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水淺王八多

烤鴨一隻：15元

蔥醬料：0.2元

火燎鴨心：3.0元

油爆雞丁：2.9元

木須肉：1.95元

幹炸裡脊：2.90元

芙蓉雞片：3.75元

軟炸大蝦：4.80元

紅燒海參：5.20元

糖醋魚塊：2.50元

四川酸辣湯：1.60元

這是當年全聚德烤鴨店的部分選單，仔細研究當時的價格，就發現當年的一些饕餮食客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傳承上百年的烤鴨老店，自從公私合營後收歸了國有，在漫長的時間裡，奔著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價格幾乎就沒怎麼變過。

直到最近兩年，物價騰貴，原材料價格導致成本、售價幾乎倒掛，人家全聚德才對價格做了幾次微調，烤鴨也從方面的十元一隻調整到了十五一隻，價格一下子長了一半！

但是，對比外面日新月異的物價來說，這個價格還是厚道的出奇。

除了國賓館，這裡可能是國家領導人宴請外賓最喜歡來的地方，所以這裡聚集了國內最好的廚師，而且是老中青三代結合，傳承有序，把烤鴨和傳統魯菜的精華都完美的保留了下來，同時還因為經常舉行國宴，為適應國外客人口味，又對部分出品做了創新和改良，讓這些傳統菜式吸收了部分國外餐飲的精華，讓出品變得更加華麗、精彩。

有識貨的老饕能認識到這一點，因此對這家烤鴨店格外的推崇。

就說那一道火燎鴨心，從用料上來說就毫不含糊，新鮮的鴨心考教的是灶臺師傅的火工，也考驗著原材料的來源，一盤鴨心最少由十幾個新鮮鴨子取料，還不能經過冰凍，以免鴨心會有腥羶味道，光這一條就讓許多餐飲店望而卻步，沒有自己的養鴨基地，光是鴨心的採購就足夠讓那些天天跟大爺似的採購員頭疼。

更別說這倒火燎鴨心出盤時還要用到正宗茅臺酒，把茅臺酒淋在鴨心上面點燃是這道看似普通菜的點睛之筆，茅臺酒燃燒以後留下濃厚的醬香味道與動物內臟略帶野性的味道相結合，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反應，獨一無二！

老饕們要想享受到這種獨一無二，只能來到全聚德，放在別的店裡，別說鴨心很難採購，就是茅臺酒放到廚房，恐怕沒幾天就被愛酒的廚子給偷喝乾淨了。

不得不說，一頓飯只要花上二三十塊錢，就能享受到國內頂級餐飲，由國宴大廚親自操刀，由星級服務技師提供服務，這是這個年代混亂物價中的一種福利，有些純粹的老饕們回憶起這段美好時光都忍不住扼腕嘆息，這種享受再也找不回了，後來那些明星餐飲店，動輒人均幾千的消費讓那些美食愛好者望而卻步。

兩個半大小子對這家烤鴨店的前生今世一無所知，對人家菜式出品特色更無瞭解，守著一隻鴨子滿桌大菜，便如牛嚼牡丹，完全是暴殄天物，唯一的形容詞是：好吃。

學著大人點了一瓶四特酒，高度酒的辛辣迅速讓兩個臭小子開始找不到北，而酒入愁腸也讓小平頭再也憋不住心事，開始和二呆討論勞動成果分配問題，和對未來的種種憂慮。

老話兒說得沒毛病，做了賊以後才會心虛。

本來是流浪在街上，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就連警察都不愛管的閒散臭小子，現在突然面臨牢獄之災的威脅，這種威脅那麼實在而且近在咫尺，心裡無時無刻的焦灼讓兩個人有了坦誠交流的願望。

一個人走夜路會害怕，人多了就好一些，做賊也一個道理，需要的群膽。

雖然這種交流在三爺那裡算是犯了大忌，但沒辦法，不說不行。年輕人心裡本來就存不住事，那一道火燎鴨心一端上來，小平頭感覺自己的心裡也變得焦脆焦脆的，被酒精燒灼的不吐不快。再說了，他和二呆幾乎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起來的，這兩年的經歷可以用相依為命來形容，三爺的規矩就算是再嚴格，到了這種關係面前，也很難執行。

……

夜深了，又加了一天班的千家口派出所所長顧長安帶著偵查員徐建生飢腸轆轆地來到夜市。

雖然顧長安對姚遠和謝振華兩個人私自擺滷煮攤的事十分不滿意，認為兩個人是在打著勤工儉學的名號在不務正業，但還是對那一碗噴鼻香的滷煮火燒還是十分惦記。

警察的工資菲薄的很，每個月一兩百塊錢的收入能讓一家人吃飽，但根本別想什麼下館子改善生活，除非是厚著臉皮吃請，這種事大黑臉顧長安肯定是做不出來。

但自從吃了一碗小姚遠他們弄的滷煮以後，顧長安就有點念念不忘了。

解饞！過癮！還是下酒的好材料，關鍵是價格不貴，都是豬下水，油水足夠還便宜，今天帶著老偵查員徐建生加班，讓人家空著肚子回家心裡實在過意不去，而且還有好多工作的事不好直說，想著好歹請人家老同志吃一頓，借酒遮臉談談工作挺好。

飯館肯定是去不起，而且這個時間段也沒有啥像樣的餐廳在營業，乾脆厚著臉皮帶著老同志來到了滷煮攤，反正幹警察的有一個算一個就沒啥講究人。

滷煮攤子在燈光下人影攢動，大鍋的湯沸騰著，散發著香氣也蒸騰著熱量，濃濃的人間煙火氣讓人有著想坐下來一碗的衝動。

徐建生一看也是個內臟愛好者，聳動兩下鼻子，便眉開眼笑：“老顧，你別說，這個地方不錯哎。”

說罷便快走兩步，把大黑臉甩在了身後。同是部隊偵查員出身的顧長安習慣地掃視一遍環境，心裡卻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焦三兒和李鐵龍坐在中間，喝的正開心，焦三兒還好，雖然打架鬥毆的事情沒少幹，可太出格的事情還真沒有，頂多算是一個街頭混混，可是李鐵龍不一樣，那是因為流氓罪三年大刑上來的人，在派出所已經掛了號。

眼睛再轉向角落，有熟悉的身影正在和姚遠聊的熱絡，再仔細看，居然是黃毛兒和六子兩個玩意，怎麼他們也在這兒？還跟小遠那麼熟？

而機警的黃毛應該已經發現了他和徐建生，就看他又和姚遠說了幾句便拽著六子匆匆走進黑暗。

顧閻王心裡就有點氣，這都是什麼玩意，一個小小的滷煮攤子怎麼都是一幫牛鬼蛇神？

走到徐建生身邊剛想坐下，遠遠地又看見兩個身影，鬼鬼祟祟的黑青和強子也來了，點頭哈腰地和姚遠打了聲招呼，還給姚遠遞了一根菸，然後就選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一看也是來吃飯的。

黑青和強子不是跟姚遠有仇嗎？姚遠曾經報過案，說他們倆帶著一幫小盲流偷過他的錢包，兩方還因為這個動過手，怎麼這就和好了？

這個姚遠和謝振華是鬧什麼么蛾子？

眼看著自己的子侄跟這些社會渣滓混在一起，再好脾氣的人也會忍不住，更何況是大黑臉顧閻王？！

簡直是水淺王八多！

顧長安心裡憋著氣，一陣一陣地想發作，而善於察言觀色的徐建生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老顧，你說的這個滷煮攤有點意思，咱們趕緊點菜，完了邊吃、邊看、邊聊！”

……

深港市餐廳最熱鬧的是上午，每天早上一開門便人頭攢動，這個時候上門的多半是有了些年紀的老人，一碟炒粉或者是一碟炒麵配上白粥，一壺鐵觀音或者菊普，一坐一嘆茶可以消磨整個早晨。

而時間到了八點以後，店裡就會換了一波人，推點心車的阿姨叫賣聲也脆亮了許多：“蝦餃、燒賣、牛肉球，腸粉、排骨、馬拉糕！”。

這個時候進門的多半是正在打拼的年輕人，進得門來隨意地在點心車上選那麼三盅兩件，再開上一壺茶，厚厚的一摞報紙開啟，邊吃邊看就開啟了他們新的一天。

這個時間段是這些人每天最喜歡的時光，每天也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有機會享受一下悠閒自在，出了這個門，每一位食客都會瞬間變成戰士，在這個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深港市，沒有一點競爭的狼心就很難生存。

阿尤腋下夾著大哥大，匆匆走進餐廳，這兩天就連每天的早茶時刻也變得不再那麼悠閒，大哥大總是響個不停，來自各方的客戶都在催貨，而他公司的庫存早就已經不足，港島那邊的到貨量一天比一天少，不知不覺間，記憶體已經變成了緊俏貨，價格也跟著一天三漲，不知道漲到什麼是個頭。

短短兩天時間，記憶體價格已經翻了一倍，光漲價可沒啥用，手裡沒貨有錢掙不到才最叫人頭疼！

如果阿尤手裡再沒有足夠的貨，會有一個致命的問題發生，那就是好不容易積攢的來自全國各地的客戶，可能會流失。

稍微有點頭腦的商人都知道，相比一時的囤貨居奇謀取暴利，長時間的穩定客戶才是公司的根本。

畢竟市場價格波動都是一時的，而渠道才是公司良性發現的搖錢樹。

記憶體突然緊缺，是大家始料不及的事，來自平城的劉凱曾經警告過阿尤，讓他這邊想辦法多囤一些貨，擴充套件渠道保證供貨，但阿尤反應過來已經有些晚了，只能從水客那邊採購了一些，優先給平城發走，當然也大賺特賺了一把，但接下來缺貨的場面超過了他的想象，港島那邊的貨根本過不來，以前再好的關係也沒用！

昨天發給平城劉凱的貨又少了一半，這直接把劉凱給激怒了，人家放下了話，今天要帶著現金飛過來掃貨，客戶下來港島掃貨還得了？那意味著自己平城這個最大的客戶肯定會流失。

而劉凱的市場範圍幾乎涵蓋了黃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區，整個東北三省外加晉冀魯豫都是從新中關走貨，失去了這個客戶，等於是把全國市場的三分之一拱手相讓，那還玩個屁的記憶體高科技啊。

心事重重就覺得今天的點心吃得沒味，就連這家的招牌蝦腸粉都覺得寡淡無味。

想了半天最好的主意就是等劉凱一到，全套接待程式都要上，北方人好面子，在接待上隆重一些換一個好態度，這肯定不能解決根本矛盾，實在不行就把自己手頭掌握的資源充分擺一擺，甚至可以讓他見一下和自己合作的水頭，透過氣勢和資金量把這位劉凱嚇住，這樣不止能挽回關係還能在以後的合作中爭取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