了去路，凌風為了保護妻子和孩子，獨自一人與他們對抗，船駛出不過百米，就沉了底。任憑後來凌風怎樣尋找，都沒有妻子和孩子的蹤影。歷經如此淬心之痛，凌風控制不住體內真氣，任憑其在經脈亂竄，就在他即將走火入魔之際，被人救了下來，但也因此道根受損。鬼域有一人擅長製毒用毒，可以說她幾乎是以毒為食，她將自己多年來研製的毒藥融進凌風的全身經脈，並以功法使得這毒藥與凌風的真氣融為一體，她告訴凌風，若想活下去為妻子孩子報仇，她可以幫助他。從那之後，凌風的真氣之中就會帶有劇毒，一旦被他的真氣所傷，幾乎沒有能活下來的。

宋霽雲體內的那團真氣，就是凌風的，為什麼他沒有事？當初小叔中毒，是因為凌風將自己的真氣施加在箭頭之上，小叔幾近死亡之時，這團真氣被取出裝進了他的體內，而他卻毫髮無損，這到底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