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黑青的閱歷可以斷定,就算“大師姐”不化妝,也肯定是個美女,而且是大美女。

幾次見面,這位“大師姐”就沒有不化妝的時候,甚至每次見面她的頭髮顏色、長短都完全不一樣,以至於每次一轉身,黑青馬上就會覺得有點恍惚,就會想不起來她的模樣。

看著“大師姐”款款地走出去,背影婀娜,黑青心裡突然有了點失落感。都說山不轉水轉,人生處處有相逢,但黑青幾乎可以肯定,這位大師姐以後自己算是見不到了。因為不管是外表還是氣質還是兩個人身處的環境,兩個人的差別就好像完全不是一個物種。

侯三爺的賊眼幾乎能洞察一切,看到黑青悵然若失的一臉豬相,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裡金光一閃,差點笑出了聲:“小黑子,是不是對你這個大師姐動什麼心思了?”

“喲,三爺,啥事都瞞不住您啊,連我心裡想啥您都門兒清。”黑青隨手送上一記馬屁,然後連忙解釋:“三爺放心,沒啥歪心思,我就是好奇,這麼小歲數的一個姑娘,哪來的那麼好的手藝?生打生的吃生貨比我們從自己兜裡掏煙都利落。”

侯三爺捻鬚微笑:“吃生貨這門手藝你跟強子這輩子是別想學了,就你們長那個德行,就不像好人,離人家二里地,人家都得警惕起來。非得像大師姐這樣的人才能成事,這就是天分,勉強不來的。”

“那我師姐歲數也太小了吧,那麼嬌滴滴的大姑娘能有這樣的技術,還不得打孃胎裡就開始練功了?”黑青眨巴著眼睛,好奇心更重。

“小黑、強子!你們既然開口叫了我一聲師傅,我今天就再教你們一個乖,入了這行要想保命就別那麼好奇,別人的事別瞎打聽,自己的事兒也別跟人瞎胡說。有關你們這個大師姐的事我只能告訴你們兩句。”

黑青和強子耳朵就支愣了起來。

“所謂的大師姐其實是個外號,或者叫官稱,她喜歡人家這麼叫她而已,真論起輩分來你們得叫她一聲大師姑。”

大師姑?!

黑青和強子有點被嚇到了。

在賊的江湖裡,大師姑這個稱號可不是隨便叫的,那是個傳奇一樣的存在,但凡有人能被人家尊稱為師姑或者是師叔的,都是已經在江湖上成名立萬的老賊,師姑前面再加上一個“大”字就更不得了,那就意味著怹老人家有代理門派清理門戶的權利!

在賊的江湖裡,組織很鬆散,但規矩森嚴,否則面對一幫歪瓜裂棗老大根本沒法管。只要入了誰的門下,就必須要守誰的規矩,一旦違反輕則斷手、斷腳,重則姓名不保,這都是三爺這些天反覆給大家灌輸的知識,但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居然是“大師姑”的身份,這讓兩個人有點理解不了。

“沒想到吧?你們這個大師姑能耐大著呢,前兩年三環上的三百路公交車的案子聽說過嗎?你們這位大師姑當年為了跟人打賭,隻身一個人切了整個公交車上所有人的錢包,滿車廂幾十號人幾十錢包,除了四個沒帶錢包的,剩下的神不知,鬼不覺全到手,無一漏網!”

“臥槽!”兩個人異口同聲。

侯三爺說的話肯定靠譜,可這難度就大的沒邊了!那可是整整一車廂的人,就算是吹牛一般人也都不敢這麼吹啊。

兩個人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語言表達自己的敬佩之情了,強子就冒出來一句:“真真的真人不露相啊!”

“哼!還知道真人不露相啊?”沒想到侯三爺突然變了臉:“你們倆帶著那四個崽子在這裡已經住了一年多了,那你們說說現在和鄰里關係都處的怎麼樣啊?你們幾個露的又是什麼相?”

鄰里關係是個啥玩意?

黑青和強子面面相覷就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那還用說嗎?現如今只要一上街,街上已經全是熟臉兒、半熟臉兒,這兩個貨估計認不出人家都是幹嘛的,但大多數人可知道這兩位不是啥好玩意兒。

沒辦法,這兩個二貨帶著那四個小崽子可沒少在這附近禍害,先偷,偷不到改搶,然後就是打群架,這種事只要有了一兩次都嫌多,更何況他們幾塊料居然想指著這麼幹吃飯呢。

如此折騰,哪還有什麼鄰里關係,都快混成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了。

兔子不吃窩邊草是啥意思?

現在黑青和強子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老人說的話不聽準吃虧,現在兩個人上街都有點發怵,平城人不好惹,只要結下了仇,且忘不掉呢,萬一哪一天跟誰狹路相逢,肯定又是一場雞毛鴨血。

原來的兩個人算是青皮加光棍,可以混不吝,現在團隊的事業正是發展期,身上也有了案底,可不敢那麼浪著來了。

憋了半天兩個人憋出來一句話:“三爺,要不咱們搬家吧,這邊的鄰居都特麼不好惹。”

侯三爺只能是一聲嘆息:“特麼的報應,老子算到了一切,沒算到你們居然敢這麼作死。”

……

想搬家是個主意,但肯定不是好主意,想再找一個民族村這樣的地方可不容易。

這裡是最靠近城區的城中村,俗話說大隱隱於市,魚龍混雜就好藏身,該死的戶籍制度和街道居委會幾乎無孔不入,平城雖大,對於一夥特殊職業的犯罪分子來說,再找一個落腳點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

當時,除非是居無定所流竄起來,天天住沒人管的小旅館,或者去再遠處的城鄉結合部,還可能找到合適的地方。

事關重大,黑青和強子開始一件一件地捋倆人最近做的孽,兩人根據自己最近所學仔仔細細、前前後後分析了一遍,然後就發現這事並不是沒有緩兒。

搭棚買西瓜的哥倆好說話,從來不肯多管閒事,擺服裝攤的那一夥跟自己衝突是有別的事,聯防那一夥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些街面上的人應該都好對付,只要認句慫,見面遞根菸,就都能說得過去,再說咱現在已經是成功人士,渾身上下的穿著打扮都變了樣,這叫做洗心革面對不對?都是社會人兒,本來也沒有啥直接衝突,誰也沒把誰的祖墳刨了,那就應該沒有說不過去的事兒。

努努力,混成個見面點頭的朋友也不是不可能,咱們要的不過就是家門口清淨,沒有啥仇人專門盯著拆臺,天天去雷子那邊給扎針點炮兒就行。

不過只有一個人好像挺難辦,那一個人現在變成了一夥人,天天在夜市上擺攤,還就在交通要道十字口,上邊說的那些人還都跟他說的上話,偏偏咱家跟他還結仇最深,幾次都動了手不說,還鬧到了局子裡,這個人不解決掉,那就一切都白扯,趁早搬家拉倒!

家門口有這麼一個釘子在,早早晚晚得玩完!

……

哭笑不得、啼笑皆非到底是個啥意思?

前天的姚遠好像感受到了那麼一點點意思。

自己最早丟的那五百塊錢居然黑青和強子被送回來了,另外還加了一百塊錢的利息。

聽說過改邪歸正,沒見過能改的這麼徹底的,賊能把已經得手一個多月的贓給退回來?還給加上了利息。

天方夜譚吧?

但眼前花花綠綠的鈔票可是實打實的,對面人臉上的誠懇也像在掏心掏肺。

人家以前沒飯轍,曾經做了點出格的事,如今潘然醒悟,立志要好好做人,難道不給對方一個機會?

再說了以前犯的也不是什麼不可原諒的大事,就連警察都不管,如今損失連本帶利地給主動還了回來,那咱是不是也要大度點,就算以後不拿對方當成朋友處,但面子上總要過的去吧?

兩世為人,兩世都沒遇見過如此光怪陸離的事情,姚遠是真懵了,糊里糊塗地收下錢,糊里糊塗地請那二位吃了碗滷煮,然後糊里糊塗地看著人家如釋重負、開開心心的走了。

怎麼感覺退贓後的兩個人一身輕鬆,腳步都輕快了許多,難道痛改前非以後就可以立地成佛這事是真的?

有可能,這兩天這兩個貨淨在這一片晃了,不是跟這個攤主敬根菸聊會兒,就是請那個板兒爺喝個汽水扯兩句,要不就去瓜棚抱人兩個西瓜,然後還多給那麼一兩塊錢,就連見到路邊掃大街的,那哥倆都會停住腳步問聲好。

這是徹底轉性啦?!

就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世界太複雜,有點看不懂。

……

其實謝老爪兒也懵,他覺得記憶體的行情太瘋狂,也有點看不懂。

商品缺貨漲價是正常的,但應該有個過程吧,今天漲十塊,明天漲十塊才是正常的,事物的發展不應該都是線性的嘛。

可是當他記憶體拿到手的第二天再打電話詢價時,上午每條記憶體的價格就漲了五十,等到下午價格就又漲了一百,能想象的到,市場上已經有人開始恐慌,已經簽好的訂單必須按時按價交貨,每臺電腦一兩百的成本增加,裝機商還能接受,但害怕記憶體價格以後還要漲,肯定出現了囤貨的情況。

而謝老爪兒在這個時候就開始偷著樂。

等到第三天,再打聽記憶體行情,電話那頭給的報價讓謝老爪兒一下子就懵了。